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幕上明明是一派晴朗,衆人卻都聽見了雷聲滾滾。
青雲仙子和老神仙所在之處,忽起大風,雪白的雲霧翻涌,電閃雷鳴。
大明朝這邊,欽差帶着人直撲于謙家裡,每個人臉上都帶出狂喜,這抄家從來都是個能發財的好差事,抄上一家犯官,大家分潤分潤,至少都能過個肥年。
衆人興沖沖地到了于謙家,遇見的卻是家徒四壁,欽差等都皺起眉頭,這連翻都不用怎麼翻,一眼看去,什麼都沒有,唯獨正室上了鎖。
幾個人一對視,目中都隱隱流露出些許興奮。
這要緊的寶貝,肯定都藏在正室。
天幕下,不少百姓看着天幕上的情形,大部分人心中難過,卻也有人冷笑:“那些當官的有幾個好的,個個都享着富貴,于謙就算勉強是個好官,家裡恐怕也肥得流油。”
“可惜了,都便宜了這幫子害他的人。”
周圍的百姓紛紛皺眉怒斥:“於大人保住了京城,保住了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他家資幾何,都用不着你們管,更用不着你們在這兒說什麼風涼話。”
百姓不傻,又是旁觀者,所有人都對於謙非常有好感,當然,心裡多少也覺得他家裡不會沒錢。
所謂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官的,哪有沒錢的道理?
爭吵間,欽差等踢開了于謙的屋門,卻齊齊愣住。
天幕下的大熙朝君臣也愣住,皇帝雙目微熱,兩行熱淚泉涌而出。
房間裡一樣空蕩蕩的,只有朱祁鈺賜給於謙的蟒袍和劍器在。
天幕上、天幕下,無數人嚎啕大哭,一時間濃雲滾滾,天色越來越黑。
沒多久,朱祁鈺也‘病’死了。
“……”
大熙朝君臣有一個算一個,只覺得腦袋裡嗡嗡地響,又脹又痛。
這還沒完,朱祁鎮竟然還給王振建廟祭祀。
皇帝氣得破口大罵。
尤其是朱祁鈺病逝之後,朱祁鎮下詔斥責他,說他‘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穢德彰聞,神人共憤。’
廢其帝號,諡號爲‘戾’。
“滑天下之大稽,豈有此理!”
大熙朝的臣子們個個皺眉。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景泰帝和于謙竟然落到這樣的結果,怎麼想都讓人心寒。
皇帝咬牙,于謙可是再造大明的人物,都像朱祁鎮一樣,將來朝廷再次遇到難關,誰還敢站出來扛事?
他也是皇帝,他肯定不能代入朱祁鎮,他代入的就是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的朱祁鈺,如今看到朱祁鈺的下場,眼前都陣陣發黑,感覺自己也被潑了一大盆冷水,渾身難受。
想當年他登基時,面對的同樣是個爛攤子,他父皇年輕的時候英明神武,年紀大了卻越發老糊塗,整日只想着享樂,完全聽不得半句朝中有不好的地方,鬧得地方官員都學會粉飾太平,各地的災情都鬧到易子相食的地步,京城裡還在歌頌他父皇是盛世明君,海清河晏。
結果他一登基,可不就焦頭爛額,真是夙興夜寐,生怕哪天亡國,辛辛苦苦幾十年,終於大體上處理好了爛攤子,國庫裡的存銀也多了,各地的民生也好了不少,他都想,以後自己駕崩,大臣們怎麼也要給他整一個相等不錯的諡號出來。
至少也要是明啊,睿之類的褒諡。稍微想象一下,他被臣子們整一個惡諡,皇帝就氣得要吐血。
“朱祁鎮這畜生,不得好死!”
大熙朝文武正氣得跳腳,忽然就聽見轟隆一聲響,只見天幕上金殿上,龍椅邊,哐噹一聲,塌下去半邊。
朱祁鎮一個趔趄,摔在地上,他幾個親信,徐有貞,石亨忙奔上前:“陛下!”
呼喊聲剛起,又戛然而止。
只見金殿上金光閃閃,青雲仙子身後帶着一隊仙人飄然而下。
朱祁鎮頓時愣住,整個大殿內外,文臣武將,太監侍衛,愣了半晌,猛地跪下來疾呼:“神,神仙!”
“神仙下凡了!”
大熙朝這邊,一衆君臣也屏息凝神。
青雲仙子甩了下衣袖,只見地上黑霧瀰漫,隨即一位黑衣窄袖,一位白衣寬袖的陰差徐徐步出,躬身行禮:“原來是月華宮青雲仙子大駕,小仙有禮了,敢問仙子急召小仙,可是有法旨降下?”
“兩位使君,這是王母的御令,你們且看看。”
說話間,一道金光飛射到黑白衣服的陰差面前,眨眼間,二人的神色肅然,恭敬拜過,齊聲道:“謹遵法旨!”
“王母令仙子掌英魂殿之事,地府上下自然聽令,還請青雲仙子吩咐。”
“今有于謙,於廷益,負經世之才,保京城,衛家國,除奸佞,輔朝政,存宗社,厥功至偉,忠心義烈,與日月同輝,特召其入英魂殿,從此超脫,不受輪迴之苦。”
“吾等領旨。”
兩個陰差說完,手中的鈴鐺忽然就響起,不多時,衆人齊齊驚呼,只見于謙竟從黑霧裡緩步行出。
朱祁鎮大驚失色:“這——你——”
石亨和徐有貞等大臣也驟然色變。
金殿外的侍衛們,其他文武大臣卻是有不少面露喜色,還有幾個老淚縱橫,哽咽道:“於少保,您回來了,嗚。”
于謙去世時死得很慘,但此時看來,卻是如在世時一般,渾身上下並不見絲毫狼狽。
他沉默半晌,幽幽一嘆:“此實非謙所願!仍是那一句,我不爭朝夕,只爭萬世之名。”
于謙顯然對上面的事知道的很清楚,深吸了口氣,擡頭看青雲仙子:“仙子,不知我能否與我家陛下見上一面。”
朱祁鎮:“?”
一衆大臣也去看朱祁鎮,可隨即衆人瞭然,于謙想見的,顯然不是他,而是朱祁鈺。
青雲仙子衝兩個陰差點點頭。
兩個陰差又搖了搖鈴,衆人就見朱祁鈺走了上來,所有大臣齊齊伏地不起,羞愧得不敢擡頭。
朱祁鈺滿臉茫然,擡頭看了眼朱祁鎮,大哭:“竟然,竟然讓我諡號爲‘戾’,我……少保啊,朕心裡苦,朕心裡苦!”
于謙雙目含淚:“臣——負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