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怎麼了?……老王犧牲了嗎?……。
“老王?……”
此刻,聞聽栓子的那一聲聲憤怒吶喊,每一個戰士,皆如此詫異的問道。但旋即,便沉默了,沉浸於那對戰友的默哀之中!
只是,這無言的默哀,卻並未持續許久,緊接着每個戰士,便攥緊手中的鋼槍,無比憤怒的向對面的僞軍射擊!……
那是一種執着的射擊,那是一種近似瘋狂的射擊,那又是一種無懼的射擊,而就在如此射擊當中,每一顆子彈,皆是那麼精準,一顆接着一顆的,射入敵人的胸膛,射入敵人的腦袋!……
“撤!快撤!……這幫土八路一定是瘋了!……”此刻,但見老爺嶺方面,那子彈就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襲來,而那些僞軍,也是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所以剩下的這幫僞軍,則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般,退了回去。
“孃的,誰叫你們退回來的?給老子頂回去!……砰!砰!……”此刻,出言制止的潰兵的正是武夫。而且他但見自己的呼喝,竟然沒有奏效,頓時憤怒異常,抽出自己的配槍,便斃掉了兩個。而那剩餘的僞軍見狀,也只有再度退了回去。
“孃的!一羣孬種!……給老子打!狠狠的打!誰再敢退回來,統統槍斃!……”武夫手中持槍,在那大喊大罵。但不曾想,卻正犯了兵家大忌:不能視兵如子,如何勝哉?
然而此時,武夫這邊,不管他用了什麼方法,但總算是將頹勢打了回去。而阿岱那邊,其實也並不好過,那僞軍一樣被打退了回來。但他的處事,卻比那武夫溫和多了。那些僞軍退回來,他不僅不打不罵,而且態度十分平和,更是藉此機會,命令退下來的這些人,下去休整,而又換了一隊人馬頂上去。
而如此一來,這阿岱既收買了人心,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因爲他已然看出了,這一戰的結局,雖然他也不想承認,但他卻的確看到了,他感知到了,自己落敗的必然性,但他此刻,卻不想承認,因爲他很清楚,這一戰敗了,究竟意味着什麼!……
此刻,阿岱的內心充滿了沮喪與失落,更充滿了對未來的茫然,其實他此刻更想的是退兵,但卻有一隻無形大手,在不斷的推動他向前!向前!再度向前!……一定要向前,拿下老爺嶺!……
然而,這一隻無形之手,究竟是誰的?此刻卻沒有人清楚,也沒有人知道!又或許,也僅有他自己清楚罷了!……
當然了,這阿岱想些什麼,而又懼怕什麼?咱們暫且不去追究,而此刻要說的卻是那咆哮過後的栓子。只見此時的他,掙扎着從地上,將老王遺體拖了起來,走出那散落一地泥土與木料的廢墟!……
“砰!……”
栓子沒走兩步,一隻膝蓋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因爲他那條腿受傷了,被一節碎裂的木頭,深深的刺了進去。但他卻咬緊牙關,再度站了起來。
“栓子哥!……老王排長!……”
幾個炮兵排的戰士,聞聽到了那一聲吶喊,衝進了廢墟之中,卻見到了駭人的一幕。只見得,老王排長與栓子兩人,每人皆渾身是血,衣衫破爛,更是被那碎裂的木刺,扎得千穿百孔。而且特別是栓子的一隻眼睛,竟然也釘着那麼一根木刺,整隻眼睛紅腫着,幾乎突出眼外。
“栓子哥!老王排長他?……”幾名戰士,詢問到此處,聲音便已然哽咽了,那無言的淚水,早已順着眼角流淌下來。
“老王排長,他走了!……他讓我,給大夥帶個話,好好活着!……活着!……”栓子此刻說話的語音,十分沙啞,而且沉悶,或許就是在那一聲吶喊的時候,喊破了嗓子。但即便是這樣的聲音,聽在戰士們的耳中,卻極具震撼!因爲,就在老王排長,生命即將燃盡的時候,所想到的,卻並非是自己,而是他們這些在一起摸爬滾打的戰友,這讓他們,如何來回應?迴應這一份,戰友間的牽掛?迴應這一份,戰友間的情誼?他們如何迴應?……誰能告訴他們?他們如何迴應?……
“栓子哥!你的,你的眼睛?……”一個戰士,顫動着嘴脣,卻難掩心中的悲痛,話說了一半,便根本說不下去了。
“沒事!只是有點疼!……老王排長,不能白死!他的仇,咱得報!……”栓子也是脣齒微顫,但旋即便咬緊牙關問道:“咱還有多少發炮彈,與小鬼子的手雷?……”
“迫擊炮彈,還有五發吧!……手雷還有二十幾個!……”
“中了!……夠了!……再打一個基數!剩下的,留在最緊要的關頭!……老王排長是炮兵,咱就用這炮聲,爲他送行吧!……”栓子說到此處,將老王的遺體轉交給了其他戰士,而他則緩緩的將手,移動到了,自己那一隻傷眼處。
“栓子哥,你要幹什麼?……”一個戰士,上前攔住了栓子那一隻手。
“拔下來,它插在裡面很痛,痛得我都不能思考了!……”栓子的語言十分平淡,而那小戰士,卻是連連搖頭。
“栓子哥,你先別拔,沒準還能保住!……”
“不保了,眼睛有一隻就夠了,看得更準!……還有,你小子別在我這,哭得像個尿瓢似的,幫我把腿上的木屑拔出來吧!……”那栓子說道此處,用手試探了一下,插在眼睛上的木屑,頓時一股難以言語的疼痛,幾乎將他擊倒。然而就在這時,那栓子卻一狠心,將那一支木屑抽了出來!
“啊!……”栓子慘叫一聲,再也站立不穩,幾欲摔倒,還是兩旁的戰士,眼疾手快,將他扶住了。
“栓子哥!你的眼睛?……嗚!嗚!……”此刻,那小戰士再度隱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就宛如兩道溪流一般,流淌了下來。
“呵!我的眼睛!……它跟了我二十多年了!……再見了,我的夥伴!……呵呵!……”栓子慘笑了一下,將手中的木屑,以及那一隻被木屑貫穿的眼球丟在了地上,但卻無比的解脫!……
“拔!……”栓子拔掉自己眼中的木刺後,疼得早已有些脫力,所以此刻,他也只能倚仗身邊的這些戰友來幫他了。因爲在他的身上,根本不止一兩處,被木刺刺穿,而肉眼可見的,便是四、五處之多,只是最爲嚴重的,卻仍是腿上的那一根!……
那是一根,如同楔子一般的木刺,而且它刺入的,是那麼的深,那麼的堅固!堅固到,單憑一隻手,根本無法從栓子的腿中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