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一盤殘局，撫摸着手中黑子的嚴老爺子，眼神飄忽不定的看着棋面，時不時把餘光瞥向對面，那穿着大褲衩，光着膀子，低着頭扣腳指頭上死皮的肖勝。眼角微微抽動，患得患失的緊捏着指尖的棋子。
“老爺子，你看我幹啥，落子啊。千萬別說，這樣的局面，是因爲我腳臭造成的，今一大早我還洗澡來着，蘭花味的，不信你聞聞。”說歸說，肖勝還真不敢把腳伸過去，本就還在氣頭上，啃了人家一隻價格不菲的‘豪雞’，這時候要是再造次一次，肖勝絲毫不懷疑，眼前這個老人把自己的‘飛毛腿’給跺了……
緩緩起身的嚴老爺子，突然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的笑，讓肖勝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眼睛眨巴，眨巴的肖勝，停下了手中動作，坐直了身子，陪着對面犯二的老人，一起‘嘿嘿’笑了起來。
“棋術確實了得啊。我大意了啊，你說我要是下邊角，會被你圍堵，我要是落中盤，只會着了你的道，剛剛那一手下得臭啊。”聽到這話，肖勝會意的點了點頭，輕聲道：
“想悔棋，就悔棋唄。老爺子，我受不了奉承的。”面對肖勝的直言不諱，嚴老爺子只是整張臉抽搐了幾分，但笑容不減的隨手捏掉了剛剛自己下的那步，同樣落手的肖勝，也捏回了自己的棋子。
“今天如雪表現的很出色，也很驚豔……”始終不肯落子的老爺子，在尋找戰機的同時，不忘‘麻痹’着肖勝的神經，始終沒有盯棋盤的肖勝，笑呵呵的說道：
“主要是那兩個雞腿補得到勁，十幾萬一隻的雞，吃起來就是補腦，還補身（腎）”含糊其辭的一句話，着實先亂了老爺子的情緒，待到他擡頭精睿的瞪了肖勝一眼後，快速落子，待到肖勝低下頭，看了一下棋盤後，輕聲道：
“你確定下這個？一隻雞隻能悔一步棋，我要落子，你想要再悔棋的話，你後院的那個‘大黃’到冬天就得貢獻出來，不後悔了？”這一次不單單是眼角抽搐了，嚴老爺子整個人都晃盪起來了。可剎那間，又恢復了原樣，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道：
“真老嘍，定性還比不上你這個小年輕了！錯就錯吧，誰讓我是你如雪她爺爺呢？”
“嗯？”剛想落子的肖勝，趕緊收回了手臂，驚愕的回答道：
“咱可不能倚老賣老啊！”瞬間捕捉到肖勝想要落子的位置，根本不搭理對方的嚴老爺子琢磨了少許，笑容燦爛的再次收起了剛落下的棋子。這一下，肖勝傻眼了。感情眼前這老人真的是在‘倚老賣老’的耍賴啊……
“年輕人，太浮躁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說完，老人‘啪嗒’的一聲，中盤落子，堵住了肖勝進退之路，這一手可謂是‘妙棋’啊……
玩弄着手中棋子的肖勝，笑容依舊的望向老人，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
“陰溝裡翻船的老人，不在少數。就像你說的，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老爺子，收棋吧？”說完，肖勝執白落子，剎那間，整盤黑子沒了一點生機，整張臉扭曲不已的嚴老爺子，猛然擡頭，望向肖勝，聲線硬梆梆的說道：
“你這年輕人，怎麼一點禮數也不懂？”
“你是想讓我尊老愛幼嗎老爺子？您的棋藝太高超了，我是想讓你贏來着，可無論我怎麼下，你都往輸裡走。一個小時啦，我腳指頭都扣掉一層皮了。”聽到這話，嚴老爺子嘴角抽動，半天愣說不出一句話來，而捏了捏鼻子的肖勝，拱手相托，正聲道：
“小輩受教了，承蒙老爺子教導，勝之不武，主要是老爺子您讓的漂亮。嗯，就這樣。”聽到這話，老爺子瞬間整張臉如同炸開了般，燦爛無比，拍了拍肖勝的肩膀，輕聲道：
“孺子可教也，你很有天賦，我也很看好你。那十幾萬鬥雞的事，就算啦。”
“老爺子大量啊，我還尋思着負荊請罪，我吃進去的雞再扣出來呢，現在看來沒必要了！”一老一少，坐在棋盤前，寒暄起來，‘針尖對麥芒’，反正肖勝沒吃虧是真的。氣的老爺子差點沒動武……
彈頭第三次打電話了，肖勝不耐發的對其嚷嚷了幾句。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也不能急！很多未浮出水面的事情，只有時間才能證明一切……
“我一直看不透你，這點讓我很不放心。你的表現，太超乎常人的認知了！”
“所以，你讓如雪住到酒店，也利用我宅在家裡的這些天，調查我？然後碰了個滿鼻子灰，至今嚴伯父還在四局裡蹲着，對嗎？老爺子啊，你說我要是不讓人把我未來老丈人，扣在局子裡，誰說情都不行的話，你昨晚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酒店呢？”
“你還有臉說。”
“這不是被您老逼得嗎。你說我談個戀愛我容易嗎，別的不說，單單爲了捕獲如雪的心，我可是單刀赴會去苗疆，拼了這顆膽，才換來今天的兩情相悅。你老，咔嚓一下，就橫路攔在這裡了，真是我有錯，那我也就認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我冤不冤？”
“狗屁，我嫁孫女，我連他婆家是誰都不知道，要是你，你願意嗎？要不是……”
“要不是廖老爺子，親自吐口，我人品過硬，你昨晚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死磕到底是嗎？老爺子，年歲不小了，別這麼易衝動，俺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你就等着享清福吧。”邊說，肖勝邊湊到了嚴老爺子身邊，爲他捏肩又捶腿的，這時，老爺子臉上的神色纔有所舒緩。
“嚴家……別得沒有，骨氣還是有的，我們不盛氣凌人，更不會攀龍附鳳。如雪喜歡你，我無可否認，她願意跟着你，這是她的命，但若你……”
“真心的，不帶一點虛的。男人牀下說的話，一口吐沫一個坑，在哪我都這樣說。”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去忙吧，也別在這陪我這老頭子熬時間了，怪憋屈你的。”
“早就等你這句話了，你咋那麼不上道呢。”
“你……”就在老爺子掄起柺杖，準備拍打肖勝之際，這廝跑到比兔子還快，麻利的換上外衣，在臨走之際，扔看到嚴老爺子在那裡低頭琢磨着棋局。
“老爺子……”
“嗯？”並沒有擡頭的老爺子，繼續研究着什麼棋局。
“我叫臉譜，也叫納蘭中磊，納蘭中磊的納蘭。納蘭二爺是我爹，以後，納蘭二爺有個兒子，叫納蘭中磊。”說完這句話，肖勝轉身走出了房間，而彎下身的嚴老爺子，久久沒有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