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司機這麼說,知夏沉默的笑了笑,也沒再說下去。
出租車司機以前去過荷花村,所以倒是沒走冤枉路。只是知夏在路上發現,司機跑的這條路,根本就沒經過上次自己走的那片小煤窯。而是走了另一條大路,車子在荷花村的村口停下來,知夏付了車費,看着出租車離開,這才轉身走進了村子裡。
現在正好是上午,又過了農忙的季節,所以路的兩邊時常能看到一些村民坐在路邊,穿着背心短褲,搖頭扇子聊天說話。知夏一個個的問過去,大家一聽她要打聽的人,接着全都臉色一變的搖搖頭,拿起小板凳回家了。知夏一路走過去,凡是聽到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肯開口告訴她的。村民的異常反應讓知夏敏感的察覺到,在自己走後的這段日子裡,那個老大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看前面是一個小賣部,知夏口渴的厲害,看着門口坐着一個體型肥胖的中年婦女,便走了過去。
中年婦女是小賣部的主人,一聽知夏的口音就知道她是外地人,搖着扇子走進小賣部,拿了瓶礦泉水給她。把胳膊靠在櫃檯上,磕着瓜子打量她。
“妹子是外地人吧?是來這裡探親的嗎?不買點禮品什麼的?”這位大嫂看上去很健談,看着知夏笑着推銷自己小店裡的東西。
知夏笑着點點頭,看出這位大嫂眼裡的那點心思道:“那我得看看這個村子裡有沒有我要找的人,要是有,我就買,要是沒有我今天就白跑一趟了。”
知夏的話一落大嫂立即湊過來問她:“你想打聽誰?這個村子裡從南到北,從西到東,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人。說吧,你想打聽誰?”
知夏看看小賣部裡也沒有其他人,便把上次自己碰到的那幾個人說了一遍,當然最重點的就是那位老大爺。可是知夏的話一說完,這位大嫂接着就不吱聲了。淡淡的看一眼知夏揮了下扇子:“你說的這幾個人我都不認識,你走吧。”
知夏一路走過來,所有的村民全都是這副表情,真是讓她鬱悶極了,看這位大嫂的表情,她拉開包的拉鍊取出錢夾,從裡面取出一百元放到大嫂的面前。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我說的人,這算是信息費,只要大嫂你告訴我,禮品我多買點。”
看着眼前那一百元,大嫂的眼睛亮了亮,但還是有點嫌少的一撇嘴巴:“就這點兒錢……”
知夏看她的表情知道是嫌錢少了,立即又拿了一百元。
大嫂的眼睛一亮的直接拿過去,快速的塞進自己的口袋裡嘆了一口氣:“唉,其實你想找他估計也沒什麼用了……”
“爲什麼?”知夏緊張的反問。
“那個老頭子估計也活不過這幾天了,反正就剩下一口氣撐着。”
“上次回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一聽大嫂的話,知夏的心瞬間揪到了一起。
“那時候還不錯,但他們回來的第二天晚上,村裡就來了一夥陌生人,不知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把那幾個跑回來的人全都又抓走了,就這個老五頭兒,他那個外甥拼了命的保護他,拿着一把鋤頭跟那些人愣打。這俗話說的好,橫的怕愣的。那些人被他還真給唬住了,但是老頭子還是被人給打了一頓,你想想,就他那身子骨,正常人一拳就把他打倒了。所以從上次之後,他就再沒起來,一直躺在牀上,前兩天還說要打電話,現在聽說只剩下一口氣了。我們都尋思着他是不是在等人呀?”
“那大嫂你快帶我去吧。”
“那這禮品?”
知夏聽她的話立即拎了一些提上,再把錢交給這位大嫂,這纔跟着她一起出了門,向着那位老大爺住的地方走去。
兩個人大約走了七八分鐘,知夏跟着這位大嫂拐進了一個小衚衕,進去第二個大門就是了。大嫂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她帶的路,把知夏送到門口就走人了。知夏推開紅漆大門走進去,大門口拴着的一條狗立即汪汪汪的叫起來,狗一叫,正屋的房門就被人打開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晃着膀子走出來,看着知夏拎着禮品有點疑惑。
“你找誰?”
“我找五爺爺。”
對方聽她的話皺了下眉,擡手衝她不耐煩的一揮:“你找錯了,這裡沒你找的什麼五爺爺。”
自從進了這個村子,所有人對自己都是這種態度,知夏倒也不在意,提着禮品向前走了幾步,看着他道:“上次五爺爺從小煤窯裡出來,是我救的他,如果他真的在這裡,希望你能讓我見他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你叫什麼名字?”對方聽她說是救五爺爺的人,語氣有些鬆動。
“明知夏。”
小夥子的眼睛一瞪:“你真的是明知夏?”
“是的。”
“你跟我來。”小夥子一聽立即轉身帶着她進了正屋,再推開旁邊的一個偏門走進去,知夏立即跟着進了房間。
一走進去,知夏就看到那個五爺爺正全身虛弱的躺在牀上,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頂,嘴巴一直在動,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她立即放下禮品走到牀邊,看着牀上的老人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個老大爺,幾天不見,他卻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知夏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的看着他:“大爺,我是知夏,我又回來看您了。您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看着躺在牀上的老人,知夏的眼裡蓄滿了淚水。
牀上的五爺爺聽到知夏的喊聲,終於緩緩的轉了下頭,看着身邊這個女孩子正是自己要等的人,他立即虛弱的動了動嘴巴,聲音嘶啞的說了幾句,但聲音太低,知夏卻什麼也沒聽到。
旁邊的小夥子立即湊過去:“您說什麼?”
五爺爺在他的耳邊嘶啞着聲音再次說了一遍,知夏並沒聽清說的是什麼。
可小夥子擡起頭來對着知夏道:“他問你找到吳亮了沒有?”
知夏立即歉疚的搖搖頭:“對不起大爺,我還沒找到。”
小夥子俯在老人的嘴邊,聽了一會兒,半晌擡頭看着知夏:“他說姚學軍當年曾經有一個特別好的朋友,在縣政府工作,叫陳萬銀。”
“那你問他陳萬銀是負責什麼工作的?”知夏緊張的追問。
小夥子把知夏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不一會兒看着她:“他說他也不清楚,不過當年的警察局局長知道。”
“警察局局長叫什麼名字?”
小夥子搖了搖頭:“他說不知道。”
知夏又問了幾個問題後,老人再沒說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來,知夏不忍心再打擾他,握着老人的手安慰道:“大爺,您放心,我一定會查清的。”
老大爺聽着她的這句話,那雙蒼老的大手微微握了下知夏的手,像是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的牽掛,微微的閉上了眼睛,握着知夏的手,也跟着鬆開了……
知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次重回f縣,會是跟這位老人最後的訣別。當那位小夥子趴在老人的身體上嚎啕大哭時,她的眼眶裡也瞬間溢滿了淚水。可她知道,再多的淚水也無法爲四里屯的一千多人申冤,更無法讓已經離世的五爺爺活過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清當年的姚學軍和他的那個好朋友陳萬銀。把那場礦難的真相大白於天下。這纔是爲那一千多鄉親和五爺爺能做的。
告別了荷花村的村民,知夏又返回了f縣。好在荷花村雖然離縣城有些遠,但村民聽說她跟五爺爺的交情後,專門找人用一輛三輪車送她到了縣城。看着村民離開,知夏轉身向馬路對面的酒店走去,快要走到十字路口中間的時候,就看到一輛白色的小麪包,瘋一樣的向着她衝了過來,現在明明是紅燈,可是麪包車司機像是完全沒看到,瘋一般向知夏衝來。眼看就要把直直的撞上來,千鈞一髮之際,知夏迅速向前猛然一躍,車子擦着她的身體呼嘯而過。
知夏站定身子時,發現那輛車子早已經不見蹤影了。
“姑娘,你沒事吧?”有一位大嫂走過來看着她關心的問。
“我沒事。”知夏笑笑,看着車子消失的地方沉默了片刻,心裡明白自己很可能已經被人盯上了。知道這裡不安全,她快速的擡腳回了對面的酒店。
知夏回到酒店裡時,已經到了下午的時間,她先去餐廳裡吃了點午飯,接着回了自己的房間。知道自己現在很可能已經在別人的監視中,她先警惕的隔着窗戶看了看樓下週圍的情況,沒看出什麼異樣,這才走到牀邊拿出手機啓動了開機鍵,找到隊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隊長,麻煩您幫我查點東西吧。”
“你想查什麼?”
“幫我查一下s省d市f縣,二十年前這裡的警察局局長叫什麼名字?再幫我查一個叫陳萬銀的人,他應該在縣政府工作,你幫我查一下。”
“你現在在哪兒?爲什麼要查這些東西?”
“我就在這個縣城裡,隊長你多長時間能幫我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