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再次推開315的房門,看着此時依舊被陽光照得通亮的地板,雖然空氣之中已經完全散盡了之前的糜爛腐朽,桌子地板都被打掃的光亮清新,但在我看來眼前的場景不過只是揚去了沸水的熱湯,那些該來的都還會再來而後再消失,只是這一刻牆上的時針沒有擺對位置罷了。因爲連我在內站在這個包間裡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一個明顯或是隱藏的標籤——商人,很不巧這個寬敞的房間可以爲貨物和貨幣提供了暖箱......
“阿奇,你太不夠意思了,一個人偷偷跑到衛生間做事...你...你怎麼手裡還拿着一個毛毯啊?”
“呵呵,地板有點涼...”
“哈哈哈...”
這時整個房間都笑了,笑聲充滿了包間的每個角落,只是不同的人笑的方式和目的不相同而已...
我靜靜地站在門前,看着四個此時又換了一套衣服的女孩,逐個從我眼前走出房門。雖然她們背後都會有一段總會在每一個淒冷孤獨的夜晚令她們傷痕累累,或者已經麻木的心反覆痛苦掙扎的往事。可又有幾個人能停下匆忙的腳步,安下來心靜靜地聽她們訴說呢?我想每一個結果前面都應該會有漫長的原因,他們之所以會選擇這個結果,其中一個原因也許就是無處安放自己那顆漫長等待的騷動之心吧。
一位哲人曾過:一個人孤獨的等待就像是一杯放了毒藥的烈酒,漫長的等待之中這杯烈酒會漸漸的蒸發瀰漫在了周圍的空氣之中...
等到最後那個像是給我上了一課的女孩慢慢將自己的步子挪到門外之後,我輕輕地掩上了房門。而後正如如七竅所說的那樣,帶着已經習慣了自然僞裝的面具,慢慢走到了已被收拾乾淨的玻璃桌前,看着坐在面前沙發上的那兩個本質分別定位兩個極端的‘兄弟’...
這時還未等我先開口,距離我稍遠一點的阿獠維薩便又先開了口:
“阿奇,趕緊坐下來,我們該談談生意上的事了...”
“米錄你什麼時間來的啊?是不是嬸嬸有事找我?”
我迎着兩個都帶有笑意的目光,慢慢坐在了與他們兩個所坐的沙發對角垂直襬放的另一個供顧客躺臥的沙發之上。此時包間中連我在內的三個人,兩兩都可以成爲掎角之勢,來進攻第三方,只是孰敵孰友動態平衡瞬息萬變而已。
世上人可以分類爲很多種,但此時在我內心裡面只有三種,我想今天這個包間之中在座的三個人也算是一個代表吧:活人、死人、我的人...看着坐在我正對面的堂弟奇米錄,詭異的笑臉上那張毒如蛇蠍的表情,完全遮去了瞳孔之中幾天前視如惡狼的殺氣,均勻皙細的五官完全是小時候那張童真無邪的演化,可多少年的摸爬滾打雖然未消去面目的氣息,卻帶走了心靈的那份渴望...
我想歲月在帶走了他心靈渴望的同時,一定還給了他一種信仰。畢竟單憑一堆腐肉想要走到現在的地位,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種可能性就像是沒有照明工具和指示牌,從一個漆黑的迷宮起點走到迷宮終點...
著名作家RobertOxtonBolton曾寫道:“信仰不是一種受大腦支配控制的思想,它是一種可以支配頭腦的思想。”
“林夕,怎麼坐這麼遠啊,是覺得我們不是一條船上的人?還是...”
“米錄,中國有句俗語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們三個現在都在同一個屋檐下,你說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嗎?”
“呵呵,多讀兩年書就是有點用。那好,既然現在這個地方你是當家的,那今天你就和阿獠談談吧。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帶你去參加一個儀式...沒事的,我媽已經說過了,等你們談完了,帶着你倆一起去...”
說完,奇米錄便將右腿架到了左腿上,穿着閃光西裝的上身,靠在白色沙發的後背,而後用架在右腿膝蓋處的左手貼在了額頭上,慢慢閉上了雙眼...
一旁坐着的阿獠維薩此時也被奇米錄這句話弄得不知所措了,用那雙滿是詫異的眼神看了看獨坐在沙發一角閉上雙眼的奇米錄,又回過頭看了看靜靜坐在一旁不斷掩飾着內心恐懼故作平靜的我,而後像是詢問的語氣輕輕地開了口:
“阿奇,你和阿米錄是不是有解不開的心結啊?怎麼...”
“阿獠,你想哪去了,我們小時候就這樣,沒事的...對了,你不是要談生意嗎?”
聽完我這句明顯說給奇米錄聽得話語之後,阿獠臉上卻露出了舒捲的欣慰。而後起身慢慢從身後的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了一個黑包...
“這是你們預定的貨所在的位子,老規矩,這是...”
“老規矩?我是剛剛接手這裡,有些東西還不太懂...”
在猛然聽到阿獠這句開場白,不知爲何我臉上帶着十分疑惑的表情,瞬間便將這個陌生的詞語吐了出來。
“...這個他們沒給你說過...好吧,我們家族和你們奇家通過商議定下了一個規矩:原料、加工、運輸由我們來完成,包裝、銷售、贏得保護由你們來完成,最後等前一批貨物銷售完之後我們按照六四分成,你們六、我們四。六個環節要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那一方要無償拿出30%的貨物價值賠償給另一方...”
“呵呵,看樣子阿媽以後要多幾個兒子了...”
“哈哈哈,到時阿媽一定會很高興的,只要我們將這些貨物處理完阿媽一定會更高興的...”
天真的阿獠此時又將自己那隻握緊的拳頭伸到了我的面前,臉上帶着毫無遮掩的憨笑。
“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阿媽高興地...呵呵...對了,阿獠,你不是還有新貨物嗎?這個也是按照老規矩?”
聽完我這句話,一旁坐着的那個渾身都是力量心地卻很單純的阿獠維薩馬上收回了臉上的憨笑,一臉正經的看着我:
“這個藥丸現在還不能用來銷售,我們還在做實驗,我也是偷偷拿出來的,想看看適不適合你們這片山水...”
“那你剛纔不是試過了,怎麼樣?”
“藥效是有作用,但我們實驗的時候有一些試驗品過了一個月就變得加快衰老了,所以...”
“哦?怎麼會是這樣啊,不是...”
在聽到阿獠這句有意壓低語氣的話語之後,我臉上此時也不知怎麼又露出了那股十分惋惜的表情。
“阿奇,你先別激動,我們已經將大部分的資金都投在了這裡面,還爲此創立了三個地下生物實驗室,估計最遲明年春天就能上架了...”
“......那好吧,我們的新市場只能再等等了...”
“沒事的,阿奇,到時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哈哈哈...”
面帶微笑看着眼前這個內心單純卻被某種東西引到其他道路的阿獠維薩,一笑起來臉上那道疤痕就拱爲彎月懸掛在側臉,我想撥開迷霧呈現圓月對他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可能了...
我
掛着微笑卻沒落的嘴角漸漸勾起了一個不大的酒窩,這不是在迎合某個氣氛而是在祭奠一段刻骨的文字:
世上的財富本來就應該掌握在那些能夠*控着的人手中,因爲只有在他們手中財富的價值才能得到最大價值的體現,而真的將財富交到了那些不能*控財富的人手中他們只會淪爲財富的奴隸,他們只會肆無忌憚無限的滿足他們心裡那個沒有底限的慾望,這些難道就是你們所想要看到的?!怎麼得到財富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運用財富!有時候即使靠不正當的手段從那些只知道肆意揮霍的奴隸手中得到了一筆財富那也是在幫助他們,是爲了阻止他們走向無底的深淵...
帶着最後的微笑,包間之中我們三個幾乎可以決定某些人命運法律面前的‘罪人’舉起了又重新拿起了抽屜裡面擺放着的酒杯,藉着還未完全消去醉意神經最後的一絲麻痹,我喝完杯中之酒之後,裝好那張標記有貨物儲藏地點的手繪地圖,隨着他們兩個的腳步離開了這個和審訊室毫無差別的包間......
臨別這家對我來說已經留下抹不去記憶的KTV之前,我又擡眼看了看牆上的那個時針已經走到六和七之間的鐘表。而後便又坐在了自己那輛毫無脾氣的寶馬X6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之後,便伴隨着火紅色法拉第612勢如奔雷的引擎發動聲,漸漸消失在了這個此時依舊人來人往的繁鬧街區......
再次回到嬸嬸這個碩大神秘的莊園之中,望着周邊依舊沐浴着陽光的花草,大廳前那幾個大理石雕刻依然向外吐水的金魚圍着的那個像是仙女的雕像依然翡翠華麗,飄迎的絲帶纏繞雙肩飄在空中展臂向前似乎想要騰雲而起,之所以直到今天我才更加註意這尊雕像,不是因爲她不顯眼,而是因爲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爲何要立在大廳前...
望着整齊站在塑像前的大伯、嬸嬸、堂姐,我慢慢將車停在青石板路的一角,熄火解下安全帶下車之後,迎面走來的不是奇米琪,也不是嬸嬸,更不是大伯,而是曾經出現過爸爸那封信件裡面的另一個我在醫院門前見過一面的人——老鬼...
看着眼前這個老鬼,衣着簡單、老式髮型之中參雜着星星白髮,一臉胡茬已近不惑之年卻從呼吸之中絲毫感覺不出肌能的下降。他身上沒有任何殺氣也嗅不到任何的血腥,可不知爲何當我看到他那雙眼睛時,心裡面頓時便犯怵了。不是因爲他臉上已經失去了人類本該有的表情,而是因爲在他的眼神中散發着一種說不出來味道的感覺,這種感覺和之前戎狼和布圖眼神中的感覺相比,如果後者是一團燃燒着無盡恐懼的烈火,那麼他周身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可以將無盡恐懼烈火燃燒的闇火......
還未等我開口,眼前這個全身都散發着令人悚然的老鬼先開了口,一個只有四根手指的大手張開擺在了我的面前:
“你嬸嬸要你把那張地圖交給我,然後到二樓會議室。”
話說完了,似動未動的雙齒似乎吐出了令人驚恐的寒氣,凍結了周圍的空氣,留下的只有我像是中了魔咒的手來回在衣兜內側尋摸...
整個過程我都不敢吭聲,也不敢正視他那雙幽暗無光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像是冤死厲鬼的眼睛,我真的無法想象爲何父親寄來的那封信函裡面爲何會出現他的名字......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接過地圖轉身離去的老鬼,一時間等我再將目光移到那個雕像前時除了堂姐奇米琪,像是等着我站在那裡等着我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已經不知去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