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在三日後死亡。
一百二十三年前,我就看到了今天的結局。
命運就是一部早就被寫好的歷史,一切的偶然和必然,都早就註定。
我曾經也嘗試着去改變。
但無濟於事,我的一切的行爲,在天道的面前都那麼可笑。
我們就像是在一個狹窄的僅僅只足夠容身的通道中行走的螞蟻,我們是向前還是向左還是向右,都早就被安排好。
一切掙扎和努力,都毫無意義。
天道就在那裡,命運也在那裡。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
秦嶺逶迤,橫跨數省,其中靈山盛境無數,自然也有無數的修行者在此紮根。
在靠近終南山不足十里處,有一不足百米的小山包。
山上中了些松柏,遠遠望去,猶如一隻孤墳。
那山包的腳下,有一個老人擡頭看向天空,渾濁的雙目中,彷彿有無盡的數據在流淌。
他的手中抓着一根竹杖,在柔軟的沙地上寫寫畫畫,轉眼便寫出一連串的公式。
如果把天地的規則都納入公式之中,我們只需要知道一個“因”,便能得到一個“果”。
只要知道的規則足夠多,錄入的信息足夠廣,未來將無一不確定,就如歷史一樣,在眼前一覽無遺。
老人繼續寫寫畫畫,不大的空地上,被他寫滿了公式。
“咔嚓。”
忽然之間,他正要給一道公式收尾的時候,手中的竹杖忽的斷裂了開來,斷裂的一頭,重重砸在了沙地上。
“原本如歷史一般早就註定的命運,出現了變化。”老者再次的看向天空。
天道是穩固的,是精準的,是按照特定的軌跡運轉的。
但如今,一個微不可查的變量忽然闖了進來。
在這個龐大且精密的系統之中,哪怕僅僅是一個非常細小的變量,在經過一層層的計算之後,結果都是無窮大。
也會讓既定的歷史,出現巨大偏差。
這個變量是憑空出現的。
它沒有過去,不可以通過其他的“因”來計算出它的存在。也不能夠通過它,來逆推出最原初的那個“因”。
因爲不存在。
“或許我應該接近那‘變量’,結局可能會更好,但也可能會更壞。但不可知,才最令人期待,不是嗎?”老者扔下了手中僅剩的半截竹杖,看向了不遠處的山道上。
在那山道上,有幾個人正緩步走來。
……
“算盡平生。”吳玄之看着前方山道路口處斜斜掛着的一方旗幟,上頭用毛筆書寫四個大字。
這口氣,大的沒邊了。
不過,吳玄之幾人都並未有流露出任何的嘲諷之色。
因爲修行界的很多人都知道,這終南山的附近,住着一位非命道人。
非命道人精擅天機術數,能窺見未來,許多修士都找其指點過命運,他都來者不拒。
這一點,在修行界中非常罕見。
大多數的修行者唯恐泄露了天際,遭受天譴。
這人卻是反其道行之,一生說出去的天機也不知道多少,但偏偏活蹦亂跳的活了一百多年。
實在是咄咄怪事。
吳玄之幾人恰好路過終南山,陽都想起這附近住着的非命道人,便想着過來拜訪一二,也想看看這傳說中神乎其神的非命道人是否當真那麼神奇。
他們很快就見到了非命道人。
這人看上去與鄉野間的平常老農無甚區別,生得乾瘦,臉上皺紋縱橫,充滿了時間侵蝕的痕跡。
而且,他雖然以道人自稱,但並未作道人打扮,甚至於都沒有蓄髮。
光禿禿的腦袋上後頭,留着一撮辮子,是那種清朝初年才能見到的金錢鼠尾辮。
他站在一方寫滿了公式的沙地中間,就這麼站在這裡,卻好似被星辰圍繞,揹負着無盡的星空。
“貴客上門,未能遠迎,還望恕罪。”非命道人向着幾人一拱手,呵呵笑了起來。
“非命道長,我等未奉上拜帖,便直接前來,倒是我們唐突了。”吳玄之回了一禮,人的名,樹的影,今日一見這非命道人果非尋常。
“聽聞非命道長能算盡一切,今日我等也有些困惑,希望能得到道長解答。”見對方沒有說話,吳玄之便繼續的說道。
他也開門見山,不再客套。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但是我不能說,你也不能問。”非命道人看着吳玄之,緩緩開口說道。
“你這道人,在山下掛了個‘算盡平生’的牌子,我當你是有什麼真本事,沒想到也是這等故弄玄虛之輩。若是如此,我也能去給人算命了。”一旁的陽都本就心情不好,聽到非命道人這般說,便開口嘲諷道。
便是吳玄之的心中也忍不住懷疑,這人莫非真是欺世盜名?
只是這說話玄玄乎乎的樣子,也太像神棍了。
“你是天道之下的唯一變量,沒有過去,也不屬於現在。你問了,我說了,天道便知道了。”非命道人不理會陽都,只是繼續對吳玄之說道。
吳玄之的面上不動聲色,但內心卻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他眯起眼睛,他的這個秘密,還是第一次被人道破。
“天道之下有了變數,一切便不得準了。自此以後,老道也不再給人算命了。”非命道人笑了笑,山下的旗幟忽的燃燒了起來,轉眼便化作了一團灰燼。
“自二十五年前開始,老道就不應該給人算命了。”
二十五年前,正是吳玄之出生在這個世界的時間。
吳玄之的臉色再次變幻。
“咱們走吧。”既然這道人不願意再算命,吳玄之也沒有說什麼,便準備與衆人離開。
“吳老闆,聽聞你的公司一直在招人,我若是去應聘,不知道能不能通過面試?”
就在此時,那非命道人忽然間開口。
吳玄之的腳步當即頓住,這麼多年,還是很少有國內的修行者主動要加入龍象安保公司。
“若是非命道長想要加入,吳某自是倒履相迎,道長是想要應聘什麼崗位?”
“你們入侵德元洞天的時候我也看了,雖說有些奇思妙想,但算法太差,也不知道是哪個外行搞出來的東西,效率那般低下,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若是進入公司,自是想幫你們改良一下算法。”非命笑了起來。
但一旁的陽都,卻臉色有些發黑,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