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你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東西會看順眼，一旦有這麼一個東西冒出來，通常，我們會叫這個東西——
爆款。
小毛球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爆款，伊戈和奎爾的小毛球被身邊的鷹妖們看到之後，他們頓時泛起莫名的愛心，掀起了飼養小毛球的熱潮。
那些平日裡哪裡都不去的鷹妖們也爲了找一隻小毛球開始走街串巷起來。
會有這種變化，是讓高黎始料未及的。因爲這東西真不是專門針對鷹妖設計出來的，而僅僅只是高黎的靈機一動而已。
寵物文化，說白了就是吃飽了撐的。這些不能騎，不能拉車，也不能幫忙狩獵的東西平白佔用一個人口單位，只能是因爲生活條件太充裕了。
奎爾是貴族，衣食無憂，所以他也曾經在家裡養了一些寵物用來觀賞。可無論何種，都不如這種小毛球來的好。
尤其是捧着這些是可愛的小毛球，即便是猛男的心都會被融化掉。
——畢竟，這可是高黎專門爲了弘揚可愛文化而設計的。
事情的變化讓高黎有些意外，也有些高興，因爲這至少意味着鷹妖們正在試圖融入這個城市。這座燕南城中邪異無數，若是一直保持着與邪異爲敵的態度，恐怕他們根本不可能融入城市。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這些小毛球既然是邪異，那就可以隨時都變成高黎眼睛和耳朵，對於這些鷹妖們的狀態，他就可以更進一步掌握起來。
不過，在高黎看來，這些小毛球會主動接觸鷹妖，可能歸根結底只是因爲鷹妖身上的鳥味比較濃郁，看上去挺好吃的吧。
自從鷹妖進城之後，凌瓏就再也沒有去過街上，天天躲在王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然開始冒充大家閨秀。一開始高黎還打算讓凌瓏出去走走，給那些鷹妖們說點鼓勵的話之類的。可後來想想，這樣其實維持也挺好。鷹妖們一直以來都生活在教會的管理之下，如今來到這裡，他們享受到了真正的自由，難道還能回去？不過高黎不太明白，爲什麼凌瓏對扮演神如此牴觸？
人是何種性格，幾乎無一例外全部來自曾經過往的積累，也就是來自人的記憶。
當初，凌瓏沒有恢復作爲天人的記憶，她的性格便是冷清的，除了爲父母報仇之外，幾乎什麼都不在乎。而現在，會因爲扮演女神而害羞，只能是因爲她恢復了過往的記憶，這種行爲，可能恰好觸動了部分記憶。
尤其是這兩天，凌瓏甚至連她最喜歡的練劍都不去了，每天就悶在屋裡，高黎看着有點心疼，也有點後悔。高黎自己是個大咧咧的人，可他並不能用自己的感受來要求別人。
所以，他決定和凌瓏談談。
凌瓏哪都沒去，就在屋裡坐着，單手拄着下巴，看着窗外發呆。
高黎從背後湊過來，矇住凌瓏的眼睛，問道：“猜猜我是誰？”
凌瓏微微一笑，道：“猜不出來。”
高黎說道：“誒呀，咱們的女神大人也有猜不到的時候嗎？”
凌瓏輕聲說道：“能不叫我女神嗎？我不想當這個女神。”
高黎一愣，他能夠猜到凌瓏對女神這個稱呼的牴觸，可他沒想到凌瓏進入如此牴觸。她可是極少主動對高黎說她不喜歡一件事！
高黎繞過去，看着凌瓏的臉。此時她的臉上沒有習慣性的淡然，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東西，裡面似乎有懷念，有糾結，還有，一絲絲後悔？
高黎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腦補過度，反正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想到的就是這些。
“你回憶起什麼了？”高黎柔聲問道。
凌瓏小聲說：“不少事，不少讓我感覺很後悔的事；不少現在想來，難以啓齒的事；不少，錯事。”
“能說說嗎？”高黎問道。
“不想說。”凌瓏說。
“什麼時候能說？”高黎問道。
“什麼時候，都不想說。”凌瓏道，“可是，又想說給你聽。”
這麼矛盾的嗎？
“那就說吧。”高黎說。
“說了，你不準笑我。”凌瓏說。
“不笑，保證不笑。”高黎有些納悶，會是什麼？
“前世，我一直都被她們稱呼爲女神。”凌瓏說。
“恩。”高黎點點頭，這種事高黎並不感到意外，凌瓏的前世那就是天人統治世界的時候，那個時候會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那些猴妖們表現出了極強的極強的忠誠，我十分信任他們。”凌瓏接着說。
“恩。”
“然後就，他們就發動了湮滅，我就死了。”凌瓏說。
“恩，恩？”這段故事未免也太簡單了點吧，你這說來說去，就沒點正經內容嗎？
“怎麼死的？”高黎追問道。
“不知道。”凌瓏說。
“不會是在睡夢中吧？”高黎道。
“不知道。”凌瓏臉紅了，口中說着不知道，不過高黎估計也差不多。難怪她說不讓笑她，這種事說起來果然有點丟人。不過都是老夫老妻了，有點默契就好了。
難怪她不想當女神，果然是有心理陰影的。
也許她已經回憶起更多，可不願意說。她不說，高黎也不問，人總要有點隱私空間，畢竟這世上如同高黎這般手機都沒密碼的人不多。
凌瓏被高黎抱着，兩人享受着只有兩人的溫存。
“其實，上輩子的我們，就和這些鷹妖差不多。”凌瓏小聲說，“目空一切，認爲這些猴妖是我麼的僕役，認爲這個世界理所應當地臣服。結果，湮滅一出，無論天人還是邪異，都明白了，原來從來就沒有任何事理所應當的。”
高黎剛要開口，凌瓏卻繼續說道：“其實，我原本以爲，如果能夠覺醒了前世的記憶，我能稍微聰明點，別再像現在這麼笨。可沒想到，原來上輩子我也是個笨蛋。整整兩輩子都沒聰明過，你說好笑吧？不過，這輩子，讓我遇到了你，我聰不聰明都沒關係了。”
聽着凌瓏的話，高黎感覺到陣陣暖心。想從凌瓏嘴裡說出點情話來實在是太難了，今天難得，高黎甚至有想要慶祝一下的衝動。
當然，也僅僅只是衝動而已。
“你不想當女神，就不當吧。”高黎突然笑道，“在我的燕南城裡，只有人性，沒有神性。哪怕是神，來到我的燕南城，也得變成普通人！我會讓鷹妖們明白這一點的。”
也許是高黎懷抱起了作用，也許僅僅只是凌瓏自己想開了。在結束兩人親暱地交流之後，凌瓏渾身輕鬆地離開房間。
高黎估計，凌瓏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又不敢說，最終挑選了一個最簡單，最無傷大雅的小事說了出來。她的潛臺詞是，她已經回憶起很多過去的事情了。
曾幾何時，伊一一說過，天人一旦回憶起過去，就可能會性情大變。凌瓏雖然還沒到這種地步，可她原本冷清的性格卻也改了很多。
至於未來會怎樣……
萬一真的發生什麼變化，大不了重新追嘛，反正婚都結了，生米煮成熟飯，還能離啊咋地？
多日之後，鷹妖們終於在這座城見到了凌瓏，他們信仰的源頭，偉大的女神。
每當見到凌瓏，鷹妖們總會立刻恭敬地肅立在一旁，低頭輕聲頌唱聖歌。凌瓏剛開始以爲僅僅只是一次就好，可沒想到，這些鷹妖們每次見到都這樣。終於，凌瓏無法忍受，她乾脆說道：“以後，見到我，只要打個招呼就好了，不要在那裡唱聖歌。”
鷹妖們登時就十分惶恐，問道：“女神大人！是我們的聖歌唱得不夠好嗎？”
凌瓏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你們的聖歌我聽不懂，可換成你們自己想想，你正走在街上，突然一羣人圍着你唱歌，歌詞的內容你還聽不懂，難道你們就不會感覺到尷尬嗎？”
鷹妖們緊張地說道：“但您是神……”
“神也尷尬！”
終於，在嚴令之下，鷹妖們改掉了這個毛病，只不過再見到凌瓏，依然表新出格外的恭敬。
其實，鷹妖們早就已經從燕南城的居民口中瞭解到了他們所謂的女神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強大，冷清，而且，是這座城城主的妻子。
當鷹妖們一開始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們紛紛表示不能接受。他們的神竟然會是一個猴妖的妻子？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荒謬的事？他們甚至與一些城裡居民爭吵起來。可是這些燕南城百姓們卻一臉看向白癡一樣的表情看着他們。
“天人也是人，爲什麼不能嫁給我家王爺？”這是某人的原話。
說實話，這句話狠狠刺痛了鷹妖們的心，這感覺就好像一羣狂熱的追星族突然發現他們崇拜的偶像其實在別人眼中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一樣。
鷹妖們開始引經據典，試圖向這些不懂神之偉大的未開化之人們講述神的光輝事蹟，結果他們收穫了更多關愛的表情。
“你說的這些，在我們這裡很平常啊。”這句話依然來自那個普通市民之口。
這是啥感覺呢？來到你一個你自認爲原始的部落，給他們摸出一個諾基亞3310，想要向他們展示偉大的無線電神蹟。
然後當地人掏出一臺華爲MATE 30保時捷設計，拍拍你的肩膀，告訴你：兄弟，你過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