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尚未燃盡的烈火,依然在述說着先前的慘烈。
而黑暗中涌動的獸潮,也終究將所有的弓弩手都盡數吞噬,並再度逼近着、這座仍舊屹立的殘破城牆。
正如蘇牧先前的判斷,獸潮的支配者並不在獸潮之中。
甚至它也並沒有對眼前的獸潮,下達過某種足夠清晰的指令。
所以整片獸潮唯一的目的,便也只有不斷的向着前方突進,但至於突進的方法和速度,卻全都是能夠被其他力量所改寫的範疇。
“它們雖然已經將弓弩手盡數殺死,但對於先前攻城時的慘烈代價,就算是獸潮之中的妄獸、也仍舊留有恐懼。”
已經解除了獸性變身的溫斯特,卻並沒有將臉上沾染的血污給擦去。
似乎唯有如此,方能讓他更清晰的記得來自獸羣的威脅。
但聞言後的蘇桐,卻無疑持有着相反的態度:
“不是畏懼、而是觀察,縱然那些智力低下的妄怪,的確會被先前的反擊給震懾,但獸潮中還有諸多智慧宛如人類的妄妖。我並不認爲若妄妖這般詭詐的東西,會無法看透我們如今精疲力竭的絕境。”
蘇桐口中的精疲力竭,其實才是整個卡巴特要塞的主色調。
無論是逃亡千里而來的蘇牧,還是獸化惡戰之後的溫斯特,甚至是城牆上每個戍守崗位的暴風兵團士兵。
在浩瀚獸潮的壓力下,又經歷了連番的惡戰,所有人的身體雖得到了短暫的休息,但精神卻始終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
如果獸潮在這個時候再度來襲,恐怕想要又一次將他們給擊退,難度已是數倍於入夜前的那場惡戰。
如今整個卡巴特要塞唯一的希望,便也只有預計會在夜半到達的援軍。
……
但是希望這種東西,有的時候就像是一抹縹緲的幻影。
就算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希望降臨的那個時刻、便也將愈發的臨近。
然而隨着城牆下的烈火漸漸熄滅,黑暗中每一分一秒的等待,對於所有心懷希望的人而言,都是一場痛苦的煎熬。
並且在這份煎熬之中,某種就連溫斯特也極爲不解的情形,卻是如此**的躍然在所有人的眼裡:
“援軍的斥候小隊,現在還沒有到達?”
溫斯特的神情中,終究還是流露出了些微的疑慮。
此刻那皎潔的霜月,已經高懸在了天空的正中,沉默無言的俯視着大地中央這座殘破的要塞。
夜半之時,如今已經降臨。
但衆人翹首以盼的那抹援兵,卻依然沒有出現。
就連本應最先趕到的斥候分隊,此時也同樣不見半分的蹤影。
“其他駐軍點,並沒有收到求援的信息?”
從溫斯特的神情中,蘇牧立刻便察覺出了眼前的詭異,幾乎第一時間裡,便提出了爲駭然的那個可能。
然而對於蘇牧的疑問,溫斯特的神情卻愈發的複雜:
“狼煙升起於你們來到卡巴特要塞之前,而求援的士兵我也分別派出了三批,無論是哪一種手段,都能夠保證讓其餘的駐軍點一定能夠注意。”
溫斯特說到這裡,眼中尚存的那抹希望,也終於漸漸的淪爲了深深的絕望。
並且某種名爲憤怒的情緒,更是躍然在他的雙眸之中:
“暴風兵團此區域的指揮者,是一個靠着憑藉裙帶關係上位的庸才,所以也纔會被打發到了最不容易發生戰事的此地。”
“但我根本無法想象,一名坐擁數千戰士的指揮者,竟然連救援戰友的勇氣都沒有。直接便將垂死掙扎的戰友,給放棄於抵禦獸潮的惡戰之中。”
“簡單說,被這片區域的最高軍事統帥,似乎已經將我們給直接放棄掉了……因爲他那愚蠢的畏懼,我們便被放棄在了抵抗獸潮的最前方!”
……
隨着溫斯特咬牙切齒中,說出了最爲讓人絕望的判斷。
滿是創痕的城牆之上,某種名爲悲愴的情緒,剎那間便蔓延於每一名士兵的心頭。
“你的判斷是正確的,通過你預先安排好的計劃,我們的確能夠將時間拖延至後半夜。如果真有援軍到達的話,我們不但能夠真正將獸潮拒於聯邦之外,而我們也能在固守之中,成功從獸潮的侵襲下倖存下來。”
溫斯特默默的看向蘇桐,用暢想表達着對這份計劃的認可。
但這份絕境下的認可,此時卻顯得如此的蒼白。
沒有援軍,便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則無論是龍拓皇族這樣高貴身份,還是若戍邊將領這般的高潔的靈魂,其實都會爲某個指揮者的愚蠢而陪葬。
“無論有沒有援軍,我的職責便是抵禦卡巴特要塞外的一切侵襲,所以我和我麾下的戰戰士,只能與這座要塞共存亡。”
“軍營之中還有數匹傳訊的快馬,你們乘着獸潮再度發起衝擊之前,立刻離開要塞向聯邦內部而去,如此還尚有一線希望不會被獸潮所趕上。”
“這已經是我和卡巴特要塞……最後能爲你們所提供的了!”
溫斯特決絕的語氣,其實已經氳滿了必死的意志。
然而他想要贈與蘇牧四人的最後生機,卻並沒有如他所願般的實現。
因爲就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漆黑而澎湃的獸潮便已經再度襲來,鋪天蓋地的席捲向了依然傲立的卡巴特要塞。
數目龐大的獸潮,瞬間便將卡巴特要塞給團團圍住,一次次向着其下堆滿了妄獸屍骸的城牆,發起着不知疲憊的衝鋒。
此刻別說是極易受到驚嚇的駿馬,就算諸如溫斯特這樣的中字級騎士,也再不可能從卡巴特要塞抽身離開。
蘇牧四人最終的命運,依然被死死的鎖在了這座要塞之中。
宛如浮萍一般,在獸潮裡上下起伏着。
不過此時此刻,就在所有人都滿心絕望的同時,某種極爲詭異的駭人想法,卻是無可阻擋的鑽入了蘇牧的腦海:
“神之印記!始終位於一切漩渦的中心!”
眼前發生着的一切,它究竟是各種巧合所拼湊的結果,還是根本就是被刻意安排給蘇牧的際遇。
在這一刻之中,其實就連蘇牧自己也不甚明白。
而蘇牧唯一能確信的只有: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由那宛如主角光環般的詭異力量所引起,那麼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份神秘力量也並不會憑空消失。”
“只要還有更多的巧合……看似絕境的卡巴特要塞、便依然還有苟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