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防線外,人類武者營地。
其中一個營地某個院落的客廳裡,變成人類外形的金龍,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麼想的出神。
吱呀……
臥室的門突然打開了,樓雨晴從裡面走出來。
跟以前相比,她的容顏依舊美麗,卻少了昔日的煥然光彩,整個人變得極其憔悴,彷彿大病初癒。
死了。
當她剛聽到秦焱死亡的消息時,她根本不相信那是真的。
他怎麼可以死?
他怎麼可能死?
不可能!
一路走來,他經歷了無窮無盡的危險,不知多少次走到鬼門關前,但每一次他都能活下來。
在她心裡他是不可能會死的,無論多麼危險的情況,他總是能找到化解的辦法,總是能化險爲夷。
從不相信到相信,當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她沒有嚎啕大哭,而是拿出一柄匕首抹向脖子。
他死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幸虧金龍當時就在她身邊,憑藉超然的實力奪下了她手裡的刀子,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金龍一次又一次阻止她自殺。
多少次了?
連金龍都記不清楚了。
也不知是想通了,還是知道有金龍一直守着,自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後來,她把自己關在臥室裡足不出戶,整整半年多的時間,她就這麼一直待在房間裡,即便有魔族擾襲的令號,她也不出門。
當然,自從秦焱的死訊傳開之後,上面對她,對金龍,對那些跟秦焱關係深厚,陷入極端悲痛中的人,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並沒有對他們的不聽號令而懲處,這麼一羣人彷彿遊離於規矩之外。
樓雨晴走出了半年沒離開的臥室,金龍一骨碌爬起來,眼神裡充滿了防備,深怕她再有什麼過激舉動。
“我不會做傻事了。”
樓雨晴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金龍,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你……真的想通了?”金龍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你說得對。”
儘管神情異常憔悴,但此刻樓雨晴的眼神中,多了一抹驚人地堅定:“自殺是弱者的行爲。他之所以會死,都是爲了挽救這場劫難,我是他的妻子,你的他的兄弟,我們一直跟隨他的腳步前進着……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繼承他的遺志,我們可以戰死,但絕對不能懦弱的自殺!”
金龍仔仔細細的看着她的神情,判斷着她說的是真是假,最終點頭道:“你比我更早認識焱哥,所以你應該很清楚,以前的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
神情如同陷入了回憶之中,她如同囈語般說道:“他對身邊的人一直很好,但那個時候的他也僅限於對身邊的人好。他沒有國家的概念,他是那種‘老子死後管他洪水滔天’的人,他沒有對國家或種族的責任心……”
“可是現在的他呢?你陪他一路走來,親眼見證到他的改變,看着他從一個只圖自己安穩的人,變成一個敢於把種族危難一肩扛起的英雄——他無愧於英雄二字,我們又怎麼能當懦夫?”
“……”聽到金龍的話,樓雨晴沉默了。
“我知道,你跟焱哥的感情很深,可我跟他的感情不深嗎?”。
金龍的喉頭有些哽咽了,吶吶道:“他救了我的母親,他救了我,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予的。沒有他,我只是一條只有神武實力,到處爬來爬去的小蛇——如果可以用生命把他換回,我寧願死一萬次!但是,自殺毫無價值,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希望我們活着,更希望魔族灰飛煙滅。”
樓雨晴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眸子裡多了一分神采,舉步朝院落外走去:“走!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做自己該做的事!”
兩人從院落裡走出來,一路直奔完顏離風所住的地方,沿途兩人的隊伍不斷增加。
滄月加入了……
喬雲驕加入了……
歐天齊加入了……
有帝雲峰、弈劍門、玄女宮三派,深受秦焱恩惠的高手,還有當初跟秦焱一起加入帝雲峰的人。
屠天雄和瑜心夫婦、陸青雲,他們都是跟秦焱一路走來的人。
“你們,有事?”完顏離風接到消息,從營地裡走出來。
“完顏前輩,晚輩請求離開此地。”樓雨晴拱手道。
“離開?”
完顏離風不由皺眉,隨即沉聲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來到這裡就必須聽命行事。念在你們重情重義,心懷悲慟的緣故,這段時間我放任不管,卻不表示這裡可以任由你們來去自由!”
秦焱的死對完顏離風而言,又何嘗不是很大的打擊?
一方面,秦焱來自‘影’是他真正意義上的晚輩,也正因爲如此,即便他當初並不清楚秦焱的事情,僅僅因爲他來自‘影’的身份,就願意出手救他;另一方面,秦焱天賦超然無與倫比,被寄予了挽救整個人類的巨大希望——秦焱的死對他打擊不可謂不大。
其實他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時他表面上離開了,其實一直在暗中監視,以他的修爲絕對能做到及時援手。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結果就變成了同歸於盡。
然而,他作爲戰線這邊的主帥,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可能說秦焱死了人類就放棄抵抗了。
正如這裡的規矩,同樣是不允許破壞的。
“我要見通天前輩!”樓雨晴沉聲道。
“首先,你沒有資格見通天前輩。”
完顏離風眉頭皺的更緊,沉聲喝道:“其次,就算你見了通天前輩,也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
“憑什麼?”
“沒有憑什麼,這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
“我問的是,憑什麼讓秦焱去送死?”
樓雨晴的情緒變得極其激動,剛纔對完顏離風尊重的態度蕩然無存,她疾言厲色指着以完顏離風爲首的,幾位頂尖高層嬌叱道:“你們,一個個最弱都有天武六重天初期修爲,是人類之中最頂尖的強者。可是你們都在做什麼?讓一個連天武四重天都不到的小輩去送死?秦焱,他是我的丈夫,他只有天武三重天,但他卻要揹負整個人類的未來,你們不覺得這對他太不公平了麼?你們不覺得羞愧麼?”
“閉嘴!簡直是找死!”一箇中年男子殺氣騰騰,就要出手抹殺這個敢對他們出言不遜的螻蟻。
“是啊,我們是該感到羞愧。”
低沉地聲音突然傳來,一條聲影憑空到了樓雨晴面前不遠處,赫然竟是人類的最高統帥——通天。
昔日的他即便穿着普通,骨子裡也有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而現在他卻如同落寞的老人。
他深深地舒了口氣,低聲說道:“這是整個人類的事,也包括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可是,我卻把所有擔子壓在他一個人身上,雖然我的目的是爲了守護,給他製造了各種各樣的壓力,但我卻沒去想他能不能承受,該不該承受……”
“前輩,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當時是我個人的意識,跟您……”
“什麼都別說了。”
通天擺擺手,阻止完顏離風繼續說下去:“是誰做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是這麼想的——我們把整個人類的未來,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正如雨晴說的,他憑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多?”
聽到連他都這麼說了,那些高層一個個都低下頭去:他們又怎麼會不明白,秦焱所承受的種種?
“你們走吧。”
通天轉過身去,說道:“我等有愧於秦焱,所以只要我還活着,就保你們安寧,這是我的承諾……我不會再讓他最在乎的人,捲入這場毫無勝算的戰爭。”
不僅僅因爲心裡對秦焱歉疚,此外這些人實力都很弱,在神魔之戰中着實起不到什麼大用。
樓雨晴朝通天的背影行了個禮,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等一下!”
這時,一個俏麗的聲影憑空出現,擋在了樓雨晴面前,轉而朝通天跪下:“師尊,弟子云瑾請求跟他們同行!”
“你……”通天轉身,皺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師尊,難道您忘了我爲什麼會來這裡?我沒有他那麼偉大,我的心裡只有兩個人,現在已經走了一個。”
“去吧。”
通天神情一片黯然,最終還是擺了擺手。
雲瑾對着通天磕了三個頭,融入到以樓雨晴爲首的隊伍,這個隊伍走到總傳送陣那裡,然後通過傳送陣回到中州神嶺,又從中州神嶺離開,朝着洪荒森原所在的方向而去——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能夠自由來往於神域和陣法防線,就表示不可隨意出入神域的禁令,事實上是有解決辦法的。
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這重約束。
飛行。
沒日沒夜的飛行。
離開中州神嶺,穿過神域之壁,穿過洪荒森原核心區,最終這支隊伍來到了,一個被陣法覆蓋的山谷之外。
這裡是紫光聖團的駐地,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雨晴!”
一大羣人從駐地裡走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開心的笑容,然而當他們看到樓雨晴臉上,無法掩飾的悲傷時,立刻意識到發生了特殊的事情,而能夠讓這麼多人如此悲傷,這件事九成跟秦焱有關係。
唰地一下。
從山谷駐地裡出來的人紛紛色變,一個個臉色變得如同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