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斯頓大廈高七十五層，不過現今外面樓體斑駁，七十三層處還有個黑窟窿，明顯是被炸彈炸的，電梯之類的更早壞了，大廈前廣場上，是一堆窩棚，流浪漢散發着難聞的氣味，有露出紋身的黑幫分子公然拿着白色藥粉售賣。
幾輛衝鋒車剛剛停在大廈前，立時圍上來幾十名面相兇狠的壯漢，各個敞胸露腹，身上都是各種大面積猙獰紋身。
陸銘坐的衝鋒車裡，多了兩名便衣警探，來自蓋斯頓大廈所在的第八警署，和蓋斯頓大廈裡的黑幫經常打交道。
兩名便衣警探裡，竟然有位中洲人，大家都叫他“李”。
有傳說，他的父親是北域一個極爲惡毒且武術高強的軍閥，因爲被漢王國迫害，避難來了聯合王國，又恰好大量移民進入蓋德地區，是以李氏家族也隨着移民潮來到了吉爾市定居。
陸銘是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李氏軍閥家族的，想來是李氏家族自我吹噓的，又或者是以訛傳訛，主要還是源自索尼亞民間對北域的誤解，以爲統治那裡的大小軍閥都是什麼邪惡恐怖家族。
此時看着衝鋒車周圍圍上來的黑幫分子，李的同伴泰勒臉上變色，李倒是很坦然，還在給陸銘講蓋斯頓大廈裡五大黑幫的情況。
這五大黑幫，每個黑幫佔據着幾個樓層，實力越高的，佔據的樓層越低。
鐮刀黨和九九幫，一起瓜分了第一層到第二十層的二十個樓層，兩個幫派各佔據這二十個樓層的一半地盤。
他們販毒、器官買賣，逼迫賣淫，收取貧民的房租，又設有血汗工廠，逼迫裡面貧民們每天工作十二三個小時，製造那種需要繁複手工勞動的小商品，如布偶玩具、廉價衣服鞋帽等等。
此時另一輛衝鋒車上，戴維特已經下車，拿出證件對最前面幾個黑幫分子晃了晃，並提高聲音，“鐮刀黨的，去告訴你們老大懷特現在滾過來，不然，他的麻煩大了！”
第一控制雖然失勢，但對鐮刀黨這種貧民窟混的黑幫還是不在乎的。
尤其是混在貧民窟的黑幫，幾乎都是蓋德人黑幫。
衝鋒車上下來了一圈荷槍實彈的警員，逼迫着黑幫分子們退後。
“將軍，我去帶懷特來車上和您聊聊？”李在旁邊說。
陸銘點點頭，也知道對這個警署的探員們來說，剷除黑幫不是他們權限能做到的，是以，如李等探員，爲了蓋斯頓大廈還能有那麼一點點秩序，肯定是和黑幫首領們建立起不錯的私人關係，如此他們來辦案之類，進大廈抓逃犯等等，也會方便一些。
果不其然，李下車進了大廈，半個多小時後，和他一起出來了一位矮胖的光頭，看其眼神陰鷙，令人不寒而慄，自然是鐮刀黨的老大懷特了。
懷特上了衝鋒車，車內只有陸銘和他兩個人。
陸銘將名片遞給他，懷特滿不在乎的看了眼，塞進了口袋。
“上個月，也就是967年3月5日，你們襲擊了駱駝酒吧，槍殺的人裡，有我們四名前僱員。”陸銘打量着他，“現在我要個答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懷特搖搖頭。
陸銘轉身拉開車窗，對站在車下的杜蘭特道：“馬上排查蓋斯頓大廈的所有鐮刀黨成員，將鐮刀黨重要成員全部拘捕，如果有人反抗，用一級武力做出迴應！”
杜蘭特敬禮，轉身拿起無線對話機下達命令。
各衝鋒車全副武裝的警員紛紛下車，帶着防爆盾，黑色頭罩蒙面，防彈頭盔防彈衣，突擊步槍的標配，一個個小隊集結。
狙擊手也開始尋找戰略位置。
懷特看着外面發生的這一幕，呆了呆，急忙道：“那個……”從口袋裡重新拿出名片看了眼，“比特……比特將軍？”愣了下後，急急道：“我們可以談條件啊？”
陸銘已經微微閉上雙目，很明顯的態度，沒時間陪你捉迷藏，你也沒有任何可以討價還價的資本。
“嘭，嘭”，催淚瓦斯彈射出去，白煙瀰漫，大廈前本來聚集的黑幫分子立時亂了起來。
“將軍，是，是有位老闆資助的，給了我們五千元，還送給了我們十把手槍和幾千發子彈……”懷特急急的說。
陸銘還是不吱聲。
“砰砰”的槍響，特警已經開火。
“是皇后區部長埃裡克先生派人資助的我們，還說不會有任何麻煩！”懷特大聲的說。
陸銘這才敲敲車窗，對外面道：“掃蕩第一層便可以了！”這麼大陣仗，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懷特臉色變了又變，卻不知道怎麼，再不敢多說話。
一層是俗稱的馬寮，也就是鐮刀黨和九九幫控制的妓女賣春之地。
蓋斯頓大廈固然令吉爾市民們談虎色變，但一層，卻是許多中產階級的最愛，因爲一層固然大多數去消費的都是苦哈哈，但也有大富貴區，選的妓女都很漂亮，還提供雛妓。
不到一個小時，裡面被帶出了數百個女人。
杜蘭特的特警隊自然不會區分這些馬寮是鐮刀黨還是九九幫的，一鍋端，九九幫也跟着倒黴。
懷特臉如土色，作聲不得。
陸銘看了眼懷特，這真是蓋德人欺負蓋德人了，鐮刀黨都是蓋德人，而蓋斯頓大廈裡被壓榨的難民也都是蓋德人。
包括這些馬寮，絕大多數女人都是生活所迫乃至被強迫的。
看着車窗外這棟略顯破敗的摩天大樓，陸銘淡淡道：“我去市政廳看看，把這蓋斯頓大廈買下來，懷特，你說怎麼樣？”
懷特苦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蓋斯頓大廈幾次拍賣都流拍，現今就更不會有人願意買了。
陸銘已經對車窗外道：“你們先處理這裡，我去市政廳。”
……
吉爾市政廳頂樓首席委員辦公室。
海因斯聽着電話里人說話，一陣陣錯愕，想了想：“這樣吧，你請比特將軍來我的辦公室。”
電話是從9號辦公室，也就是所謂的“非法財產處理辦公室”打來的，“非法財產”就是抄沒的蓋德人財產，不過絕大多數早就已經拍賣。
現今那位第一控制新來的代表，要買下蓋斯頓大廈？打的什麼算盤？
從西域回來的這位比特少將，黨部開會曾經專門討論過他，認爲他的資歷，他在西域表現的能力，是個厲害人物，不過，第一控制現今不但權力被全面閹割，內部傾軋也很嚴重，這纔會將這獨自維持聯合王國在西域利益數年的功臣派來做交接警力掃尾工作，隨便一個人都能做的閒差。
不過這傢伙，要買下蓋斯頓大廈是什麼意思？
海因斯正琢磨之際，辦公室門輕輕敲響，漂亮秘書身後是一名英俊男子，雖然穿着便衣，但氣度不凡，一看就隱隱好似指揮過千軍萬馬。
海因斯看過這位年輕少將的照片，微笑站起身：“比特將軍，久仰久仰，早想去拜訪你！”
陸銘和他握手寒暄，雙方在休息區沙發上賓主落座，漂亮女秘書送來兩杯咖啡。
說了幾句閒話，陸銘笑道：“關於我購買蓋斯頓大廈一事，不知道市長你怎麼看？我願意出十萬元。”
海因斯一笑，“三十年前這棟大廈建成時，造價可是一千五百萬，要現在的話，沒有四五千萬，很難建這種摩天大樓。”
陸銘點點頭：“你也說，是以前，但戰爭中，它被炮火轟擊過，建築專家不是說很難修繕？建築結構被破壞了，這樣下去，一二十年後就會變成危樓，重新修繕基本不可能，只能炸掉重建，所以要買下它，等於就是買塊地皮，還要炸樓，清理這塊地皮的費用，所以才一直流拍嘛！現在呢，經濟中心轉去了新區，皇后區變成了貧民地，蓋斯頓大廈地皮的價格大打折扣，更別說現今大廈變成了貧民窟，黑幫肆孽，被糟蹋的都不成樣子了！”
頓了下，陸銘道：“十萬元，大概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肯開出這個價碼了。”
海因斯搖搖頭：“比特少將，其實也不僅僅是錢的關係，市政委員會爲什麼一直沒有驅趕現今霸佔了蓋斯頓大廈的民衆，主要也是給貧困者一個居所，是出於人道主義考慮。現今您要買下它，就假設您有清場的辦法，但是，那棟大廈，大概有好幾萬市民住在裡面吧？”
陸銘點頭：“加上黑幫分子，周邊的棚戶，得有七八萬人。”
海因斯攤攤手，“就是嘛，假設將軍能清場的話，那麼，這七八萬流浪漢，或者說近十萬難民涌入市區，那帶來的災難性後果，誰能承擔？”
陸銘笑道：“我可以承諾，不清場，我也沒清場的能力。”
海因斯一呆，“那恕我愚鈍，我更想不明白了！”
陸銘嘆口氣，“我只是覺得他們太慘了，想幫幫他們，我很喜歡幫人的，尤其是既然被我看到了，我肯定要爲他們做些事。”
啊？海因斯打量着陸銘，一時半信半疑。
又想了想，海因斯道：“這樣吧比特將軍，你也知道，蓋斯頓這種重要建築物，想售賣的話，需要很多程序走，這段時間，您也再考慮考慮，我也會催促辦公室儘快安排聽證。”
陸銘拿出了一張支票遞過去，是一張十萬面額的支票。
海因斯忙推辭：“我可打不了包票，而且，收款也不應該我收不是？”
陸銘笑笑，“不是的，這是希望市長能儘快安排聽證的準備費用，如果能今天開聽證會，就最好不過了！”
海因斯呆了呆，看着支票面額，一時有些錯愕。
陸銘不說話，靜靜等着。
索羅斯贈送給王國的黃金就在海因斯的21號別墅的地下密室。
其實從索羅斯暗中兌換收集了這許多黃金看，蓋德人顯然原本是有獨立建國的想法的。
這些黃金未必是索羅斯自己的，而是準備建國的秘密組織的。
其想成爲帝國聯邦體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直在格瑞芬尼王國統治下。
不過現今，這一切自然沒了意義。
按照索羅斯說法，密室是很隱蔽的，外人很難尋到。
也沒有21號別墅發現巨量黃金的報道，就算被海因斯發現了，其也是準備藏匿了自己用。
現在看他見到十萬元面額的支票的反應，大概率，黃金他是沒發現的。
借這個機會，和他搭上關係也不錯。
終於，海因斯將支票飛快拿起來，塞進了內口袋，神色也嚴肅起來，說道：“比特將軍，請你再寫張一萬元的支票！”
陸銘沒多說，便寫了一張一萬元的支票放在了茶几上。
海因斯按了按桌鈴，那漂亮秘書噠噠走進來。
海因斯指了指茶几上的支票說道：“你帶了支票去9號辦公室，就說我好不容易拉來的款項，將蓋斯頓那處負資產以一萬元出售，叫9號辦公室啓動簡易程序，馬上辦理好相關手續，免得投資人變卦！”
秘書小姐應了聲是，帶着支票走出去。
海因斯對陸銘道：“比特將軍，請你跟她去辦手續吧，謝謝你的投資！”神色很嚴肅，好像和陸銘剛剛見面，方纔談笑風生的閒聊根本沒發生過一般，更別說收什麼支票了。
陸銘點點頭起身，心裡一哂，玫瑰黨這種模式辦事效率就是高。
至於海因斯，從收錢辦事上，也算很不錯了，自己本來是準備十萬元購買蓋斯頓大廈，現在僅僅多用了一萬元，便可以今天拿到合法手續，等於加急費了。
從正常投資的付出來說，投資人會覺得值，海因斯市長很不錯，更不會有什麼被敲詐勒索去舉報他的念頭，反而希望這樣的官員越多越好。
結果是比較理想的，只是錢到底入了誰的口袋，有了很大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