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董悠然在說完這番話後，笑意消失，代之以肅然神色：“柯蕭，說實話你和七師兄提議讓師兄轉述異界文明，在我看來，就是一場豪賭。
你有想過，萬一哪天師兄出事，你來自異界的秘密，便再也隱瞞不住了。”
“所以我本來就沒想瞞着，師父會以其他的名義公開這些典籍。”
董悠然搖頭道：“沒那麼簡單，誰知道你會不會有壓箱底的私貨？
信不信當別人知道你是異界人，哪怕七師兄突破第十境，哪怕你在七師兄身邊寸步不離，照樣會有人對你下手！
聽師姑一句勸，別再告訴其他人了。”
柯蕭道：“三九師姑，師父敢這麼做，自然有他這麼做的道理。
一開始我也不明白爲什麼他要我轉述給十七師叔，不過最近幾日跟着師父修行，我大概知道爲什麼了。
不知小藍月生母之事，師父有跟您提及過沒？”
“我明白了，這些東西來自柳小茹！”董悠然恍悟。
“呃，是這樣的，這些東西一定不能來自岳母大人，甚至岳母大人這個人都不應該存在。真正的來處，是藍其峰！師父就是師父，果然老奸……咳咳。”
柯蕭習慣性地冒了一句不敬之詞，還好收嘴得快，“藍其峰始終是一大隱患。
師父把這筆賬賴到藍其峰頭上，只要他敢冒頭，必然會成爲香餑餑。
香得所有人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搶他這個人！
這樣一來，十七師叔也好，我師兄也罷，就算遭遇我們極其不願看到的那一幕，從他們的記憶裡，也只能看到我只是一個轉述者。
師父疼我，先於其他師兄師姐們傳授於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這樣才合理，我如果真的是穿越者，腦子壞了纔會泄露自己是異界來人的秘密，對吧？”
老實說，柯蕭一直都沒想通，爲什麼關勝棠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異界來人，然而卻一直都沒有阻止自己和張同嶺說起此事。
莫測如他，不可能看不到其中存在的隱患。
直到關勝棠又讓自己通過邱桐邱桐轉述的方式將儒釋道三家經典告知於他，又告訴了自己他和柳小茹和藍其峰之事，柯蕭才恍然大悟。
原來從發現自己是異界來人起，關勝棠就開始在佈局了！
不得不說，此番嫁禍之完美，連柯蕭都不得不直呼天秀。
這些從來都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的新思想、新路線，任誰腦洞再大，也不可能憑空創造一個文明，而只能來自異界，從而坐實了藍其峰的身份。
就算藍其峰知道自己其實是被冤枉的，然而誰信你？
因爲你實在是太香，只要一冒頭，必然就如三凡草之類的，遭到所有人哄搶。
就算你暗中行事，別人會不會擔心你藏私？
最關鍵的，你特麼是異界人啊！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就算有宗門願意與你合作，也必然防着你。
甚至不排除直接將你關進類似天淵牢的地方，或者乾脆對你搜魂！
柯蕭完全相信，關勝棠一定會在公佈這些異界文明之時，給藍其峰描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且這一筆，絕對不是什麼光鮮亮麗的形象，而必然會對其進行污名化。
如何污名化，關勝棠其實已經告訴柯蕭了。
當初他不是告訴過柯蕭，藍其峰被他關在天淵牢裡麼？
那時候，關勝棠並不知道柯蕭無懼搜魂，連柯蕭某日遭遇不幸也算計了進去。
比如當典籍公佈的那天，藍其峰不知採取何種辦法，從天淵牢裡逃出去了！
……
不得不說，這中間的算計，哪怕知曉來龍去脈之人，也未必一下就能想出來。
比如董悠然，也是在柯蕭耐心解釋後，才弄懂這個佈局的深謀遠慮。
董悠然怔然良久，最後不得不歎服道：“七師兄就是七師兄……七師兄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推斷出來的？”
“弟子還是及不上他老人家。”柯蕭假吧意思謙虛了下，“不過當他提及小藍月的身世時，我差不多就能猜個大概了。”
“可是我也知道這些事，爲什麼我猜不出來？”董悠然苦笑道，“難怪優秀如知寒和勿渡，都難入他法眼。也難怪七師兄說，如果他出了意外，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你平安成長。”
柯蕭心裡一咯噔：“三九師姑……”
“第十境哪兒那麼容易。”
董悠然臉色露出悽苦之色，“七師兄修爲太高，基本上能觸摸到天道本質了。
雖然看不清未來走向，模糊感知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我從頓悟中醒來之時，也有些心緒不寧，曾去求教過七師兄。也就是那日，他把能告訴我的，全部說了。”
“三九師姑，您看好小藍月，我回一趟廬境山。”
柯蕭翻身爬起來就往室外衝去——
媽的，他又沒找着門，先前是董悠然直接將他從洞府門口給自己扯進來的。
“你要幹嘛？”董悠然見得柯蕭圍着屋子到處亂竄，愕然問道。
“他在頓悟，我去打斷他！”
“你瘋了？”董悠然嚇得一把制住他。
柯蕭擡頭之時，淚水已經開始模糊雙眼：“董師姑，他不能走，誰知道飛昇之後，是死是活？我寧願他修爲受創，無法感應飛昇，這樣可以幫他爭取點時間。”
原來，柯系統突然在腦海裡悶聲告訴他，說關勝棠這次頓悟，多半不是突破第十境，而是會直接飛昇了。
如果關勝棠感悟的是第十境，就不應該是現在這種狀態。
之所以修行是逆天之舉。是因爲生而爲人，凡人才是天道賦予這個物種的形態。
修士通過自己的修行，獲得了長生，本質上就是對天道就有規則的破壞。
原有的天道平衡被打破，必然會引發連鎖反應，從而導致天地異象出現。
修真界上清清楚楚記載了這點。
煉氣境出現得實在太早，已經無從考據。
但是從築基境開始，一直到大乘期，當世間第一個修士開創新境界時，必然會伴隨驚天動地的異象。
如果關勝棠真的觸碰到第十境，也一樣會發生相同之事。
然而這麼久過去了，天地如常，萬物巋然。
既然與第十境無關，頓悟後的關勝棠，實力將達到當年張圖道的境界。
這是道聖界天地能容納的極限。
連創造了傳承任務的張圖道都不得不飛昇，又何況是關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