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春天裡

2011年春晚總體收視率爲31.04%,總體市場份額達65%。

甭管如何吐槽,如何差勁,春晚,仍是大部分人不可缺少的活動。

年輕人喜歡搓麻將、打牌、玩手機……

但,他們總會下意識地打開電視,就算不看,聽聽響也好。

不爲別的,就爲了家裡能熱鬧點,當個背景音也好。

而今年春晚……

那些搓麻將的手,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所有人幾乎同時拿起手機,對着【微信】猛搖。

當搖到紅包以後……

無數人激動地呼朋引伴,各種分享……

一場驚人的裂變!

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地肆虐着。

………………………………

小品、相聲、歌舞……

一個個節目,猶如走馬觀花一樣,漸漸地掠過。

春晚現場熱鬧、喧囂……

春晚後臺,哈文良內心深處那根弦始終緊繃着。

他的目光盯着盯着CSM全國測量儀。

31.4,31.5,31.6……

已經超越2011年春晚的收視率了!

有激動,但除了激動以外,內心深處的那根弦卻崩越緊了。

劉春根要上臺了,儘管春晚前的一次次排練,已經讓劉春根熟悉了春晚大環境,但沒有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劉春根到底會怎麼樣。

那可是,全國14億人口都在關注的大舞臺啊!

泥瓦工的烙印,始終在哈文良的心中深深地刻着,越到這一刻,哈文良就越緊張。

往年的春晚,全部都是唱【錄製】好的音樂,而今年的春晚,其餘的歌手,依舊是錄製,但張勝指定的那幾個歌手……

哈文良據理力爭,反覆反駁,甚至導演組所有導演都選擇勸說張勝。

真唱,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演唱者必須從頭到尾,都毫無任何失誤,意味着太多太多的不可控因素,更意味着,他得將賭注都賭在了一個泥瓦匠的身上。

然而無用,他這個總導演,在一些事情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決策權,有些項目甚至一度變成了張勝的一言堂,而自己的作用更像是一個打雜的。

“馬上要開始了,設備調試好了嗎?”

“調試好了!”

“好!燈光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好了,各單位準備!”

“……”

哈文良已經不再看CSM全國測量儀正在瘋漲的收視率。

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只有舞臺,他不厭其煩地在對講機裡,一遍一遍地叮囑着那些工作人員們,一定要將各種設備錄製到最好的狀態,

時間,滴答滴答地不斷過去,哈文良忍不住地再次抹了抹額上的汗水,目光看向了後臺的歌手通道,他看到劉春根穿着一件普通的夾克衫,默默地從休息室裡走了出來。

他想上前叮囑幾句,卻看到另外一間辦公室裡,張勝走了出來。

劉春根即將上臺的身影微微停了下來。

哈文良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卻聽到……

“吃得好嗎?”

“好!”

“休息好嗎?”

“好!”

“心情怎麼樣……”

“好!”

“準備好讓全國人民都記住你了嗎?”

“準備好了!”

“去吧!”

“好!”

那是一段很簡單,也很簡短的對話。

哈文良盯着劉春根,卻發現劉春根的臉上很平靜……

但又不對,那平靜的表情下面,哈文良敏銳地感受到劉春根的身體裡,有一股火焰,正伴隨着一陣陣濃郁的情緒,正在熊熊燃燒着。

他看到張勝拍了拍肩膀,然後,目送着劉春根一步步走上舞臺。

“張總,他……”

“要不要看看魔術?”

“???”

他看着笑眯眯地盯着舞臺的張勝。

…………………………………………

燈光漸暗。

劉春根站在那緩緩上升的升降梯裡,一陣微風吹拂,令劉春根感受到有那麼一些寒意。

有那麼一刻,無盡的黑暗彷彿將之籠罩,孤獨感瞬間四溢,緊接着,在周遭不斷地瀰漫而起。

短暫的恐懼、與短暫的不安仍舊影響着劉春根的心智、無邊無際緊張感,始終在他心中不斷積壓。 燈光漸亮。

亮得劉春根有那麼一陣的刺眼,當他漸漸露出半個頭,看到無數的設備都照着他,無數雙眼睛都盯着的那一刻,一切的情緒,在這一刻化爲了灰燼,他緊緊抱着吉他,感受到吉他上的溫度,輕輕觸碰着琴絃……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身體逐漸上升,然後停下,也感受到耳畔的一陣陣嘈雜聲,以及輕微的伴奏,慢慢地響起。

簡陋的生存環境、貧瘠的物質供養、被戳到脊樑骨的罵聲、四面八方的質疑聲和嘲笑聲……

一切的一切,從未泯滅過他那顆對音樂的執着和熱愛,彷彿烙印在骨子裡,靈魂深處的倔強感,支撐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然後……

他走到了這個舞臺上。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

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髮

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

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他睜開了眼睛。

當手觸屏吉他琴絃的那一刻,無數的聲音,所有的情緒,都融入到這一句句的歌詞裡。

隨着他的開口,那一剎那間,舞臺上的燈光籠罩着他的全身,令他沐浴在最燦爛的位置裡,受着萬衆矚目。

而背後的一個個大熒幕,伴隨着他的嗓音,突然一片片全部亮了起來。

臺下,正在搶紅包的年輕人們一愣,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了劉春根。

他們聽到了一陣沙啞,彷彿荒野裡,一陣並不算嘹亮的嘶吼聲,在他們的耳畔徐徐升起。

領導們表情從笑容漸漸變得嚴肅,認真地傾聽着舞臺上那一個孤獨的身影……

他看着那個身影開始嘶吼,吶喊般撕裂了短暫的麻木。

背後的熒幕……

閃過了一個個無聲的視頻,一個個無聲的照片。

………………………………

“這首歌……”

以往的春晚。

所有一切都是喜慶的,大家都在團聚,都在包餃子,都在聊着各種各樣喜慶的事情。

而今年的春晚,卻不僅僅有那麼在雲層上的幸福感……

電視機前。

那些在瘋狂搶紅包,搖得腱鞘痛得不行的年輕人們當聽到電視機裡響起聲音的那一刻,下意識地擡起了頭。

幾個正在搓麻將,叼着煙的中年人也下意識地看向了電視機……

……

他們看到畫面中,劉春根仰着頭,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在一陣陣嘶吼中,他們看到了一個視頻,正在所有人眼前掠過……

那個視頻,是曾經津城的【宏遠裝飾】……

無數黑壓壓的農民工包圍了【宏遠裝飾】背景中,有人怒吼,有人尖叫,有人面紅耳赤,有人跪在了地上不斷地懇求着……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裡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裡!】

伴隨着劉春根那沙啞的嘶吼聲,一張張面孔在鏡頭下,述說着一個個的絕望聲。

他的聲線中涌動着些許不安,彷彿大時代裡,一個不被人關注的個體。

09年的一個個新聞標題,浮現在了所有觀衆的面前。

【有爲了女兒學費的】、【有努力了三年被捲款的】、【有交了所有錢,但最終被詐騙的】……

看到這一幕……

【鳥巢國際大酒店】裡。

曾經【宏遠裝飾】的那一批老員工,現在【鳥巢裝飾】的部門領導忍不住便眼圈溼潤了。

三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但一切的一切,卻彷彿在昨天……

畫面給了劉春根一個短暫的特寫,然後,特寫又被人潮所淹沒。

鏡頭再次閃過,閃到了一個短暫的畫面,畫面中,曾經的【宏遠裝飾】被砸碎,被砸得四分五裂……

畫面中,一個名爲【鳥巢裝飾】的裝修公司招牌被掛上……

裝修公司起初很小,裡面都是破敗不堪的東西,時不時有人跑上門,時不時有人在指責……

李彬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鏡頭中,一遍一遍地勸說着客戶,一遍一遍地保證……

那段時間,【鳥巢裝飾】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燈光一遍遍地亮着。

鏡頭下,劉春根的身影不斷地在滿是灰塵與泥濘的工地中,跟着所有人一起努力地將丟掉的口碑,一點點地撿起來……

骯髒的身體,但卻堅強的背影,在最疲憊的時刻,夜幕降臨,所有人睡在工地的時候,他抱着吉他,和工友們不斷彈唱的身影,變成了一張張碎片,在鏡頭下縈繞,那似乎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娛樂活動……

在走馬觀花的一張張照片中,曾經的破敗,曾經的廢墟,曾經髒亂差,漸漸變得寬敞、變得明亮與整潔……

三年時間,彈指一揮間。

在歌聲中,有些身影漸漸消失、有些人成爲了領導,有些人在歌聲中,走出了國外,在國外接着一個又一個項目,將華夏的裝飾建築文化,帶到國外,有些人依舊守在國內,繼續站在第一線守着……

一張張照片中。

一家【裝修公司】的從破落到極致,到漸漸地站起來,到越來越大……

……………………

馬芸華的表情漸漸精彩。

這個人……

似乎,在用春晚的MV,打他們的裝修公司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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