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羣人用暗殺的手段對付《喉風報》,但因爲有甲二的幫襯,他們派出的刺客竟無一競功。
估計他們也放棄了刺殺這一道手段。
如今《喉風報》持續爲底層民衆發聲,並大肆抨擊煙土行業,獲得了好大的聲望。
連着官府也不太敢輕舉妄動。
畢竟,之前的那一場“拒土大會”,鬧得羣情激憤,官府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平息。
有了這一層光環護體的《喉風報》,對於福州官紳而言,就猶如面對着一隻縮成一團的刺蝟,他們真要動手,就算把喉風報給封了,那必然得咬出一口血。
而燒鴉·片這一招,不可謂不毒。
那些人持續在報社附近燒着鴉片,一天兩天或許見不到什麼效果,但時間長了,肯定會有人染上毒癮。
屆時他們再把此間的消息泄露出去,《喉風報》這麼長時間建立起來的聲望,會瞬間被摧毀。
他們再想揉捏,自然就是輕而易舉之事。
吳泰的後背冷汗有些下來,若非提早發現此事,恐怕再過些時日,他們這些人都得被人算計至死。
他之前雖然走了許多地方,但各自都遵循着一定底線,卻從未見到過如此下作的法子。
“派人去四周巡視,若是有人燒大煙,便趕緊驅趕走。以後你等在報社,都需要上口罩。若是再嗅到這味道,都得小心爲上。”
這種事情沒辦法報官,更何況這個關係,便是報官也處理不得。
“陳編輯,你明日就此事作一篇文章,把此間的兇險都描寫出來,而後登上報紙。如此便是我等遭了算計,也好過事後再辯解。”吳泰心中迅速的思考着對策,與衆人說道。
衆人各自點頭,而後便下去忙活了。
吳泰長嘆了一口氣,又隱約聞到了這股子味道,便趕緊用袖口掩住口鼻。
“三弟說是來幫我的忙,如今又不知道哪去了,唉,如今這城內做事果然處處受到掣肘。想要破局,何其難也?”
……
在此條街道的盡頭,便是一間茶樓。
吳玄之坐在二樓,甲二笨手笨腳的替他斟滿了茶水,而後站立在一旁。
這杯中的湯色嫩綠明亮,入鼻尖有淡淡花香,一入口,滋味濃厚鮮爽,讓人的精神爲之一振。
吳玄之本就是好茶之人,這閩地本就產名茶,他如今所飲的是當地的七境茶,滋味甚是獨特,相比起川中茶水的清,此間的茶水要更加的濃郁,彷彿山川靈氣皆匯於一壺,讓他頗爲喜歡。
“三爺,那福壽館的人使了些下作手段,是否要我去把人都解決了。”
甲二的耳朵動了動,確定附近無人偷聽後,才小聲說道。
報社附近有人燒鴉片的事情,他早就知曉,只是被吳玄之攔着,他才一直沒有動手。
“不用。”
“巴頌,這個世界上,殺人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是,也有很多事情,不是單純的殺人就能夠解決的。”吳玄之並未擡頭,只是靜靜的開口說道。
他口中的巴頌,是甲二的真名。
他的目光落到窗外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並不多,能見到幾個粗布衣裳的工人懷中抱着厚厚的紙包,各自小心翼翼,朝着各個方向跑去。
“嘭。”
幾乎就在同時,各處的巷口陡然衝出來十來個大漢。
這些大漢直接撞在了這些工人的身上,一把將他們撞翻在地,而後其中一人搶過這些紙包就跑。
有工人爬起來要追,但是被另外幾人上去就是一頓老拳,打的鼻青臉腫,哀嚎不已。
甲二的眼睛眯了起來,一絲殺意顯現,他認出了這幾人,全部都是報社的印刷工人。
他之前答應過吳泰,要保證報社所有人的安全。
“三爺……”
他把目光投向吳玄之,徵求似的問道。
“就像眼前這件事,由你來殺人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吳玄之端起茶碗,看着地面上哀嚎的一衆工人,輕輕的開口說道。
甲二不能理解,但是他習慣性的服從命令。
“回去跟大哥說一聲,除了這幾個工人的醫藥費之外,每個人這個月的薪水翻倍。”
甲二點了點頭,
在街道的一側,有幾個漢子邁步自一家宅邸中走了出來。
那宅邸看似佔地不小,但實際上,裡面的大半房屋都歸了不同的人間。
估摸着是後世子孫不肖,守不住家業,把前人的房產都給拆散賣了。
“你們把東西還給我……我求求你們,你們把東西還給我,那是老爺子留下來的唯一的物件了。”
一箇中年婦人哭喊着自門中追出,卻被其中一人一腳踹倒在地。
那婦人趴在地上,大聲的哭嚎着。
“你家男人林三柄在咱們福壽館抽了那麼多大煙,這是他同意用來抵扣的,咱們都是正經生意人,雖說不做濟貧的善事,可別人也休想欠我們的款子。”
走在最前頭一人,伸手把掌中的一個金玉鑲嵌而成的印章攥緊在手,大聲的衝着那女人說道。
聽聞這枚印章是前朝的物件,大小也算是古董了,若是證實是嘉靖皇帝賜下的,那恐怕價格當真不菲。
那婦人又待上前搶奪,那幾個漢子終究是不耐了。
將其按到在地,上去就是一頓亂踹亂打,只將其打的滿臉是血。
而其中一人也是急色,瞧着婦人姿容不錯的模樣,還趁機在其身上抓了兩下,過了過手癮。
“可瞧見那幾人?”
吳玄之把玩着手中的茶碗,開口說道。
甲二點了點頭。
“一會兒把他們殺了。”
“殺他們可以解決問題嗎?
不知道怎地,甲二今日多嘴問了一句。
或許他也在迷惑,哪些人該殺,哪些人不該殺。殺了哪些人於事有益,殺了哪些人於事無補。
“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但……能解決一些問題。”
甲二還是不懂,但是依然重重點了點頭。
而在下方的街道上,那婦女仰面躺倒在地,胸膛上下起伏着,遠遠瞧去,能見到其面目淤青,口鼻間有鮮血流淌而出。
她的雙目直勾勾的瞪着天空,天空的灰映入了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