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現在想想出淤泥而不染的果真只有那一朵荷塘裡面的蓮花了。
僅僅只過了半個月的時光,可在我心中卻像是走了整整半個世紀。在這半個世紀裡面,我何嘗不像是身邊這個對現實世界已經絕望的60分鐘那樣:遺失了陽光、淡忘了人性、沒落了情感......
釋迦牟尼:人因自己的思想應由而墮入邪道,絕非因敵人的思想。
靜靜坐在這張淒冷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已經被昏暗包裹着的大好河山,微翹的嘴角此時也慢慢舒捲開了心中那一懷無味的笑意。
“哈哈哈...林夕,真的沒想到,現在你變化這麼大...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一個畏首畏尾的‘膽小鬼’。真的沒想到,現在你竟然還能這樣安靜地坐在這裡看風景...說真的,剛纔哪怕你微微驚慌一瞬,我真的會殺了你...哈哈哈...好!我答應你,剩下的三天,我隨時都可以出現在你需要我的地方...”
話語還未落地,後腦那個冰冷的感覺慢慢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一陣令人乾嘔的血腥味漸漸貼在了我馬上就要冒出熱汗的左側臉頰:
“拿着這個東西,你隨時都可以聯繫到我...”
60分鐘這句令人嗅到都會幹嘔的話語,緩緩從那張緊緊貼在我耳邊的嘴巴里吐了出來,一層一層擊破了我的耳膜。
我也不知道爲何我會這樣,這張緊貼在我耳邊的血盆大口,呼出的氣息之中可以清晰嗅到人肉味,而我卻還是露出了穩穩的平靜坐在那裡,任這張血盆大口在我臉頰上親吻一下子後,帶着柔和的笑意接過了此時已經貼到我胸前的這張白紙...
‘那個放在門前椅子上的皮箱,已經有人告訴你該怎麼辦了!’
這時胸口猛然跳動了一下之後,逐漸開始涌動的情緒頓時便趨於了平靜。平穩的呼吸,平靜的情緒,緩緩將赤魎這句寒氣襲人,帶有濃烈殺氣的話語在清醒的大腦之中過濾了一遍:
“那個放在門前椅子上的皮箱,小白已經告訴你該怎麼辦了...”
忽然聽到這句還是略帶憤怒的話語之後,60分鐘頓時一愣,那隻怎麼也洗不去血跡的大手緊貼在我胸前一兩秒,之後便帶着令人看到都會不舒服的笑,擡手拍了拍我已經冒出熱汗的右肩:
“發火時,你比米錄溫和的多...”
隨着一聲聲逐漸遠去的腳步,我穩穩地吐出了一直壓在心頭的熱氣。不知何時已經忘卻了性別的60分鐘緩緩拿起了那個放在椅子上的皮箱之後,慢慢將手放在了房門的把手上。門未開,他卻先開了口:
“呵呵,林夕,我相信我的直覺,你比米錄更適合坐在這個位子上...”
這句令人回味的話語伴隨着輕微的掩門聲逐漸消散在了這個房間,而我的心卻在掩門聲過後微微的怔了一下,而後輕輕將缺了小指的左手貼在了剛纔被60分鐘親吻的左側臉頰上,
臉上又露出了那懷最真實的笑意...
美國詩人利茲特·里斯曾寫道:那舊時的信仰點亮了他們的蠟燭,但殘酷的現實掠過又會將其熄滅。
緩緩站起身,望了一眼窗外依舊昏昏的天,嘴角兩個載滿思緒的小酒窩又漸漸露出了尾巴,我想是在祭奠利茲特·里斯筆下被熄滅的蠟燭吧...
拖着此時變了色了軀幹,慢慢走到了長廊拐角那個供人洗漱的洗手間...
不知手中這個半乾的鹿皮巾在臉上擦拭了多久,猛然間的一次擡頭,卻在鏡子裡面看到了另外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視線漸漸清晰了,可鏡子裡面卻是站着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自己。我臉上掛着無味笑,他的嘴角也是微微揚起;我臉上露出悲痛的哀,他的雙眉也是緊緊皺在一起;而當我露出那四顆鋒利的獠牙時,他卻還是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今天別墅裡面的情景和莊園外昏暗的天際一樣,走在這條鋪着米蘭地毯的長廊上,除了上面的吊燈、牆上的壁畫、拐角的浮雕以外,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的人類氣息...
“林夕,快坐下來,晚餐馬上要開始了...”
不知右腳落到第幾個階梯上時,正坐在餐桌內側的奇米琪連忙站起了身,像是小時候那樣,臉上帶着十分甘甜的笑將那隻小手在天空揮舞着。只是這時的我卻再也找不到兒時的那股涌動了。不知是她變了,還是我變了,或者是我們都變了...
“林夕,你怎麼這麼慢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呢,還不快過勞坐下...”
這時還未等我將臉上這懷笑意舒捲開來,又換了身便裝、正坐在餐桌偏東位子上的大伯,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話語之中,我隱約可以感覺到,他像是在責怪我,又像是在暗示我。我連忙將斜插在褲兜的雙手拉了出來,輕輕地貼在衣間,帶着歉意的笑,淺淺低着頭,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大伯,林夕比米錄強多了,你就不要再責備他了...”
今晚不知爲何堂姐奇米琪也換了一身便裝、素顏用餐。嘟起了小嘴,看了看一旁板着臉坐在前面的大伯,又轉身輕輕地將一旁的椅子拉了出來:
“林夕,你別在意,大伯今天一直都是這樣,見誰都想痛罵一頓...”
看着緊貼着我耳邊像是在說悄悄話的奇米琪踮起的腳尖,我也隨着她臉上甜蜜的笑輕輕俯身將耳邊貼在了她單薄粉嫩的雙脣邊沿,只是當我擡起眼睛看到一旁此時依舊板着臉的大伯時,臉上的笑意頓時變得不太自然了...
“最後一道菜來了...林夕?...我正準備讓下人去叫你呢...”
“呵呵,嬸嬸,好香啊!你這是燒的什麼菜啊?”
望着端着一個銀盤子,穿着一身主婦裝,一步一步走來的嬸嬸。我用這句似乎毫不着邊的話回覆了她...
“大哥,我看這裡真的只有林夕有眼光,呵呵呵...來,我先將它放下...這是嬸嬸的拿手菜:‘金玉滿
堂’!...”
就在嬸嬸這句話剛落地,餐桌上的水晶夢幻吊燈瞬間便點亮了,而那些消失了一天的女傭們這時卻都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之中。至於她們之前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現在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也許這些都是我不該知道的,即使費了精力打探到了,到時失去的也一定會比我得到的多得多...
順着嬸嬸的眼神,看着眼前這盤有着特殊意義的菜餚:架在火爐上的銀盤子中灑滿了被清水侵泡着的五穀,水上又架起了一個小銀盤子,一片碧葉靜靜貼在這個小銀盤子上,碧葉之上安撫着一塊還帶有血絲的牛排,而這道菜的精髓就在牛排上面整整齊齊平鋪着的那層金黃色的綠豆芽...
這時我想起了曹植的《七步詩》:“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爲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爲何那些在沸水中的五穀會哭泣?爲何那個緊貼在碧葉上的牛排還在滴血?爲何只有越過冒血的牛排才能觸及到金黃色的豆芽?我想這一刻,這些問題在我心中已經有一個可以觸及我底線的答案了...
“金玉滿堂...真是一個好名字啊!想必這道菜一定菜如其名...”
微翹的嘴角帶着甜蜜的微笑,那雙不知何時也學會說話的眼睛此時愜意的看着眼前的嬸嬸。
“呵呵,林夕,你真是越來越討人喜歡了,到時你到紫家做伴郎,回來時嬸嬸一定爲你舉辦一場十分熱鬧的婚禮...”
“媽咪,我都快餓死了,你就少說幾句吧...”
還未等嬸嬸將嘴邊的話語吐完,一旁坐着的奇米琪便將兩隻小手放到了小腹上,做出了一個將要餓死的表情,一下子也將嬸嬸已經掛到嘴邊的話語堵在了牙縫裡。
“好了,冰瑛,你也忙大半天了,坐下來一起吃飯吧...”
這時坐在一旁的大伯像是看出了什麼,緩緩起身,將最東邊的那個椅子輕輕挪了出來,而後看了看一旁站在我身後,正在脫去身上圍裙的嬸嬸,又坐回到了原來的位子上。
“看來,孩子真的是餓壞了...林夕,你也坐下來,不用等我,餓了就吃吧...”
聽着這句像是有意說給奇米琪聽的話,我臉上依舊帶着十分自然的表情,慢慢坐在了奇米琪的身邊,看着一旁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堂姐奇米琪,我也挺直了身板,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個號角...
今晚餐桌上除了多出了那道含義頗深的‘金玉滿堂’之外,又多了兩道不一樣風味的菜:‘金蟬脫殼’和‘暗度陳倉’。
雖然我不知道爲何嬸嬸會一一將這幾道菜的由來和做法說出來,但我卻知道這幾道菜背後的寓意是什麼!
這場一直都在暗示着我什麼的晚餐,最後在一杯紅酒之後,慢慢拉上了帷幕。而這時另一場嬸嬸特意爲我編寫的戲劇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斯蒂芬·金(美國現代恐怖懸疑科幻作家):沒有人性的怪獸就隱藏在人羣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