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7日，下午三點半。
天氣有些陰，吹着風。
程雲和李將軍並肩走在路上，腳步不快也不慢。而殷女俠則一個人騎着小黃車悠悠閒閒的在他們邊上晃盪，有時吊在他們後面，有時騎上來跟他們並肩而行說幾句話，也有時一溜煙衝到前面去再停下來等他們。
這個季節有些樹已經開始掉葉子了，本來是不多的，風一吹就捲起不少，看起來像是挺多的樣子。
程雲一直覺得這樣的天氣出來晃悠是非常舒服的，若是能再騎上一輛順心的自行車，在寬敞平坦的公路上兜風簡直不要太棒。
如果還能有一個女朋……咳想多了！
可惜李將軍還不會騎自行車，因此他只能跟在李將軍身邊，不時瞥一眼殷女俠在前方路上肆意的扭過來扭過去騎着玩，默默加快步伐節奏以迎合李將軍兩米多的身高自帶的大長腿。
李將軍也有些怔的看着入眼所及的一切，覺得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此時路旁全是昨晚女俠帶着他在樓頂看見的那些高樓大廈，昨晚遠看他只覺得這些樓房高聳筆直，直到走近了他才發現這每一棟樓都是如此之大，走路得好一會兒才能從一頭走到另一頭。而那些在夜間發着光的小方格竟是每一個都代表着一戶人家或一間房間。
昨晚路上那些拖着尾燈射出明光在路上飛馳的盒子，也是白天來看才發現它們的真實樣貌。它們並不是千篇一律，而是長得各式各樣，有些很小巧，有些很龐大，有些線條優美，有些輪廓剛硬……
而女俠此時正在前方騎着一個被她譽爲‘這世界最厲害的發明’的自行車晃晃蕩蕩，時而嘟起嘴從被風吹起的落葉上碾過，時而靠近路邊牽着狗的行人，好奇的瞅一眼別人的狗。
許久，他才忍不住向身邊正在費力跟上他的腳步的程雲問道：“站長大人，這路上行駛的玩意兒……究竟是什麼東西？”
“車啊！”
“這我倒是看得出來，可這些車究竟是如何在地上跑的？”
“你關心這個幹嘛，女俠都從來沒問過這個問題！”程雲隨口反問道，同時他也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顯然早已對汽車的存在習以爲常，可卻對汽車的運行原理知之甚少。甚至對這件事他也覺得很正常。他完全沒有過去好奇一下汽車爲什麼會跑的想法。
是的，他好像有一萬個理由讓自己不去想汽車爲什麼能跑，可直到今天李將軍問出這個問題，他才聯想起當初老法爺所說的話。
他早已習慣這個世界了，習慣到幾乎不會再去好奇，也不想再去求知、探索。
他也許覺得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知識，自己不可能掌握得完。也許覺得自己有自己應該學習的東西，全社會人各司其職，而不是一個人什麼都要去學習、去了解。可或許一個法師就正是要這樣，窮盡一生去掌握那些於自己而言很陌生的知識，生命不止學習不停，永遠的去探索未知。
“唉。”
程雲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是真的沒辦法成爲一名合格的法師了。
這時李將軍忽然問道：“站長你爲什麼嘆氣啊？我只是對這種沒有牛馬拉着卻能行駛如風的車感到很好奇。”
“沒什麼。”程雲擺了擺手，隨即坦然道，“你這個問題算是問住我了。我只能告訴你汽車裡面有一個叫發動機的東西，是汽車的核心。它從燃油中獲得能量，將化學能轉化爲機械能，也就是動力，即那四個輪子持續轉動的根本。同時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設計出了很多東西來操縱它的速度和方向，綜合起來，就組成了最簡易的汽車框架。”
“如此？”李將軍點點頭，他大概是沒有聽懂的，但他也不再多問了。
“那女俠騎着的那輛自行車呢？”
“這個倒是簡單，你仔細看看女俠的動作，就能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了。”程雲說着頓了頓，又道，“你走慢點，我有些跟不上。”
“抱歉。”
李將軍頓時放慢了腳步，同時依舊以新奇的目光打量着這座城市。
無疑，這座城市的樣貌是他以前完全想象不到的，哪怕做夢他也不可能夢見這般光景。可街上的平和景象卻是他夢中出現過多次的——牽着狗慢悠悠走着的年輕女子、衣着光鮮快步而行的青年、出來買東西的老夫妻和在路上邊走邊教孫女兒唱兒歌的老婦人……
李將軍默默無言。
沒多久，前面的殷女俠騎着自行車晃着晃着跑到了路口交接處，程雲見狀不由扯着嗓子喊了一聲：“不許跑太遠了啊！”
李將軍聽見殷女俠遠遠的哦了一聲，又回頭看了眼自己二人，然後老老實實的停下車等着。
他嘴角不由牽出一抹微笑。
很快，三人到了北京華聯購物中心。
殷女俠也鎖了車，和他們二人一起站在購物中心的外面，透過那一排敞亮透明的落地玻璃看向一樓的衆多商店門面。那些本就光鮮漂亮的服裝還被打着光，她完全不認識的貨品擺滿了貨架，讓她眼睛有些花。
程雲遲疑了下，往一個方向走去，同時說道：“應該是這邊，我記得電梯是在這邊。”
他大學時來這裡逛過幾次，但也已經有一兩年沒來過了。
“我們……要進去嗎？這裡面真的有賣煎餅的嗎？”李將軍跟在他後面，忽然卻有些打鼓，眼巴巴的盯着前面。這個地方一看就像是十分奢侈的場所，他有些不敢置信——難道這個世界的燒餅都賣得如此高檔？那自己在街邊擺攤賣的燒餅怎麼賣得出去？
“是啊，那家煎餅就在這個樓上。”程雲說着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發現不止李將軍一個人有些露怯，甚至就連殷女俠也是如此。
他不由笑了笑，說：“沒事的，現在的購物商場都是這樣，裝修得挺高大上，但其實也沒什麼。你上四樓之後，什麼面啊粉啊什麼都有，比外面也貴不了多少……”
“貴不了多少是多少啊？”殷女俠愣了愣，“比如一碗牛肉麪多少錢？”
“十幾塊吧！”
“這麼貴！”殷女俠頓時驚了，“不是八個錢嗎？”
“他們租金高嘛！”
這時程雲已經找到了電梯，他看見電梯門口站着不少人，而上行按鈕已經被按亮了，便站在人羣后面排隊等着。
殷女俠和李將軍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膽怯，就像從未見過世面的農村人第一次進城似的。但站長大人已經走在了前面，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得低着頭跟在後邊。
沒多久，電梯門口響起滴的一聲！
電梯到了。
前面的人一窩蜂的擠了上去，很快便佔據了電梯中的大部分位置。
他們回過身看見程雲三人還站在外面，也都很自覺的往裡退，努力的給他們三人留出足夠站立的空間。
其中一個打扮挺時髦的女子看了眼長相帥氣的程雲，還好心的提醒了句：“應該還可以上。”
程雲朝她點了點頭，便對身旁二人說：“咱們擠一擠吧，懶得等下一趟了，反正也很快。”
說完他便當先走了進去，站在一個男的旁邊，同時示意殷女俠進來站在剛纔提醒他那名女子身邊。
於是殷女俠走了進來——
剎那間只覺電梯往下一沉，站在電梯中的衆人無不動容！但他們看着身材嬌小的殷女俠，又不由有些愣神，想不通原因，只道是電梯有點小毛病。
好在商場電梯的重量一般設計得很大，就算站滿人也不容易超重。
緊接着，李將軍走了過來！
電梯中的男男女女都不由擡起頭打量着體型如鐵塔般的他，有些愣愣的。
本來程雲在南方人中也都算高的了，被殷女俠調教了這麼久身材也慢慢起來了，看上去也是高大的類型。可一旦站在比NBA巨星還魁梧的李將軍身邊，他便顯得異常嬌小了。
頃刻間，李將軍已經一腳踏進了電梯。
他另一隻腳還沒邁進來，電梯便響起了急促且刺耳的報警聲——
“滴滴滴滴！……”
李將軍不由有些愣，詢問式的看向程雲，但他還是完全的走了進來。
此時電梯還在不斷響着，而電梯中的人看着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最後進來並導致了超重的李將軍，表情都不由有些奇怪。
程雲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推了推李將軍道：“出去吧，電梯超重了，我們三個等下一趟。”
李將軍又一愣，這才默默的走了出去。
直到三人離開電梯後，電梯的門緩緩關上，李將軍還感覺那些人的目光掃在自己身上有些火辣辣的，讓他尷尬無比。
這幅場景想來會令他記憶十分深刻。
當看見程雲又重新按了上行按鈕，李將軍才問道：“站長，剛纔那個小房間是幹嘛用的？”
“上樓的，電梯。”
“它剛纔是……我太重了嗎？”
“是啊，每個東西都有它的承載能力。但是這不怪你，是人太多了，而且設計師也沒考慮到你們倆的體重。”程雲頓了頓，又補充了句，“起碼不能光怪你，你身邊這位女俠別看個子小，可重着呢！”
“嘿嘿……”殷女俠有些不好意思的扣了扣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