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飛不再問了,他眼皮子急劇的跳。
難道,難道……
鍾曉飛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有點被震撼到了。
震撼的有點頭暈腦脹。
伍伯盯着鍾曉飛,老臉嚴肅的也不再說話。
因爲他知道,聰明如鍾曉飛者,應該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有的話,不需要直接說。
意會就可以了。
鍾曉飛閉上眼睛,靠在座椅裡,開始休息。
雖然表面上休息,但他心裡的情緒,卻像是奔涌的大海,潮起潮落,驚濤拍岸,一刻也不停!
沒有經歷過,就不能體會到他現在內心複雜激動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慢慢的收縮,又慢慢的膨脹,就像是一塊海綿,被人攥住了,又鬆開,伸縮之中,無比的痛苦,身體的每一根血管都被拉扯,眼睛紅紅的,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然後他眼前閃現出了兩位老人的影子。
爸爸,媽媽。
自從三年前的那場車禍,爸爸媽媽隨着車輛一起栽下懸崖之後,曾經無數次的夢裡,鍾曉飛見到她們兩人,每一次都是淚眼婆娑,醒來眼淚溼透了枕巾
。
天下父母都一樣,但他的父母卻又有點不太一樣……
臘月十二,他父母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
想着想着,鍾曉飛的眼角溼潤了……
眼角溼潤中,他心裡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
“吱!”
黑色的轎車緩緩的停下。
鍾曉飛慢慢的睜開眼。
伍伯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在盯着他。
“下車吧,到了。”伍伯說。
鍾曉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望向車窗外。
夜幕中,一棟灰色的別墅出現在他的眼簾裡。別墅不大,但非常幽靜,周圍一片茂密的林子,夜晚中有燈光點綴,看起來美麗極了。
保鏢打開車門。
但鍾曉飛卻沒有下車,他轉頭看着伍伯,忽然冷冷的說:“對不起,我不能進去。”
“你說什麼?”
伍伯驚訝的瞪大了眼。
“我說,我不能下車,因爲不想去見那個人!”鍾曉飛聲音清楚堅定,一字一句的說。
“爲什麼?”
伍伯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沒有爲什麼,我說不去就不去!”
鍾曉飛咬着牙,表情凝重,聲音堅定。
伍伯盯着他,不說話,眼睛裡的驚訝,漸漸的變成了凝重
。
鍾曉飛和他目光對視,表情堅定又無畏。
兩個人四目相對,足足有一分鐘。
一分鐘後,伍伯盯着鍾曉飛的臉,一字一句的說:“可是,我帶你來北平,就是爲了見他。”
“是,但那是你的決定,我從來也沒有答應過你。”
鍾曉飛淡淡的回答。
“你知道你心裡有顧忌,但你要相信的是,他不會害你,他見你是爲了你好。”
伍伯聲音低沉的勸說。
鍾曉飛搖搖頭,不爲所動,表情堅定。
“好吧,如果你不想進去,我不勉強你,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不走進去,你和我達成的協議恐怕就不能再繼續,也就是說,你身邊的那些朋友,我就不能再保證她們的安全!我不是在威脅你,我說的是實情,她們都在香港犯了罪,如果沒有特殊的理由,我沒有辦法爲她們脫罪的。”伍伯使出殺手鐗,聲音低沉的說。
“你……”
鍾曉飛咬着牙,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而且你要知道,振宇不會罷休的,除非你進去,否則以後我也不能幫你……”
伍伯表情嚴肅的又說了一句。
準確的說,應該是半句,因爲他的後半句並沒有說出來。
就是說,除非鍾曉飛走進別墅,見到那個人,否則他和喬振宇的恩怨就不能結束,喬振宇不會放過他,他和喬振宇爭鬥仍然要繼續,而他必然是失敗的一方,他失敗了,他身邊的美女和朋友,當然也不會有好。
鍾曉飛咬着牙,眼皮子急跳,幾十秒鐘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好,算你狠,我可以進去,但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
!”
聲音雖然輕,但卻帶着無比的堅定,就像是發誓言一樣。
“當然,這是你的自由。”伍伯點頭。
“好。”鍾曉飛咬咬牙,伸腿下車。
寒意吹佛。
北平的冬天和海州香港的冬天,完全是兩個概念,
下車的時候,鍾曉飛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雖然他是北方人,他的老家就離着北平不遠,只有百公里外的河北的一個小山村,冬天的雪,見的多了,只不過大學開始,他就一直在南方學習工作,一年只回家一次,現在忽然從溫柔的南方回到北方,對北方的冰冷氣候,忽然的有點不習慣了。
不但身體冷,他心裡更冷。
因爲他已經猜出那個人誰,也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所以他抗拒,他不想見那個人。
不管那個人有多大的權勢,能決定多大的事情,他都不想見他。
但他偏偏又不能不見他。
爲了吳怡潔小薇,爲了陳墨南哥。
爲了瞭解所有的事情。
他必須見他。
“大衣!”
伍伯一直在看着鍾曉飛,當發現鍾曉飛打寒顫的時候,立刻擡手招呼。
一個保鏢快步過來,手裡拿着一件軍用大衣,披到了鍾曉飛的肩頭。
“謝謝。”
鍾曉飛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拉拉衣領,對伍伯和保鏢表示感謝。
“請
!”
伍伯向鍾曉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在前帶路走進別墅。
鍾曉飛披着大衣,靜靜的跟在身後。
只有他們兩人,所以的保鏢都靜候在別墅的門外,沒有人敢踏進別墅一步。
等伍伯和鍾曉飛走進別墅之後,別墅的院門,自動關閉。
別墅幽靜,燈光淡淡的,一走進別墅的院子,一股花草的清香,立刻撲面而來。
已經是冬天,怎麼會有花草香呢?
鍾曉飛心裡奇怪,等進了別墅的一樓,進到溫暖的房間裡,他才明白了,原來在別墅一樓的大廳裡,擺滿了各種美麗的花花草草,有高有低,有開放的,有閉合的,綠綠絲絲,青青蔥蔥,甚至有十幾株的青竹,冬天的寒意裡,讓人感受到了春天的暖意。
鍾曉飛靜靜的看。
除了花草,一樓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也沒有人。
沒有保鏢也沒有保姆。
只有明亮的燈光。
伍伯帶着鍾曉飛踩着樓梯上二樓。
二樓幽靜,除了燈光,就只剩下鍾曉飛和伍伯的腳步。
隨着腳步的前行,鍾曉飛的心臟,忍不住的又砰砰的跳動了起來,對着即將見到的那個人,他心底隱隱有說不出的恐懼,但同時的,卻又有某一種的期待。
鍾曉飛咬着牙,嘴角掛着苦笑,鎮定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請進吧,他已經在等着你了……”
在走廊盡頭,伍伯推開一扇紅門,轉頭對鍾曉飛小聲的說,但只說到一半,他忽然的愣住了,動作也僵硬住了。
而且臉色大變,變的蒼白如紙
。
鍾曉飛微微驚訝。
這時就聽見房門裡傳來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怎麼了老伍,看見我不認識了嗎?”
鍾曉飛的心,猛的一顫。
從伍伯驚訝的眼神裡,他清楚的知道,這個中年婦女並不是等待他的那個人。
“呵呵,怎麼會?想不到弟妹你在這裡,老喬呢?”
伍伯的臉色,蒼白又尷尬,額頭上噌的一下就冒出了絲絲的冷汗。
“老喬走了,他說這裡的事情都交給我了……”
中年婦女幽幽的說,聽見腳步聲響,她走到房門前,伸手拉開了房門。
然後她就看見鍾曉飛。
鍾曉飛也看見了她。
一個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踩着高跟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長髮在頭上盤了起來,脖子下繫着一條白色的圍巾,下巴尖巧,肌膚白淨,臉上帶着淡淡的笑,一雙眼睛眯縫着閃爍着精明的光芒。
看的出她年輕時候也是一個美女。
當她拉開門的時候,站在門前的伍伯趕緊下後退了兩步,和她拉開距離。
“哦。這就是那個孩子吧?”
中年婦女幽幽的笑,雖然她問的是伍伯,但她的眼睛卻一直緊緊的盯在鍾曉飛的臉上。
鍾曉飛也看着她。
兩人目光相對的時候,鍾曉飛從她眼神裡感覺到了深深的敵意和嫉妒。
然後從她的臉上,鍾曉飛也隱隱的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影子。
那就是喬振宇。
眼前的中年婦女,應該就是喬振宇的媽媽
。
明白了這一點,鍾曉飛的心臟猛的跳動。
不過他表面依然冷靜如水,他目光淡淡的看着中年婦女。
“是。”伍伯皺着眉頭,尷尬又無奈的點頭。
中年婦女眯着眼睛笑了,一邊笑,一邊仔細的打量着鍾曉飛,然後點頭:“嗯,還真是像啊。你說是不是啊老伍?”
轉頭看向伍伯。
伍伯尷尬的笑,瞟了鍾曉飛一眼,對這個問題沒有辦法回答。
“其實,你應該叫我一聲王姨的。”中年婦女對鍾曉飛笑:“因爲我跟你媽媽是好姐妹,好閨蜜呢。”
態度親暱。
鍾曉飛的心臟砰然而跳,身體裡的血液忽然一下子的沸騰,就像是爐上的水,忽然從平靜就沸騰到了一百度!
他清楚的知道,中年婦女所指的媽媽,不是養育他長大的媽媽,而是那個生了他卻拋棄了他的媽媽!
想到這一點,鍾曉飛心裡疼痛的像是被刀扎。
比子彈打在身上都要痛。
痛的他幾乎要掉眼淚。
一般人體會不到,只有被拋棄的孩子,才能體會到他心裡的痛!
鍾曉飛的臉色蒼白了一下,他暗暗的吸了一口氣,聲音淡淡的回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而且我也非常肯定的知道,我媽媽也不會認識你,因爲她從出生到去世一直都生活在農村,從來都沒有到過北平。”
意思是,你和我媽不可能是好姐妹,好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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