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罷課風潮,一直持續了數月,最終平息了。
高考照常舉行。霞最終考取了復旦大學新聞系。霞的父母十分感激。錄取通知送達的當天,就專門打電話給東方,請他去喝喜酒。
東方正在爲畢業分配的事情擔憂,沒有一點心思。但心裡還存在一點希望,聽說霞的爸爸―――李叔叔已經當上了江城市的副市長。於是他興沖沖地抱了兩隻老母雞去了霞的家。
八月份,天氣十分炎熱。到了江城,東方早已滿頭大汗,顧不上洗一把就直奔霞的家裡。這時霞的家裡高朋滿座,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作爲曾是霞實習老師的東方,有點尷尬。
霞的母親劉姨在招呼客人。看到他後,笑眯眯地說:“東方老師,歡迎你啊!”
東方靦腆地笑笑說:“劉姨好!”
“哎,你來我家還帶東西幹嘛,你父母可好啊!”劉姨客氣地說。
“這是母親要我帶來給您和小霞補身體的,霞這段時間學習太辛苦了!”東方老實地說。
“謝謝你啊,是你輔導的好!霞的語文高考在江城一中時第一名,差點就滿分!”劉姨高興地說。
“那是她自己的基礎好,我最後爲她弄的黃岡絕密卷和諸暨考題,也有一定的幫助!”東方有點得意地說。
霞聽到東方的聲音,從房間裡蹦出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說:“謝謝你,東方老師!你最後的模擬題給我掙了40多分。”
說着,當着衆人的面,在東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東方不好意思的閃開了。劉姨,狠狠地剜了霞一眼,罵道:“這個瘋丫頭,都是大姑娘了,還這樣調皮!”
有很多賀喜的人來了,又走了。
快到傍晚,劉姨的妹妹、妹夫也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小男孩,大約初中生的樣子,一到家就把霞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給他父母看,他的父母說“要好好努力,以後和姐姐一樣考重點大學!”孩子調皮地伸出舌頭,右手做出個“OK”的姿勢。
霞的爸爸-------李叔叔也回家了,說今晚出去吃飯。已經在希爾頓大酒店定了包廂。接着和劉姨耳語了幾句。
東方和劉姨坐李叔叔的車,霞和她的姨娘一家坐她姨夫的車,很快到了酒店。
在車上李叔叔對東方說:“小東方呀,謝謝你!”
“哎,沒什麼謝的,都是小霞自己努力的,她本身就很優秀。”東方謙虛地說。
“不客氣了。哦,對了,聽說你已經畢業了,今年分配形勢可不妙呀!”李叔叔主動說。
東方說:“李叔叔,請您一定幫幫我,我父母都是農民,除了您,我找不到任何人幫助啊!”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本來我想盡量幫你留在江城,但今年因爲學生罷課的事,省**有明文規定,一律不得留城市,必須回原籍。看來,你得先回去了再說。目前,在風頭上,誰也不敢頂風辦事呀!”
聽到這裡,東方的心裡好像三九天喝涼水-----冰到心裡。他沉默了,臉上僵硬着毫無表情。劉姨看到東方的表情,用商量的語氣說:“老李,就不能和教育局人通融一下?”
“剛開過會,我是瞭解情況的。這一屆學生分配不會有更好的去處,這是大的形勢,沒辦法。”李叔叔一付公事公辦的表情說。
東方心裡明白,這既是大的形勢,當然也有人的因素。他與李叔叔畢竟素昧平生,沒有多少交情的,人家何必冒風險幫助你呢?他的心在一點點的下沉。
很快到了酒店,東方和李叔叔、劉姨一前一後地走着,霞帶着她的表弟,拎着從家裡帶來的兩瓶茅臺酒和一瓶高級乾紅,興沖沖地乘電梯上了18樓。
這是他見過的最美的酒店。整個酒店十分豪華大氣,有曲盡通幽的酒店花園,美妙絕倫的游泳池,尊享幾分清靜的私人沙灘,碧綠透明的江水,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使人忘記了緊張的工作和複雜的人際關係。如果再拿上一本lonelyplanet,在遮陽傘下看看書,聽聽音樂,吹吹江風,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整個包廂裡房間寬敞明亮,在房間裡面可以看到180度的風景,設施非常好,晚上坐在露臺上聽聽音樂,吹吹江風,絕對是對心情的全面放鬆。
東方看着這一切,心情愈加沉重,美麗的江城,快樂的四年過去了,跳出“農門”的他,又要回到那貧窮落後的農村了,想到這一切,不禁悲從心來,差一點落下淚來。
晚飯吃了很長時間,但東方一點胃口也沒有。雖然劉姨不停地爲他夾菜、勸酒,但他無法提起興趣,只是悶頭喝酒。李叔叔很能喝,和霞的小姨夫邊談邊喝,也不時地和他喝一杯,很快兩瓶茅臺酒喝完了。
霞和她表弟喝果汁,劉姨和她妹妹喝乾紅,李叔叔的司機啥也不喝,早早地吃了飯,在旁邊侯着。這一晚東方也喝了很多,頭暈乎乎的,他想讓酒精來麻醉自己,忘記眼前的困擾。
吃過晚飯,霞的小姨夫一家先開車走了。李叔叔的司機把霞一家人和東方送到家後,也走了。
霞的母親說:“東方,今晚住我家客房吧!”
“夏天不方便吧,我住旅社去。”東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霞急着說:“就住我家吧,夏天蚊子多,你要去住旅社呀,蚊子會吃了你的。”
說實在話,東方也沒有帶多少錢,雖然心裡不是很樂意,還是勉強答應了。
聽說東方在她家住下,霞很高興,說:“東方老師,你的酒量不小啊!等我工作了,一定和你PK一下。哦,媽媽,東方畢業了,你不是答應幫他分配留在江城嗎?有希望嗎?”
“恐怕不行了,剛纔你爸爸說,省裡文件規定必須回原籍的”,劉姨猶豫地說。
“不行,媽媽,你一定要把東方留在江城。”霞耍起了小姐脾氣,撅着嘴說。
“那你找你爸爸說去。”劉姨有點不高興。
東方看到她們母女要吵架的樣子,趕忙說:“小霞,李叔叔和劉姨都盡力了,沒辦法就算了,回原籍一樣工作。”
這時候,李叔叔已經洗好,從浴室裡出來了。東方立即衝進浴室,眼淚和着水龍頭裡水嘩嘩聲,不爭氣地流下來。
第二天,東方起的很早,和劉姨(李叔叔還沒起牀)打了招呼就走了。霞聽說東方要走了,睜着朦朧的眼睛爬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洗漱好,非得送他上火車不可。
東方拒絕她說:“不要送了,天熱,太陽狠毒的。”劉姨說:“就讓她送送你吧。”
到了火車站,霞迅速爲東方買好了車票,他們一道在候車室等着。
霞說:“9月2日我就上學了,你來送我嗎?”
“說不定,以後來江城可能很少了,我家離這兒太遠了!”東方面無表情地說。
“不行,你來送我嘛!我有錢,我給你錢買車票好吧!小氣鬼!你知道人家喜歡你呀。以後無論你在哪裡,等我畢業了,我都會去找你的,相信嗎?”霞睜着兩隻明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
“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以後見面很少了,也許不一定能見到”。說到這裡東方鼻子有點酸酸的感覺。霞立刻哭出聲來,“不要這麼說,東方哥,我這輩子都是你的。”她緊握着東方的手,依偎在他的肩上滿含熱淚地說。
火車來了,站內喇叭通知檢票上車了。霞激動起來,她不顧候車室那麼多人,一把抱住東方,熱吻着,東方迴應了她一下,馬上又推開她,目無表情地站着,心情十分悲愴。
等東方上了車,霞再次跑到月臺上,隨着遠去的列車奔跑着,流着淚,高揚着潔白的手帕揮着、揮着,一直到列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