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叔已經來到嚴列侯身旁。
聞言，兩人相視一眼，似乎確定了什麼。
周越心中瞭然。
果然是商穎！
說都不說一聲，竟然就打着仙人組織的名頭跑到首都的宗師世家踢館去了。
組織紀律性何在？
等等，她根本就不是正式成員！
陸離也不是！
仙人組織壓根沒有正式成員！
周越無力吐槽，表面上卻依舊雲淡風輕：“兩位，就此別過了。”
“且慢。”
宋學叔和嚴列侯同時喊道。
周越道：“二位可是這座城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日理萬機，就這麼閒？”
嚴列侯道：“那你呢？閣下來到滄海學城，究竟有何謀劃？”
宋學叔輕咳一聲，語氣溫和道：“我們偵探師協會，包括調查局，對仙人組織都沒有惡意，相反，還很感激仙人組織對人靈兩界作出的貢獻。可萬事，總有個因果道理。這天底下，也不會有免費的午餐。”
周越聽到這裡，基本上確定，這兩位大佬，十有八九猜到了些什麼。
宋部長應該已經看出，陳文曦只是幌子，真正的主事者是以學徒身份跟在她身旁的自己。
而嚴局長也應該猜到，王成亮的背後，就是神秘莫測的仙人組織。
不得不說，這兩人對於仙人組織的確沒有惡意，從他們對陳文曦和王成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主動力捧扶植便能看出。
某種層面上而言，他們對於仙人組織的橫空出世，應當是樂見其成。
想到這，周越道：“放心，仙人組織存在的意義，在於對外，而非對內。”
說完，周越轉身向晨曦投來的方向走去。
身影隨之變淡，最終化爲虛無。
半晌，嚴列侯呼出口氣：“老宋，你信嗎？”
宋學叔反問：“你呢？”
一陣溫醇的笑聲從兩人身後響起：“我信。”
從巷道陰影中走出一頭白熊。
白熊體型龐碩，後背生着一對鋪滿銀色鱗甲的翅翼。
十八級的地獄魔犬和十九級的青羽雷鷹見到白熊，都露出恭敬之色。
白熊背上騎坐着一名布衣中年人，正遙望着周越遠去的方向。
“老聶。”“聶主任。”
嚴列侯和宋學叔也迎了上來。
他們對於聶遠風的現身，似乎並沒有太多意外。
嚴列侯嘆聲道：“是我大意了。他的體能素質比傳聞中還要驚人。與大宗師一樣，都突破了人類的界限。這還是在他沒有召喚靈寵的前提下。”
宋學叔拄着銀杖輕叩地面：“你也無需介懷，我們的本意並非想要爲難他。仙人組織的三名正式成員，其中兩人都是八轉巔峰的修者，只有這位……”
說到這，宋學叔停頓住。
聶遠風笑道：“雖非宗師，卻比那兩名準大宗師還要看不透對嗎？”
嚴列侯和宋學叔皆默然。
聶遠風道：“他雖非宗師境，可眼界卻已遠遠超出，否則又怎能看出列侯念域中的破綻。而他剛纔在貝殼街附近釋放出的那股力量，更是極具毀滅性。萬幸，他不是敵人，仙人組織也不會是敵人。人類的敵人，永遠不在地球位面。”
嚴列侯輕嘆道：“老聶，那你如何解釋，百年位面戰爭期間，仙人組織從未出現過？這也是協會中，那些反對仙人組織的天空勳章者們，最常掛在嘴邊的話題。”
宋學叔道：“難不成仙人組織是戰後秘密建立的？可地球上已經有了靈御協會這麼一個集結各方靈御、宗師，監督聯邦議會的機構存在，仙人組織的出現豈不多此一舉？”
聶遠風笑道：“任何機構的初衷都是好的，當初幾位大宗師共創靈御協會，以公開、透明、自由爲宗旨，接納各方靈御。可數十年下來，隨着會員增加，勢力滲透，協會也早已不再那麼透明。仙人組織的存在，對於靈御協會，無異於一個警鐘。”
嚴列侯和宋學叔再度沉默，他們雖然也加入了靈御協會，並且都是宗師靈御，可並沒有太多話語權。
真正掌握協會話語權的，是擁有超凡級靈寵夥伴的天空勳章者。
宋學叔沉吟着問：“所以這次，你真的要去外域？那可是九死一生之地。”
嚴列侯的虎目中泛起隱憂。
聶遠風笑了笑：“我是聯邦議員，又是協會的天空勳章者，平日裡卻養尊處優，放任我在學院修身養性。如今，終於到了用我之時，我自當全力以赴，不惜生死。”
嚴列侯低聲道：“可你這麼一走，學城怎麼辦？中陸怎麼辦？學院又怎麼辦？”
聶遠風道：“小秋不日即將回轉。”
嚴列侯皺眉：“秋院長雖然厲害，可能夠震懾中陸之人，除了老聶你，不做第二人想。”
聶遠風輕輕撫摸着白熊耳旁那簇絨毛，嘴角微揚：“放心，我走之前，會爲學院引薦一人。有她在，自能震懾四方宵小。”
宋學叔和嚴列侯相視一眼。
銀白色的光影掠過二人眼簾，聶遠風已經御熊遠去。
……
叮！
信息提示音傳來。
周越取出手機：“風大叔？”
風大叔：“今天傍晚之前，上塔一敘。”
周越：“不知大叔有什麼事？”
風大叔：“關於之前我們約定的那個事，我已經有了最終方案。”
周越：“好，我一定準時來。”
放下手機，周越望向貝殼街上方的天空有些入神。
幾個小時前和宗師嚴列侯的“切磋”，讓他對自己的個體實力愈發充滿信心。
哪怕對方是八轉境巔峰的宗師，一旦被自己近身，照樣討不得便宜。
當然，擁有念域的宗師，一般情況下也很難被人近身。
因爲商穎之事，他打算去一趟首都，和小白那邊已經聯繫好，聽小白說，明霄宇那個傢伙如今也在首都。
可在去之前，他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完。
與風大叔的糾葛也算其中之一。
就在這時，清脆的聲音響起。
“恩主……”
周越心中一喜：“團團，你醒了。”
念力探入寄養艙。
灰羽白腹的小胖鴉撲騰着翅膀飛了出來。
與此同時，周越也看到了面板上的更新信息。
……小麻團，等級：十五級……
“你這進化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周越輕輕撫摸着小麻團柔軟的毛羽。
正躲在另一邊房間裡的幾個小傢伙也紛紛躥了出來。
“這麼快就已經十五級了！”“一頭沉睡麻鴉的進化速度也能這麼快？”
豹頭和黑貓起臉上都浮起羨慕之色，看周越的目光也愈發微妙。
哪怕在廣大奇蹟生靈的認知中，沉睡麻鴉也是最普通不過的非凡種。
可當成爲周越的契約夥伴後，小麻團不僅激活了古老血脈，還在一次進化中連升四級，速度甚至超過了小劍。
落在“新家務活二貓組”眼裡，自然覺得不可思議。
黑無常玩味一笑，眯起眼睛：“我們中等級最高者，竟是團團。小劍啊，你可得努力了。”
小劍滿眼頹喪，劍肢向前伸展，側着腦袋趴在了周越的左側肩膀上：“蒼天哪，本劍堂堂超凡種，竟然成了等級最低的……啊啊啊……丟死人了啊！哼，你們都轉過頭去！都別看本劍！”
周越正想着該怎麼安慰小劍，小麻團已經蹦躂到了小劍身旁，伸出翅膀摟住紫色螳螂。
“本鴉等級再高，掌握的也只輔助技能。小劍哥你則不同，你跟隨恩主時間最長，又是超凡種，早晚會超過本鴉的。”
小劍擡起頭，劍臂迴轉，拍了拍小麻團，苦笑道：“團團，本劍知道你是好心，可本劍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放心吧，本劍會振作的！本劍現在感覺好有動力！周越，本劍餓了！”
周越一怔：“你怎麼又餓了？兩個小時前才吃過啊！”
小劍哼哼道：“本劍要想要快點進化！必須得要多吃點！”
這時，從小麻團圓滾滾的肚皮下傳來“咕咕”的聲音。
小劍趕忙道：“看，團團也餓了！周越，趕快開飯吧！”
周越眼角微微抽搐。
他本以爲目前所擁有的資產，足夠這些小傢伙吃上一年。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自己這幾位契約夥伴的食量一個比一個大，根本無法按照同級靈寵的食量來比對。
照這樣吃下去，用不了半年，自己不得破產？
原本週越還打算挑戰念術學成用時排行榜，通過刷貢獻值獎勵的方式來掙錢。
可後來卻發現太不划算了。
系統論壇已經發布通告，在靈道之戰結束前，貢獻值和貢幣的兌換率將會下調到1比10。
“難不成學院發現了我的用意？不對。這麼大規模的變動，更像是某種形式的資源調整？”
周越暗暗思索。
聯邦對於靈道之戰的重視程度，還在他預計之上。
下午，毛飛回來。
“首領，三張前往首都的票都訂好了。明天下午。”
說完，毛飛輕聲嘀咕道：“我們堂堂仙人組織，難道就沒有專門的飛艦？居然還要和別人一起擠地鐵。”
緊跟着他走進來的谷夫人道：“去個首都而已，又不是去自由城邦或者外域，沒必要大動干戈啓用飛艦。”
周越淡淡道：“谷夫人說得極是。這次行動，只有一個原則，低調。”
毛飛摸了摸腦袋，尷尬一笑。
谷夫人微微點頭：“理當如此。”
周越和顏悅色道：“谷夫人理解就好。想要突破八轉，關鍵在於契合之道的領悟，乘坐念修者號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讓你更好的感悟人間百態。”
谷夫人眼中浮起一絲感動，稍稍欠身。
嘴上這麼忽悠，周越自己卻心知肚明。
別說什麼飛艦了，咱們仙人組織唯一的交通工具還是學院領導給的獎勵，一輛懸浮飛車而已。
總而言之一個字，窮！
目前自己門下人數還不算多，對自己又都十分信任，不疑有他。
隨着仙人組織的契約名額不斷分派出去，日後“外圍成員”越來越多，組織還這麼寒磣的話，遲早會引起懷疑。
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開一個“財”字。
賺錢又成了頭等大事！
對了，風大叔找我，不就爲了是商量如何變賣白衍遺產嗎？
這可是一樁大買賣啊！
周越看了眼時間，距離傍晚還有一會，他決定先去等風大叔。
坐在客廳中冥思觀想的谷夫人睜開雙眼，望了眼窗外某處，問道：“首領，那個青衣人到現在還沒有離開，已經監視了我們一個下午。要不要我去把他抓來？”
正忙着收拾的毛飛打了個激靈：“難道又是那幫首都來的公子小姐？”
谷夫人微微搖頭：“不是。是另一個比他們強上太多的年輕人，來頭不簡單啊。”
周越笑道：“那是靈御協會的人，嗯，勉強算是我的一個熟人。”
谷夫人一怔，遲疑片刻，低聲道：“若是靈御協會的人，還是不要輕易得罪。”
周越看了眼谷夫人，心中有些詫異。
這位在偵探師協會隱姓埋名了十多載的女宗師很少會這麼慎重。
走出毛氏事務所，周越餘光瞥了眼不遠處茶館靠窗的那道青衫人影，和在城政大廳購買靈食套餐的那個窗口後一樣，他始終有意無意擋着自己的面龐。
大老遠的，跑來這裡窺探自己，難不成他也發現了什麼？
直到走出貝殼街，對方依舊坐在茶館裡。
周越心中一動，傳音黃恢宏。
……
學院後山沼畔，那座幽暗古舊的塔上。
周越眼底閃過陣陣光影。
此時他的視野中，出現了貝殼街上那個茶館的畫面。
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依窗而坐的青衫人仍沒有離開。
他正一邊喝茶，一邊在面板上刻畫着什麼。
周越透過黃恢宏的視野，終於第一次看清楚了青衫男子的長相。
在南河市解放東路時，賣乾貨的王大媽經常會用“這小夥子實在太俊了”來形容周越，當然，其中有多少是出於讓周越多買點她家的山核桃回去給寵物配餐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周越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王大媽的這句私人口頭禪。
青衫男子二十歲出頭，面如冠玉，雙眉入鬢，有種從畫中走出的奇特美感。
可他那雙眼睛，卻有些獨特，冷漠與苟且相交織，讓周越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之前在靈御協會的窗口購買靈食套餐時周越就暗中掃描過，青衫男的修爲高達六轉境，是一名準宗師。
這樣的人物，爲何會被靈御協會派來滄海學城，還淪落到在窗口售賣靈食套餐？
周越心中生出一絲困惑。
叮鈴鈴……塔檐下的那串陳舊的風鈴響了起來。
周越轉過頭，臉上一喜，趕忙迎了上去：“風大叔，我正要給你發信息。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因爲我是負責這座幽魂塔的掃地工啊。”聶遠風呵呵一笑。
在你給我強行設定的角色裡。
聶遠風在內心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周越煞有介事點頭：“也是啊。對了，這座幽魂塔裡，真的鎮壓着許多背叛者的意念球嗎？他們都死了嗎？”
聶遠風似乎沒想到周越會突然問這個。
他遙望遠方，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還活着……無論是死是活，他們都是學院培養出的，因此學院會保存他們的意念球，鎮壓於塔中，留待日後所用。”
周越張大嘴巴，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風大叔您真是大文豪。”
聶遠風奇怪地看了眼周越，不明白這個小小年紀就身居高位的年輕修者驚訝點在哪裡，又爲何稱自己爲文豪？
周越又問：“如果有人只是被蠱惑，或者……被強行附體，也算背叛嗎？”
聶遠風深深看了眼周越：“當然，世人論跡不論心。你想問的，是陸離嗎？”
周越立即裝傻充愣地點了點頭：“我聽說過陸離，他在二十多年前犯下過大錯，給學院帶來過巨大的損失。風大叔，你認識陸離嗎？”
聶遠風笑道：“當然認識，說起來，他和學院的聶主任，調查局的嚴局長，偵探師協會的宋部長，都是同一代的風雲人物。並且在這四人之中，他的天賦才華堪稱第一。”
周越怔了怔：“他比聶遠風聶主任還要強？”
聶遠風望了眼遠方，輕嘆道：“據說，他們既是好友，也是競爭對手。若沒有那場變故，陸離如今或許已經突破九轉境，成就靈主大宗師了。”
周越再度一怔，他沒想到“風大叔”對於宗師陸離，竟然有着這麼高的評價，絲毫不遜世人對於聶遠風的評價。
想來也是，能利用暗黑帝尊頭骨，一度將整個遺境學院玩弄於股掌的男子，又怎會簡單？
也不知宗師陸離附體方唯同學長，帶着朵蘭前往自由城邦，這幾個月來又在忙些什麼？
陸離已被誤認爲仙人組織的一號成員，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組織的意志。
可千萬別亂來才行。
“據我所知，陸離他人並不壞，只不過，人各有志。”
聶遠風笑了笑道：“在我們談正事之前，你還有什麼問題，一併問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