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號 奴役的藝術

雨水:初候,獺祭魚。此時魚肥而出;故獺先祭而後食。

親愛的美紗女士:

奴役別人使人快樂,被人奴役也使人快樂。只不過前者是生活,後者是遊戲。對於電子遊戲,我始終都有一種距離感,對於現實中的遊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面前就出現了一條溝。我小的時候,對戲曲的興趣遠大於對電影的藝術,戲臺上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而熒幕裡的人不過是會動會說話的照片而已。之後,電視點燃了我的興趣。我見過很多人坐在電視前面一動不動,就像是入定了一般。這種狀態大概我也曾經有過,那個時候,家裡有活需要我乾的時候,我會因爲看電視被打斷而煩燥不已。現在許多國家還養着皇室,我曾經聽一位先生說過,英倫皇室給國家賺來的收入遠超過國家因爲養皇室提供的支出。經營皇室的方式與經紀公司的運營方式非常相似,皇室成員可以被包裝成準藝人推向市場,現代化的君主國家走的都是這種模式。

我曾經做過解釋傳統文化的嘗試,皇帝即是世俗強權的集合體,我是代表上天意志的教宗。但是不能把皇帝的想法視爲天意,從古至今皇帝就被分爲兩類,一類有道的明君,一類是無道的暗君。道是天運行的規則,皇帝的言行合乎天道,便是明君,反之便是暗君。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可這樣的覺悟非一般人能有,大多數人會把天地當做是父母一樣,天有兩重含義,一重是物理意義上的天空,一重是哲學意義上的天,即驅動萬物運行之力。人能把天地視爲父母,所以代表上天的皇帝視作是君父,皇帝的配偶有母儀天下之稱。這樣寓意是非常吉祥的,實際上人與人之間關係因循的是叢林法則。皇帝處於食物鏈的頂端,子民不過是他們嘴裡的魚肉而已。不過處於食物鏈頂端的猛獸並非完全不受約束,如果它們不能愛惜食物,消耗食物的強度超過了食物再生的強度,猛獸也會有填不飽肚子的時候。

人面對生活的重壓時顯得是非常弱小的,這樣的人對強權很容易產生依賴心理。爲了強化這種依賴心理,官家回安排各種儀式感的東西,若日積月累,它就會變成文化,變成傳統。從前我對皇室是非常反感的,總覺得供養皇室太費錢了,我從來沒有想到皇室還能爲國家創造收益。現代化的君主國家,不再是世俗強權的實際集合體,強調君主的象徵意義,有助於把百姓的想法凝聚在一起。現在社會的趨勢是這樣的,平臺會根據不同人不同的需求提供個性化的服務,這樣每個人接觸到的信息大不相同,這樣人與人之間的三觀越來越難以兼容,人羣不斷分化,人與人之間的誤解會越來越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君主的存在難能可貴。當然,也不是說把衆人的想法凝聚在一起非君主不可。當然非現代化國家或半現代化國家的君主把大量的公共資源變成了皇室私有財產,在這些人生活的圈子裡,每一粒灰塵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現實的世界,鞭子意味着痛苦。在遊戲的世界,鞭子意味着幸福。現實的世界,繩索意味着束縛。遊戲的世界,繩索意味着安全感。人的感受是非常微妙的,你想破解它,很可能是從科學入手,最後卻得出一個玄學的結論。如果沒有禁忌,我本來可以說的活色生香,只因爲有了重重規定,我的表述才顯得雲山霧罩、毫無邏輯。美紗女士,你在我世界裡永遠是那一道白色月光,那光是柔和的,像溫水一樣,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實際上我還是你的影迷,你的每一次演出都讓我感到驚喜,你在熒幕上的一顰一笑都讓我感覺整個世界因爲你的出現而傾斜。我愛你出演的每個角色,如果可以我願意生活在你的熒屏世界裡。

控制體重在一定的時間段成了許多女性重視的話題,但大多數只是說說而已。有的人報了健身班,等到教練通知她來報到的時候,或者根本聯繫不到她,或者有各種理由搪塞,她花錢買的不是服務,只是一種虛假的安全感。非常好吃又懶得動彈,這樣的人不長出一身油是沒有天理的。不過話說回來,人到中年之後,新陳代謝的速度會自然的慢下來,對此我有深刻的體會。在我三十四歲之前,我的體重可以控制在一百二十斤左右,自從踏入了三十四歲的門檻,我的體重超出一百二十斤就就沒有掉下來過,這讓我感到非常的不安,我曾經說,一個人未得富貴,卻長出一身膘,如果加上謝頂,再滲出一身油膩,那還不如讓我去死。恐怖的是我除了有肥胖的跡象,也有了謝頂的危險。如果不是我前世壞事做盡,今生何至於自己設定的底線被如此粗暴的突破。

爲什麼我會如此熱衷於給你寫信呢?那是因爲我這麼幹的時候一種清新的感覺撲面而來,當我給你寫信的時候,想象着我們一起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時間的馬蹄踩碎了灰塵,我就是那一粒灰塵,萬物因我而陳舊,包括我自己都越來越有一種老物件的感覺,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就不敢照鏡子了,我沒有勇氣面對鏡子裡那個沒有出息的中年人,一頭蓬鬆的亂髮,眼窩深陷,前面有一雙厚厚的鏡片擋着,鼻樑很高,如果要說官話,總是有一種裝腔作勢的感覺。皮膚勉強全是平整,但也殘留着很多痤瘡的印跡,這說明我曾經度過一個慘不忍睹的青春期。在熒幕裡的你永遠如花似玉,相信生活中的你一定更加動人。我曾經跟你提到一個跟你長的很像的女子,她曾經讓我心動,現如今她不知道揮動着翅膀去了何方,我作爲一粒塵埃永遠只能墜落在原地。就像是《人生》裡的高加林,無論怎麼折騰,到最後都是回到村裡做農民。

美紗女士,我現在電腦裡還保存着你的電影,忘記是在去年的什麼時候,我忽然在網站上搜到一部電影,通過字幕提示,這是你隱退前的最後一部作品,片中你幾次流淚,我也感到非常難過。我不知道你是懷着怎麼樣一種心情完成這不作品,我也不知道這些作品帶給你的到底是什麼,無論怎麼樣我還是感謝那些作品,是那些作品加深了我對你印象,是那些作品讓我對你有了更多的瞭解。如果有機會,我願意陪着你度過一段時光,我知道這是非分之想,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變成現實,可我還是要把它說出來,因爲我有迫切的願望加深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在任何一種關係之中我都是非常笨拙的那一個,但我還是願意冒險說出自己的心願,如果因爲這個我讓你失望了,那我肯定會非常失落。

在每一段關係當中,我總是找不到分寸感、平衡感,其實不止是處理人際關係時我有這樣的情況。還有我是一個嚴重缺乏決斷力的人,每當有人向我拋出問題需要我選擇答案的時候,我都會非常的痛苦。這讓我想起了《創造101》時期的孟美岐,她是一個嚴重的選擇困難症患者,有兩個不同顏色水杯,要她選擇其中一個,或者兩種食物讓她選擇其中一樣,那只是要她的命。不過在面對人生重大問題時,她沒有出現相同的情況,因爲她對工作當中任何一個小的細節都非常的認真,對於大的問題自然是很早就有考慮,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生活變成什麼樣子,主要靠自己經營,可很多人寧願相信無形中一個神在主宰着一切,寧願相信人無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相信每個人在出生時就已經拿到一個完整的劇本,只是沒辦法看到下一頁而已。人不願意自在的活着,寧願活在神的束縛之中,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爲懶惰。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這樣一則新聞,一羣人在途中救了一頭受傷的獅子,在獅子養傷期間,這些人給獅子提供了食物。等到獅子痊癒之後,他們就把獅子送回草原,可不久之後,獅子竟然回到營地,草原上獅子處於食物鏈的頂端,爲什麼不願意在百獸之中稱王稱霸,寧願給一羣人當寵物呢?人類可能覺得這些動物沒有骨氣,其實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爲了生存,你放下自尊的時候還少嗎?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當你沒辦法填飽肚皮的時候,你會感覺自己連路邊的一棵草都不如。人生當中非常重要的一課就是學會尊重他人,尊重那些體面的人不難,難的是尊重那些看起來沒有一點體面的人。不過你在尊重別人的時候絕不能放下警惕之心,因爲生活在底層的人面臨着非常嚴酷的生存環境,所以他們文明世界的人更加殘酷。

這番話沒有任何歧視的成份,只是尊重科學罷了。如果你周圍都是一些體面人,每個人都顯得彬彬有禮,每個人都顯得極有教養,那麼你生活在文明人的世界裡。不過你看到的往往不是真實的嘴臉,而只是一張張面具罷了。你必須時刻保持克制,時刻保持警惕,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與他們打交道,纔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全你的切身利益。你願意接受束縛,其實也是希望皈依在一種強力之下,如果衆人皈依在同一個強力之下,只要那個象徵性的人振臂一呼,頃刻之間,這羣人就會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在前面我說過自己早年間對皇室抱有很深的偏見,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偏見逐漸弱化,到現在已經消失了,如果可以用一種較低的成本理解問題,它就應該成爲不二選擇,好的方案就是給所有的人出路。

小的時候總是對做一件事不徹底感到遺憾不已,總覺得這樣就留下了無窮的隱患,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回事。歷史一再證明,凡是那種不給別人出路的解決問題的方式,最後往往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在這裡我也向你坦白,其實我這個人的任何具有兩重性,比如我覺得花錢養皇室是一種浪費,可如果我自己有機會被確認爲皇室成員,我是不會拒絕的,我小的時候,曾經制作冕琉,披上窗簾,手裡拎着一根棍子,然後坐在碾子上接受羣臣朝拜,也許那就是我的人生巔峰吧!從那之後,我在生活中就變成了一個點頭哈腰的角色。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看不到翻身的機會。一個人的體面不是別人給你的,而是你自己掙來的,或許你能見到一個極有身份的人在你的面前表現的非常謙虛,你不要以爲他在尊重你,他只是尊重自己的教養。

如果你想擁有做人的體面,你要切記,不要養成習慣議論的習慣,要知道你所品評的人或者事你未必真的瞭解,就算你真的瞭解,也未必適合由你說出來,就算你是適合說出那番議論的人,你也在合適的場合。凡是牽涉不到自己的事,你就要學會做一個啞巴,有人談論與你無關的事,你要學會做一個聾子。不聾不啞、不能當家,不啞不聾、不做家翁。在工作中你要表現的勤勉一些,這麼做有諸多的好處,一來不會有很多問題堆在你這裡,可以讓你免於被問責。二來別人在工作當中也不會被你拖累,有助於同事之間關係和諧。第三你可以更加從容的安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人一定要有時間觀念,每天做什麼最好有時間表,你的時程排的越長,你的出息就會越大,你想想看,那一個重要人物不是時程早就被安排好了,你要見他,一定要事先預約。這些都是小節,真正決定一個人出息的是人的選擇,特別是在關鍵時刻做出的關鍵選擇。

孔子說:“人在少年,血氣未成,戒之在色。人在中年,血氣方剛,戒之在鬥。人在末年,血氣漸衰,戒之在得。”大概在我長到接近青春期的時候,荷爾蒙就在我的體內發揮作用了,一張照片就能讓我血脈噴張,在後來看錄像,鏡頭裡的景象能夠迅速的抓住我的心,讓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心調加速、手心出汗,當我過了三十歲之後,情況就發生了改變。不要說看照片和電影,就是見到真實的人,我也不像從前那麼激動了。回過頭反思自己受教育的過程,又想一想這些年自己走過的路,我一定不會單純的只重視學習成績,而應該把處理各種人際關係,也當做人生當中的重要一課。與人相處應該注意禮儀,在一些關鍵的領域應保持高度的自律。

在我成長的漫長過程當中,失言始終是一個困擾我的問題。我曾經無數次告誡自己一定不要說太多的話,我也無數次因爲失言而給自己招來了麻煩。所以在我的人生即將進入第三十五個年頭時,我一定要在這方面有所進步。即使我在這一年其他領域沒有任何長進,僅僅在這一項上的表現,讓自己感到滿意。我也會認爲自己這一年沒有虛度,對於婚姻,我懷着一種恐懼的心理。因爲這個時候我沒有底氣來面對它。一個貧窮的男人走入婚姻的牢籠註定是沒有尊嚴的,我知道我這一生絕對不可能活出自己理想的樣子,那我也要退而求其次,儘可能不委屈自己。我被人指責自私,而且還要在自私的前頭加上一個小字。可見那個人對我的蔑視已經到了極點,說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被束縛有了一種嚮往,但我所向往的是遊戲,不是真實的生活。在遊戲的世界裡束縛也許非常的有趣,在現實的世界裡,那簡直是把自己丟進了油鍋。

在遊戲的世界,奴役別人是一種高尚的藝術。據我所知,美紗女士曾經去北美專門學習相關的課程,我沒有辦法猜測這門課的全部內容。但我大致可以想象到那是一門給人帶來快樂的課程,我也知道有人專門從事相關的表演,我不確定這種表演是否合法。如果說它是合法的,在公共平臺上的宣傳要受到諸多的限制。如果說它是非法的,它卻可以合法的進行公開演出。對此我是這樣看的,制定規則是爲了方便人們的生活,規則最終是要服務人羣的,每個人都應該通過規則得到相應的利益。越是年長越發現人的內心有一個巨大的黑洞,當你選擇走進那個黑洞,你就會發現它越來越大,最後你會被黑暗所淹沒。所以人最後還是要心向光明,如果你有被奴役的衝動,最好讓它永遠的留在遊戲的世界裡,而遊戲應該建立在不被傷害的基礎上。

在最初的幾年裡,我是可以隨心所欲創造的。特別是我的第一部作品,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與一種看不見的東西進行鬥爭,我耍盡各種小聰明,作品也有了不錯的反響,雖然在市場上不是那麼盡如人意,卻得到了少數人的好評,對此我感到很滿意。那個時候我以爲自己會逐漸的從小衆走向大衆,可我卻發現自己的第二部作品遠不如第一部,可我還是咬着牙堅持創作,不久之後,市場上颳起了一股旋風,旋風過後,我原本三百六十五回的作品只剩下三十多回,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僅存的三十多回也不見了。類似的事情多次在我的身上發生,也許在網站的立場考慮,他們這麼做無可厚非,人嘛!在人家的場子上混,自然要遵守人家的規則,只是站在創作者的角度,我感到非常的悲哀。

對命運的無力感讓我開始對被奴役和束縛產生了一種嚮往,遊戲只能夠暫時麻醉自己,並不能夠提供最終的解決方案。但我還是寧願把自己丟在那樣一個世界當中,接受另外一個神秘力量的管教。在你的作品當中,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在裡邊做王。我從你的眼神和表情已經動作當中可以看得出來你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耶穌曾經說:“溫柔的人祝福吧!他將擁有整個世界。”我把來自耶穌的祝福轉贈給你,希望你能夠擁有你想要擁有的。我想象不到,在你退役之後會如何設計自己的生活?如果我是一個掌握資源的電影,導演或者是上界人士,我一定會找機會與你合作,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願意成全你的夢想。從前我一心想着要成全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成全別人。這就如同一個人,從來不閱讀別人的作品,卻想着自己的作品能被大多數人所接受,我只能說這是個不切實際的笑話。

學會傾聽,對於一個作者而言非常的重要。你只有聽懂別人的聲音,才能夠了解別人的需要。只有瞭解別人的需要,才能夠根據這些需要來設計自己的內容。如果你只是每天堅持輸出,別人不想看到的東西。你在社會上不能引起別人的共鳴,又有什麼可冤枉的呢?當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又會感到非常的慚愧。我每天沒有做成什麼事情,最重要的原因是大把的時間,被揮霍在了沒有用的事情上。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自己在時間管理上有更好的表現。把屬於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好的使用起來,讓它是最大的釋放效益。到了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最有可能在哪個領域發光發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浮出了水面,我一定會對你懷着感恩之心。每一次與你通信都詞不達意,因爲大部分的話都是對我自己說的,所以一封一封的信,看上去都像是一個瘋子的自言自語。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正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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