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農曆八月十五的天,早晚是涼爽的。
可正午的太陽依舊毒辣。
好在有顧清晨,屋裡很陰冷,即便窗戶開着,陽光照進來,也不過纔剛好適宜的溫度,省去一筆空調費。呵,我現在擔心的可不是錢,而是顧清晨——
原本,在博物館他和我已經有了緩解的跡象,可從紫淵中出來後,他又再恢復了冰冷。
顧笙瀾那個傢伙,也變得很奇怪。
可惡,若不是他又設下計謀,把魂魄放在什麼梨花簪上,故意讓顧清晨看見那魂魄記憶,我和顧清晨現在已經冰釋前嫌也說不定……
耳邊響起顧清晨說“就算是千次機會,也依然會選擇我……”
我沒有殺人嗎?
唉——
我又不好問他,怕他又一句你暫時不需要知道,目光落在他昨夜翻看,還未合起的法文書上,我覺得心裡一陣空落,看不清未來亦沒有退路。天魂曾說我是裝死,還因此用匕首戳穿了我的心臟,那種痛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走到窗口,趴在窗臺,看着地上的茵茵綠草,再嘆息一聲。
如今天魂多了一魄,變得更強大,連時間都維持到了半個小時。
那麼,我的顧清晨--
出現的機率更小了吧?
“唉。”
學校是不用去的,只需畢業前提交論文即可,原本的人生計劃,現在已經亂的一塌糊塗。
我的鬼夫變得更強了,我明明該開心的……
“你在修辟穀之術?”身後傳來莫遠淡淡的聲音,我身子一僵,這語氣……
不是那麼冷冰陌生!
我有些詫異緩緩轉過身,擰眉看着他,此刻除了擰眉,我沒有任何表情,因爲我實在不知我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現在的他。
誰知道……他又多了什麼記憶。
想到命魂破碎成了千萬縷,想到他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回憶,要是每一次都變化一番,我實在是消受不來!
“過來先吃飯。”
他淡淡看着我,我微微一怔,“唔。”他見我不敢上前,放下碗筷,看向我的眸子裡裡劃過一抹深沉,“你的疑惑我自會給你解答,快吃。”
有他這句話,我安心許多,拿起早就擺放好的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我一邊吃着一邊擡眸打量着他細嚼慢嚥的優雅模樣,他將筷子放下的剎那,我也立刻把吃了一半的飯推開,接道:“我也吃好了!”
他微微一怔,眸中劃過一抹無奈的神色,起身走向沙發邊。邊走邊道:“你有何疑惑不妨直說。”
我緊緊跟着他,到了他對面乖乖坐好,“我只想知道,前世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
看他拿起杯子給自己倒水,優雅的姿態彷彿不是喝水,而是喝着瓊漿玉露,他喝了水後,淡漠的眸子掃向早已坐在他對面的睜大眼睛看着他的我,似笑非笑的放下杯子,“你無須這樣的表情看我,該告訴你的我自會告訴你。”
我的表情,不對嗎?好,那換一個!
我立刻眯起眸,微笑着。
他一怔,繼而懶得理我,坐下來撥弄着猛兒,淡淡道:“梨花簪上的命魂很少,記載的是前世靈女,在我的面前,魂魄分離。”
“魂——魄分離?”
我沒聽錯吧,不是他魂魄分離……
不,他是魂飛魄散。
可魂魄分離,又是什麼?我沒聽得太懂,他淡淡道,“人死後,三魂歸三路,七魄裹肉身。”
“天魂歸天,地魂入地,命魂則會隨着七魄和肉身一起腐化到消散。”
“留仙門修的是萬年不死魂魄,修的七魄便可脫離肉身,與三魂成一體,跳出六界外。之前我只有一魂一魄,可勉強維持片刻,如今得了精魄後,可維持更久些。”
這下,我大概明白了,“這個我知道,之前的你正午時刻不到五分鐘的人形,剛纔卻維持了半個小時……”說道這裡,我微微一怔:“那顧笙瀾,他——”
我不可思議道:“他也是魂飛魄散嗎!”
聞言,顧清晨臉色陰沉下來,“不,他不是。他早已修的七魄,可隨意轉換身體和靈魂。”
“那爲何他會……”
我疑惑的追問着,顧清晨蹙眉道:“他不知被誰取走了一魄,現在只能維持六個時辰,他口中所爲怪物,便是如此。”
我心中瞭然,“魄都在哪?國外嗎?我可以感應得到,我陪你去找啊!”
他不言,從莫遠的身體飄了出來,他神色極爲漠然的伸出手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取出了之前從顧笙瀾心口取出的藍翎羽!
“這藍翎羽本是我煉製出的法器,用來連接鬼門和六界,以我現在靈力低微,不足以操控。呵,趁着他虛弱取來,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呃……”我呆了呆,所以說他剛纔是算好的嗎?他看着那青石,擡眸,眼中劃過一抹譏笑,“是覺得我很可怕嗎?連親弟弟都下手。”
我沒做聲,他又將那藍翎羽又塞回身體,道:“我不這麼做,他是寧死都不會拿血千璽,他現在,比我更需要血千璽。”
“唔?”
顧清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其實是故意使壞,讓顧笙瀾接受血千璽,去療傷嗎。
顧清晨淡淡道:“他恨你入骨,想必早就看出你的天魂不在,故意把血千璽讓給你,讓你的血引來惡靈……”
“然後,故意折磨我麼?”我接了下去,他撇了我一眼道:“我現在也看不透他的想法,不過也好,他日你天魂歸來時,惡靈環繞,也不會覺得不適應。”
“……”
惡靈,環繞。
好吧,就算是有,有鬼夫作伴我無懼亦無憂。
只是——
“清晨……”我下意識的喊了出來後在看到他冷麪時候立刻轉口:“清晨師父,那前世的我……到底死還是沒死?”
我疑惑說着,他眼中劃過一抹沉色,搖了搖頭,“所爲的假死,其實比真死更可怕--”
“梨花簪上是精魄,並非魂,僅有的記憶便是她的天魂在我面前與其他魂魄分散。雖只是如此,卻足夠我推算出,顧門之事,與她無關。”
“一個靈女若沒了天魂,基本上是廢了。顧門中隨便找出一個上乘修得魄體者,都是她難以抵擋的對手。”他說話時有些惱怒,皺緊了眉:“只可惜,簪上命魂只有這麼多!如果再多點,再看到的多點……就好了。”
我終於明白了,眼中劃過一抹訝然。
天魂散了,那不就是很弱嗎!
就和之前的顧清晨一樣!
也就是現在的我……嗯?我蹙起眉頭呆呆的看着他,喃喃不可思議道:“那你的意思,我——也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