蕭家古樹下,兩個七老八十的老頭正你來我往地下着棋,不用說,這兩人正是蕭雲龍和葉百川,葉靖生站立在葉百川的身後,葉靖生兩眼盯着棋盤,專注得很,實際上他對下棋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樣做不過是做樣子,討爺爺歡心而已,此刻他心裡想的是爺爺到底碰上了什麼好事,居然叫他陪着來蕭家,難道以前他做的那些事,爺爺都不計較了嗎?再想到上次競買失敗後,回到家裡,二叔竭力爲他開脫,說是局勢所逼,不能怪靖生,這些話在心裡流過,葉靖生心裡淡定了不少。
蕭雲龍落下一子,說道:“好久沒一起下過棋了,你的棋藝厲害了不少。”
“要不厲害,也不敢和雲龍你下棋啊。”
“這次準備怎麼下?”
“雲龍風格還是那樣,直來直往,哪個子擋你就吃掉那個,一步一步的吃過去!”葉百川在角落裡落下一子,“可我覺得吧,明處的子算不得什麼,暗地裡的子纔是更嚇人的,一不小心就能把地龍大翻盤,改變了整局棋!”
“可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難改啊!”蕭雲龍吃掉了葉百川十多粒子,葉百川毫不示弱,幹掉了蕭雲龍一角的子,說道:“雲龍當然用不着改,只需要來個兵分兩路就行了,一路咬着明子,一路吃掉暗子,暗子一死,明子無力可依,只能被困死。”
“好想法,不過,這暗子有點麻煩啊!”
“再麻煩又豈是下棋人的對手?”
“說得不錯,百川棋力見長,狠勁也長了不少嘛!”
“都是雲龍給的底氣足。”葉百川言語之間將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蕭雲龍神色未變,思索良久,落子在中間,以中原統四方的棋局,說道:“吃子是需要時機的。”
“吃得越快越好。”
“就不怕噎着?”
“我記得雲龍的胃口很好的啊!”葉百川的語氣帶着些驚訝,蕭雲龍淡然一笑,“我現在的胃口依然很好!”
“人老了,胃口好,身體才能更好。”
“是啊,快下棋,我又要吃你一子了。”
“好,下棋下棋!”
兩人真的專心致志地下起了棋,旁邊的葉靖生在心裡腹誹不已,“這不是本來就在下棋嗎?”腹誹歸腹誹,葉靖生也聽着這“明子、暗子”的話,也感覺兩個老東西肯定是另有所指,只不過他想不清楚明的是什麼,暗的又是什麼,但看兩人的樣子,肯定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過了許久,兩人的棋終於下完了,葉百川敗北,葉百川沒有半點沮喪,反而暢快地笑道:“我的棋力還是不行啊,看來還得跟雲龍多學學。”
“我可不會教你,我得留幾手,不然,讓你學了去,我就贏不了你了。”
“怎麼會?”葉百川笑着一聲反問,隨後又轉移了話題,“蕭輝的事我聽說了,有什麼用得着我幫忙的嗎?有就儘管提,好歹我也是他的長輩。”
蕭雲龍站了起來,心中對葉百川頗不以爲然,在他心裡,葉百川就是一隻癩皮狗,而現在這隻老癩皮狗,帶着一隻小癩皮狗,是一隻還不怎麼會賴的癩皮狗到他的面前來示威,癩皮狗能有什麼威?蕭輝這次是被人坑狠了,但葉靖生又得到了很好的下場?看着盡力維持鎮定眼裡卻有着掩飾不了的自傲,蕭雲龍不介意將他捧得更高一點,“是啊,好不容易看中一棵苗子,說不準又得毀在那小子手上了,京城這麼多的三代弟子,靖生不錯,百折不撓啊!”
蕭雲龍的這個評價,對葉靖生來說,真的很高了。
越高,摔下來才越痛!
葉百川剛開始以爲蕭雲龍說的是反話,可看那神情卻認真無比,沒有半點鄙視的味道,葉靖生心中一下子高興起來了,能夠得蕭雲龍這樣的讚揚,真的是莫大殊榮,他相信京城裡年青子弟中能得此評價的,沒有幾個。
“雲龍可不要誇他,你一誇他,他的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年輕人就該多翹翹,你看那個叫徐子楓,尾巴何止是翹上天,簡直都要翹破天了!”
“人不能沒有敬畏啊,天破了,他又怎能不死?”葉百川別有意味地說着,他今天來的目的都達到了,準備告辭走人,蕭雲龍也叫警衛送上一送,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個聲音,“爺爺!”
蕭雲龍一聽,笑意躍然於臉,這個聲音是蕭輝的聲音,他以爲蕭輝需要很長時間來療傷,卻沒想到蕭輝這麼快就能從坑裡走出來,葉百川笑道:“好苗子就是好苗子,恭喜雲龍兄了。”
“有什麼好恭喜的,丟臉啊!”蕭雲龍揮手讓人將蕭輝請進來,蕭輝進來看到葉百川和葉靖生不由一愣,隨後一一見禮,那神情裡面,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沮喪,有的只是平靜、鎮定!
葉百川含笑點頭,說道:“聽說你的棋藝不錯,改天陪我下下。”
“小子敬候。”
“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我也該回去了。”葉百川帶着葉靖生走了出去,坐在車裡面,葉百川淡淡地問道:“你今天聽出什麼來了?”
“爺爺和蕭爺爺達成了協議,要對誰下手。”
葉百川沒有說對說錯,讓司機停車,指着外面一幢高樓說道:“你說一塊石頭從上面掉下來,會怎樣?”葉百川問的問題很平常,就像問一加一等於幾一樣,答案再明顯不過,葉靖生覺得裡面大有深意,想了好幾十秒,卻沒有猜到葉百川的心思,老實地回答道:“會摔成幾塊!”
“你有石頭硬嗎?”
葉百川淡淡一語,讓葉靖生猛地驚醒,他的肉身當然沒有石頭硬,他要從上面摔下來,也是摔個粉碎的結果,爺爺的話語裡,並不是真正的高樓,而是別人將他捧得高,就像剛纔蕭雲龍的誇獎。
“爺爺,我明白了。”
葉靖生恭敬說來,葉百川笑而不語,心裡面想着從以前到現在所發生的事,念道:“我輸棋,並不是我真正的輸棋;我自大,並不是我真正的自大;葉靖生,也不是我……你所能看到的一切,只是我讓你看到的一切!”
另外一邊,蕭輝坐在了剛纔葉百川所坐的位置上,蕭雲龍說道:“不錯,比我想得要好!”
蕭輝知道爺爺說的意思,心裡不由一陣慚愧,此刻他能坐在這裡,並不全部是他的功勞,還有他妻子的功勞,因爲劉家那件事,他打了妻子,可劉靜一沒有哭,二沒有鬧,就連神色都不曾變一下!
她告訴了他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他自己布的那些局,不是劉家,更不是他的那些勢力,是他爺爺的看重,只要他繼續得到爺爺的重視,他毀了十丈高樓,爺爺就能給他百丈高樓。
眼下他的處境確實不妙,徐子楓的攻擊太過凌厲,讓他非常難堪,但是,爺爺能不知道這一切嗎?既然爺爺知道,爲什麼沒有讓人說他,什麼表示都沒有?
就是在等着他走出來!
他走得越早,爺爺的重視就越濃!
聽着這些話,蕭輝想到了爺爺所說的有好有壞,他愣住了,繼而清醒了,毫無疑問,如果他繼續這樣沉迷在失敗中,那纔是真正的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蕭輝深吸了一口氣,摸着妻子那有些發腫的臉,說着抱歉的話,而劉靜淡笑沒事,說無論有什麼理由,在這件事上,劉家做得不對,她身爲劉家女兒,受這一巴掌是應該的。另外,劉靜還告訴他,她是劉家女兒,但她更是蕭家媳婦兒,是他蕭輝的老婆,是孩子他媽!
這話讓蕭輝更加內疚,一個打老婆的男人,怎麼看都不是個好男人,他還想說一些抱歉的話,劉靜卻催他快點來見爺爺,他走進院子裡,看到葉百川和葉靖生,看到爺爺臉上浮出的笑,蕭輝知道妻子說得太對了,他也來得太合適了!毫無疑問,葉百川帶着葉靖生就有炫耀的意思,可是蕭輝來了,葉百川的炫耀就成了自找難受。
知道這些,蕭輝對妻子的所作所爲,在濃濃的內疚中,更有了深深的佩服,都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身後必有一個偉大的女人,蕭輝覺得自己的妻子就是那個偉大的女人!
當然,蕭輝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劉靜給劉家家主打了個電話,劉家家主聽完之後非常滿意,立馬讓人給他泡一壺上好的鐵觀音,他不僅沒有擔憂,他現在更能穩坐釣魚臺,這場紛爭無論是誰贏,他劉家的生命安全將會大有保障,說不定還會更多。
那些念頭在蕭輝心裡一瞬間轉過,蕭雲龍看到蕭輝的異樣神情,卻沒有追問什麼,只是讓他執了白子,下起了棋,等棋下到一大半,蕭輝面臨保一片區域的棋,還是毀一片區域的棋時,蕭雲龍問道:“你得到了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