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嫣的音量很輕,但在我聽來,卻猶如炸雷般在耳旁轟鳴,我下意識的擡起頭,目光驚措的看着她,我沒有說話,但我下意識的反應,已經把我暴露了。
我嘴脣攝動了幾下,怕她誤會,剛想解釋什麼,她卻伸出手,止住了我後面想說的話。
她遞給我一個信任的目光,莞爾笑道:“你不用解釋什麼,我相信你,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你就不會約我出來了。”
我輕鬆的點點頭,理解萬歲。
“那報價的事……我總覺得鄒總說的是真的,他也許知道什麼,我覺得他不像在誆我,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梅雪嫣輕鬆的笑了笑,抿了一口咖啡,“他確實沒有這個必要,不過你放心,咱們的報價是不會泄露出去的。”
我頓時怔住了,她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意,這種情緒也感染了我,雖然我還不知道她的自信源於什麼,但她的笑容,卻有種讓人安心的魔力。
“你這麼肯定?”我將信將疑。
梅雪嫣捧着咖啡杯,點了點頭。
她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狡黠,語重心長的說道:“卓然啊……你工作上很努力,交給你的業績完成的也很好,但還是太單純了……”
我一陣無語,翻了翻眼睛,沒好氣的說:“你已經是今天第二個這麼說的我人了……”
梅雪嫣靠在沙發上,一顰一笑間,都透着一股愜意和輕鬆。
“商場如戰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情太多了,可能你現在的這個職位接觸不到,等你以後坐到了我這個職位,也許你就明白了。”
“你別和我賣關子了,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我有點沉不住氣。
梅雪嫣欣然一笑,“報價我昨天就已經發給客戶了,比我今天開會和你們討論的這個,低了好幾個點。”
我的大腦當即像死機般停滯了,我茫然的看着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喝了一口咖啡,揭開了謎底,“咱們這個圈子就這麼大,蛋糕也就這麼大,所有人都想分一杯羹,保不齊會收買咱們內部的人,我今天和你們開會,故意給你們一個比我提前報給客戶高很多的報價,就是爲了讓那個奸細把這個報價告訴收買他的人,而且我相信,咱們那幾個競爭對手,肯定不會只收買一個人,搞不好今天開會的這幾個人,絕大多數都已經被不同公司收買了……”
說完以後,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自信而美麗的笑容。
我呆了又呆,好半天才消化了如此龐大的信息量。
“你的意思是說,和着今天你給我們開會,是故意放的煙霧彈?”
梅雪嫣嘴角含笑的輕輕點了點頭。
我心裡頓時冒起了一股無明業火,害我白擔心了半天,原來她早就已經運籌帷幄。
梅雪嫣不愧是除了蕭夢寒以外,最瞭解我的女人,見我臉色變了,頓時意識到了我生她氣了。
“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如果我告訴你了,這場戲很可能就被揭穿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演技差唄!怕我拖你的後腿?”我不冷不熱的說道。
梅雪嫣輕輕嘆了一息,彎彎的柳葉眉間泛起了一抹悽然,“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氣我沒有告訴你,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是我不相信你,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用瞞天過海這招騙過所有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也會背叛我,他們背不背叛我,我一點都不在乎,但我就怕你會被金錢驅使,我不想因爲這一次,斷了咱們兩個這麼多年的感情……”
我心裡一空,剛纔囂張的氣焰,頓時像揮發了似的,蕩然無存。
落寞與欣慰,這兩種極端的情緒,同時在她銀盤般的臉頰上出現,冷靜下來以後,我忽然理解她了。
我裝模作樣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藉機擋住了她的視線,我難得剛要“雄起”,卻迅速萎靡了。我有點尷尬,虛張聲勢的維持着所謂的“自尊”。
“那你怎麼猜到肯定會有很多公司找上不同的人?”
梅雪嫣見我不再生氣了,臉頰上泛起了一絲明媚的笑容,“我在職場這麼多年了,這種見多了,上週我讓工人在我辦公室的電腦上裝了辦公室的監控,你們剛出去,我就把所有監控都調出來了。”
我心裡一動,“那結果怎麼樣?”
梅雪嫣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朱脣輕啓,“你和蔡玉從辦公室出來就出去了,王葭去了茶水間發微信,小溫回到自己座位前以後,也開始發微信,她們倆有個共同特質,就是發微信的速度特別快,我從監控裡雖然看不清她們發的是什麼,但發完以後,能看到她們把信息刪除的動作……”
我的心情陷入了一種空前絕後,前所未有的低谷,苦笑着說:“就是除了我以外,那幾個人都有嫌疑唄!”
梅雪嫣篤定的點點頭,“至少鄒總沒有隻聯繫你一個人,否則怎麼可能剛散會,他就忽然給你打電話,我纔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我沉吟了幾秒鐘,開腔問道:“那你準備把他們怎麼辦?”
此時,我忽然有點理解梅雪嫣了,這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我沒有體會過,但光想想也覺得觸目驚心。
梅雪嫣攏了攏額前幾抹散亂的長髮,笑道:“能怎麼辦啊!我也總不能全開除了吧!再說,又沒有真憑實據,就當沒有這件事完了。”
我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心這麼軟了?”
梅雪嫣噘起了紅潤的小嘴,“又沒有真憑實據,我也總不能靠直覺亂說吧!再說了,這種事情我見的多了,像這種人哪個公司都有,永遠殺不乾淨。”
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據我所知,你可從來不是一個這麼容易善罷甘休的人。”
梅雪嫣笑了,“他們中間肯定有人收了對方好處,但不管是誰,告訴對方的報價都是錯的,你覺得那些能和咱們競標的公司,有幾個不是500強,肯定不會輕饒了給假報價的人,所以根本不用我出手……”
我皺了皺眉,忽然覺得有點可怕,“你什麼時候這麼工於心計了?”
“我這不叫工於心計,是自我保護,沒辦法誰叫我孤家寡人呢!”梅雪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放心,只要有我在,你永遠都不是孤家寡人。”
我的這句話可能有點煽情,但卻受到了實質效果,她的眼睛裡,頓時涌現起了兩抹感動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