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個月了,我終於還是沒有找到回家的路……”我嘆了口氣,繼續走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城市的街道上。時間已是黃昏,路面一片狼藉,周圍的建築破碎的空蕩蕩的窗子透出一縷一縷的血紅色的光。
“現在真的是血光之災啊……”我浸在夕陽裡,邊走邊感慨着。
6個月前,單位安排我出差到南方的一個城市。火車在半路上就停了下來,說是讓車,可是這一讓,就過了7天,火車上食物的價格漲了10倍,直到就連一個雞蛋都要10塊錢的時候,終於出現了第一例感染病例。現在應該更清楚些,那是一種讓人變成殭屍的病毒,就好像《生化危機》中所描述的T病毒、G病毒一般,但是從遊戲一下子變成了眼前的現實,確是我從沒想到過的。不過,這裡的殭屍卻如同遊戲中的一般,身體僵硬,動作緩慢,逐漸腐爛,不斷追逐鮮活的人肉,破壞中樞神經才能殺死。也許是遊戲印象深刻的緣故,我在列車病毒爆發最初的幾天,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換了食物和水,下車離開了人羣。我不知道列車上的人最後的結局如何,但這半年來的所見所聞,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病毒不斷蔓延,無法控制,越來越多的城市已經成爲“死城”。
這是一條艱難的路,我不知道病毒是如何傳播的,能夠將肉體存活到現在是運氣的因素,而能夠在心理上支持我不倒下去的確是“回家”這一條信念。我還有慈祥的母親,我還有摯愛的妻子,我還有剛滿週歲的女兒。我不知道我現在距離家還有多遠,也不知道家人是否已經遭遇不幸,但向着北方,我終究會給自己一個答案。
從身上帶着的一張日曆卡(這還是我出差前到真維斯買打折衣服時人家送的),我知道已經在路上走了177天,日期10月5日了。氣溫逐漸下降,讓穿着厚重的衣服的我覺得舒適了許多。厚重的衣服,並不是爲了禦寒,而是爲了阻止殭屍的牙齒一下子咬穿到自己的皮肉上。在路上,我一直避免去擁擠狹小的地方,在城市裡多選擇廣場,在農村多選擇農田,按照遊戲中所描述的一般以便給自己些與殭屍周旋的空間。我遇到的殭屍不多,但也頗有幾次被那些兇猛的“肉食者”撲到的經歷,有一次在民房裡尋找食物,就被躲在冰箱裡的一隻半截兒的猛然壓過來,一口咬在肩膀上,還好我套的是棉衣加風衣,這兇狠的一下只是撕掉了一大塊棉絮。夏天的時候,真的不好過,但爲了活命,我還是忍受住身體的悶熱吧。
揹包裡的食物還剩下兩包壓縮餅乾、一聽八寶粥和少量牛肉乾,軍用水壺裡還有半壺水,應該可以繼續堅持2天左右。但我性格里就是那種“留有餘地”的人,所以這才冒險再次接近大一些的市鎮,來尋找更多的食物和水。
隨着太陽的西下,光線逐漸暗下來,我有些着急,黑夜對於嗅覺靈敏的殭屍來說(至少遊戲是這樣說的,我也就這樣認爲了)沒有任何障礙,但對於依靠光線來辨識物體的我來說,就成爲一個非常大的障礙,何況我還是個近視眼。在黑暗中,內心永遠不會覺得安全,尤其對於我這一個孤單的人來說。我並不是沒有獲得同伴的機會,只是遇到的人要麼敵視我,要麼只願意守在自己的地方,要麼運氣不好被殭屍吃的屍骨無存,要麼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地,不需要在繼續前行。所以,目前,我仍舊是一個人。大概走出500步的時間(沒有時鐘來計算時間,我現在採取計算步數來估計時間了),我終於看到一家便利店。
這家便利店位於十字路口一條街道較深處的路邊,周圍並不開闊,但從外表看保存的還算不錯,估計還沒有被其他人“發掘”,應該還是有不少“存貨”的吧。我期望着能一次解決一週的食物問題。我首先把綁在揹包上的長柄平底鍋解下來——這是我的武器,鍋的直徑在20釐米,手柄差不多也是20釐米,我在後面加了一截兒木棒,延長到50釐米左右,正好雙手握持。爲什麼選擇這個作爲我的武器?手槍?我可找不到,在國內禁止私人持有槍械的情況下,我見過別人用過,但是他們從來也不會給我一支,甚至讓我開一槍。斧子?我也有,短柄的小斧子,綁在揹包的另外一邊,但是手柄短,攻擊時被咬到的風險高。長柄斧子?還是不要了,太沉重了。刀子?對付殭屍似乎更不好使(又是來自遊戲的經驗)。我身上唯一刀子是一把瑞士軍刀,這是我買來本想送人的禮物,可是沒能送出去,就一直自用,是工具不是兇器。本來我想着最好是工兵鏟,小巧,有刃兒,長度適中,分量適宜,也靈活,站着、倒着都能用,能拍,能鏟,能切。但是卻從沒找到過。所有想了一下,就首先選擇比較形似的平底鍋暫時替代一下了。我用平底鍋還沒有和殭屍較量過,只是對付過幾只感染了病毒的母雞,它們飛着撲向我的時候,都被我用平底鍋如羽毛球一般彈了回去。
在確定周圍沒有動靜後,我在距離便利店門口大概20米遠的地方把揹包放在地上,雙手舉着平底鍋,繞過丟棄在路口的小汽車,向便利店緩緩走去,邊走邊四處張望。到了門口,我把握在鍋柄上一隻手拉出來,推向沾滿零星陳舊血跡的玻璃門,已經生鏽的合頁隨着門軸的轉動發出吱吱的聲響,我儘量輕慢,讓聲音不至於尖銳。夕陽的光線隨着門的開啓投進店裡,照出貨架上仍舊擺放着的貨品。
這裡有三排四層的貨架,我看到門口近前貨架上擺着薯片、花生、果脯這樣的零食,對着門口過道的盡頭還放着幾捆啤酒。我圍着貨架將整個屋子檢查了一番,發覺並沒有什麼異常。食物、日用品、飲料在貨架上凌亂地擺放着,都落着厚厚一層灰。“這次發財了!”我心中暗喜。但我還算清醒,知道自己拿不了這許多東西,就從中挑選着最有價值的貨品:八寶粥五罐、午餐肉罐頭兩個、餅乾十包,居然還找到一盒巧克力。純淨水找到幾大桶,這肯定是背不動的,我只是打開一瓶倒滿自己的水壺,另外還選了五聽果汁。至於啤酒啥的,我就不考慮,本來就是酒精過敏的人。在單位上班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喝不了酒,過敏非常嚴重,以至於參加酒席,領導們都給我擋酒。那時,酒席從來是痛苦的。現在這個時期,酒席估計是不會再出現了,我到能輕鬆些。“末日的世界總是還有好的一面嗎。”我將挑選的食物飲料裝在購物籃時,看着屋角的啤酒和白酒想着。小店的貨架上還擺着電池,5號和7號的都有,這是十分稀有的物件兒,我就全部收起來。拎着籃子出門的時候,看見收銀臺後面的香菸櫃檯散落着幾個一次性的燃氣打火機,我挑出其中能用的兩個都帶在身上。可惜沒有襪子,我只有繼續光腳穿着靴子了。
我可以拿走更多的東西,甚至可以用便利店裡購物車推着走,但這既會是負擔,也會是誘餌。作爲誘餌,食物和水會招來比飢餓殭屍更恐怖的飢餓的活人們。
重新回到放揹包的地點,我把所有的物品依次放進揹包裡,然後將揹包藏在路口一邊的交警崗裡,仍舊輕身再次回到便利店。我決定在這裡吃晚餐過夜了:便利店店門雖然破舊但仍可以關嚴,消耗未拿走食物和水,讓我的揹包存貨可以繼續留存到我離開這裡的時候。在用冷櫃將大門頂住之後,我用碎磚頭擺出一個方形,拿出一支嶄新的小奶鍋架在上面,倒滿純淨水,用打火機點燃一些報紙書籍塞在鍋底下面。終於,在消耗了50本雜誌之後,水終於開了。在把熱水倒進一個康師傅碗兒面裡面之後,我非常奢侈的用貨架上擺放的溼巾擦了臉和手。這是3個月內我第一次吃到熱食,有些激動地想哭。“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啦……”我念叨着,口水已經溢滿整個嘴巴。
吃飽喝足時,夜色已經慢慢降下來,我懷抱着平底鍋,蜷縮在另外一臺冰櫃裡睡覺去了。
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使我從睡夢中驚醒,我猛然擡頭,“砰!”腦門兒結實地頂在冰櫃的蓋子上。“我嘞了個去的”,我揉着腦門掀開冰櫃門,抄起平底鍋,翻身出來躲在便利店最黑的小角落裡,順手還拎起兩塊兒我煮開水擺竈臺的廢磚頭,作爲投擲的武器。車燈的光線閃過便利店的玻璃門,“嘎”,車停了下來,緊接着是開車門的聲音。從腳步聲判斷,下車了兩三個人。便利店的門傳來被推動的吱吱聲,但是冰櫃擋在後面,外面人的努力沒有明顯效果,接着又靜下來。我偷偷伸出頭來查看,看見門口的黑影把一塊方形的物件兒貼在門上。“難道是開門用的爆破炸彈?!這又不是好萊塢大片,那裡來的這麼專業的裝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安全第一,我趕忙向後跑翻身又躲在我一開始睡覺的那個冰櫃裡。果然,火光一閃,“轟”一聲悶響,便利店的門向裡噴射似的打開,堵在門口的冰櫃也被彈在一邊,撞倒了一排貨架,屋子裡一團煙塵。
兩條黑影一左一右迅速閃進屋子裡,藉着外面的車燈光,我看到他們身着黑色作戰服,頭戴鋼盔,手裡舉着國產81式自動步槍,黝黑的槍口隨着兩人的目光在屋子裡遊移,尋找着目標。“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清楚的意識到要趕緊逃出去,但是無奈的是,我剛纔四腳朝天的栽進冰櫃裡去,厚重的衣物影響了四肢活動,我居然無法動彈,那滑稽的樣子的樣子好像一隻被掀翻的烏龜。⊙﹏⊙b汗啊!零點幾秒鐘之後,他們便發現了窩在冰櫃裡、一身灰塵、一臉鬱悶的我。還算他們訓練有素,能夠一下子認出我不是殭屍,不至於先開槍後說話。但我的待遇也不是很好,被他們從冰櫃裡裡拎出來,一腳踢趴在地上,一人用槍對着我頭,另外一個人搜查了我全身一遍,在進一步確認沒有威脅後,他們把我拽起來按在牆上。並向門外喊了一聲“安全”。
“你是什麼人?”,隨後走進門來的第三個人問道,他也是一身作戰服打扮,步槍跨在肩上,手裡拿着鋼盔。
“實在是沒有創意的問題……”我想着,如實地說了自己的情況和遭遇,但是可沒告訴他們我在外面還藏了揹包的事情。那可是我的應急措施啊!
第三個人點點頭,似乎對我的回答表示滿意,用不屑的眼光看了我一下,揮手示意抓住我的兩個人放手。
“趕緊蒐集屋子裡的食物、水還有其他能夠使用的東西!10分鐘後出發!”第三個人命令着,轉身出門了。隨後,又有兩個人走進便利店,和先前的兩個人一起監督着我往外搬東西。雖說我先到便利店,但我本着“最大效益”原則只取用了必須的東西。所以存貨仍舊還有不少。可是在這幾條大漢的掃蕩下,僅僅5分鐘,這裡就空空蕩蕩了。
門外停着兩臺車,一臺是豐田霸道,一臺是長城的皮卡,都比較舊了。除了我見到的五個人,還有一個人沒有下車,從背影望去似乎是位女性,同樣是黑色作戰服的打扮,坐在豐田副駕駛的位置上。所有清理出的東西被七手八腳地搬上皮卡車,所有穿黑色作戰服的人也都依次上車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剩下我一個站在地上。
“嗡嗡~~~~~~”車子又發動起來。我也做好目送他們離去的準備。這時,霸道副駕駛上的女性對着駕駛員位置上的那個“第三個人”輕聲說了幾句。第三個人無奈地看看後視鏡裡的我,開門下車對我喊道:“你,上車!”。我跑過去打開霸道的後車門,他瞪了我一眼。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又轉過頭爬上皮卡的後車廂,坐在了一箱八寶粥上。轉身的一瞬間,我從霸道車後視鏡裡瞄到了女位女性的側臉。這是一張白皙的臉,眼睛裡閃着光亮,似乎對“第三個人”對我的做法不是很滿意,她有些生氣的表情。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只看到了這一點兒。
我的旅程出現了轉折點,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