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左道七門的日子都很不好過。
連帶着魔門的日子也變得更加煎熬了。
若非如今魔門與左道七門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魔門都想將怒火發泄到邪命劍宗身上了——是的,現在整個玄界所有的魔道勢力,就沒有不痛恨邪命劍宗的。
若非邪命劍宗之前在試劍島瞎整的話,他們安插在其他宗門裡的內應也不至於被掃蕩一空。
其中甚至有不少左道弟子,都選擇棄暗投明,反過來帶着人把他們的據點都給搗毀了。
損失尤爲慘重的,便是四象閣了。
且不說中州的情況。
算上如今已經被搗毀了的東二分舵,四象閣在東州設立的十個分舵,在最近短短几年的時間裡,就被摧毀了六個——雖然過程中重建了那麼兩、三個分舵,但損耗依舊相當驚人,因爲新建立起來的分舵補充不到人手。畢竟被摧毀的可不止東州的分舵,其他四州的損失可一點也不輕。
據說中州那邊,因黃梓的發話,就連分壇都被拔掉了。
若非四象閣的真正駐地並不在中州總壇的話,只怕是左道七門就要像玄界十九宗那樣,減一了。
但人家玄界十九宗減一的結果,是締造出唯一的一個劍修聖地。
他們左道七門減一能有什麼好處?
完全沒有!
左道七門的人,是真的恨死了邪命劍宗。
而邪命劍宗呢?
則是恨死了窺仙盟。
因爲他們發現,自己突然聯繫不到窺仙盟的人了。
這下子,整個邪命劍宗就變得恐慌起來了。
他們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似乎被窺仙盟給賣了。
“天殺的窺仙盟!”
據說那一天,邪命劍宗的駐地裡,時不時就有下至宗門弟子,上至宗門長老、掌門等,吼上這麼一嗓子。
若是在以往的話,包括魔門在內的其他左道宗門,肯定還會非常樂意看邪命劍宗的笑話,但現在他們就沒有這份心思了。
尤其是……
魔門。
玄界以前還會“談魔色變”,但如今提到魔門,大多數修士——哪怕就算是小蝦米的通竅境修士——都會嗤笑一聲的說一句“魔門?那個已經式微了的過街老鼠?”。
但這話若是放在三千五百年,整個玄界除了十九宗外,還真的沒有哪個宗門敢談論魔門。
甚至就算是十九宗,非大能者也不敢開口。
當年魔門橫壓整個玄界,並不是一句空話——那個時代的魔門,是沒有被公開認可的玄界第一宗。
其實力底蘊強到什麼程度?
絕世劍仙之一的劍魔徐世明,除了天劍.尹靈竹外,其他任何同爲絕世劍仙榜上的絕世劍仙,起碼要集三人之力才能對付他;而除了劍魔徐世明外,包括如今投身於萬劍樓的劍癡老人、邪命劍宗的邪劍仙等,當年也都是魔門中人。
與“絕世劍仙榜”齊名的“絕世宗師榜”上,更有超過一半的宗師都是魔門的長老、執事。
另外還有諸多年紀輕輕就已經在玄界嶄露頭角的天才,更是如過江之鯽。
據說在魔門橫行的時代,天道氣運共十,魔門獨佔。
根本沒有其他宗門什麼事。
要知道,哪怕就算在這上官馨、唐詩韻這個時代的太一谷,也沒有那麼離譜,至少其他宗門還是有些盼頭的。
所以後來魔門被玄界所有宗門聯合討伐,並沒有出乎其他人的預料。
真正讓人倍感預料的,是沒有人想到強盛至此的魔門會突然間就徹底覆滅——先是魔門門主神秘神隕,緊接着是以劍癡老人爲首的一批魔門長老接連背叛,同時還有針對魔門那些天才弟子的各種手段:或拉攏、或打殺。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張完全衝着魔門而去的巨網:一環套一環的雷霆手段一旦施展開來,根本就不給魔門任何喘氣的功夫,乾脆利落的就把整個魔門給肢解得支離破碎。等到魔門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大勢已去、爲時已晚了,當哪怕如此,魔門卻依舊憑藉着左右護法以及一衆忠心耿耿的長老執事,跟玄界各大宗門糾纏了接近三千年。
直到最後,劍妃和劍神以一死一重傷的代價,拉着劍魔同歸於盡,大荒城城主和天刀門門主親自出手逼退了殺戮槍在手的程不爲,才終於將這場持續了近三千年的拉鋸戰畫上句號。
至此,魔門就再也翻不起任何風浪了。
畢竟一個宗門,或者說頂尖勢力,要想在玄界立足,那麼必然得有足夠強大修爲境界的修士坐鎮。
昔年魔門屹立於玄界之巔時,彼岸境不計其數。
如今的魔門,除了首席大長老是貨真價實的彼岸境,剩下的三大長老都只能算是勉勉強強達到彼岸境的水準,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彼岸境;至於其他的十數長老都只是苦海一、二重的至尊,全都止步於第三重的門檻前。而其下所設立的九位監察使和一百零八位巡察使,也不過只是道基境和地仙境而已。
至於再往下的冥衛,更是隻有凝魂境的修爲。
所以說魔門式微,是因爲魔門真的不復從前那般強大了——三十六上宗,明面上的標準是最少有兩位苦海境至尊坐鎮,但實際上真正能夠成爲三十六上宗的,哪個不是有十位以上的苦海境至尊?甚至上十宗都有彼岸境的至尊還在活躍的痕跡。
左道七門還認可着魔門的領袖身份,僅是因爲魔門一直在宣稱,魔門門主還沒死。
否則的話,以如今魔門的底蘊和實力,左道七門只要有四家願意聯手,就能夠將整個魔門連根拔起——當然,左道七門沒有這麼幹,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這七家實際上都彼此互相顧忌着,尤其是擔心四象閣這樣的瘋子。
所以,魔門中人如今也只能自顧自的躲在角落裡舔着傷口,然後一邊回憶着往昔的榮光。
……
“砰!”
一聲沉悶的重響。
一名枯瘦如骷髏的老者便倒飛而出,重重的摔落在地。
他張嘴似要說出,但也只能噴出幾口黑血。
而從中掌處傳來的瘙癢,也讓他意識到,他中毒了。
這讓他感到萬分的驚恐。
他身爲魔門中人,論及旁門左道的手段,比起正道人士那是隻多不少。
而他之所以願意變成如今這副骷髏的模樣,更是因爲他通過非常特殊的手段,將自己這副身軀打造得百毒不侵,甚至在他與別人交手的時候,他體內的各種毒素還會在交手的過程浸透到對手的體內,讓他能夠在戰鬥中逐漸取得上風——任何敢於輕視他的人,最終都會倒在他的手上。
這也是他,魔門四大長老之一,五毒長老的秘密手段。
因爲他擅使毒。
可現在,他卻是中毒了!
在自己最得意的手段裡落敗了。
這讓他如何能夠不驚。
“好!好!好!”五毒長老抹了一把嘴邊的烏黑血跡,然後冷笑出聲,“虧你們太一谷自詡名門正道,結果還不是和魍魎魑魅勾結到了一起,哈哈哈哈,你比我們魔門也沒有好多少啊。”
一團紅色的旋風在石窟內橫飛一週,便將石窟內所有魔門弟子盡數放倒。
五毒長老只瞧了一眼,內心就膽戰心驚起來。
所有的弟子皆是身中劇毒。
但詭異的是,這種毒素似乎並不致命,僅僅只是讓他們喪失戰鬥能力而已。
當然,體質較弱、意志薄弱的那些,恐怕就不是喪失戰鬥能力那麼簡單了,而是真的會死人的。
只是五毒長老哪怕內心再怎麼驚恐,但他也還是滿露狠色的望着從洞窟外踏步而入的三個人。
此時此刻,他只恨自己是真的實力不濟,如果有首席長老那麼強的實力,他就不會敗給眼前這位紅衣鬼修了——衆所周知,鬼修因爲身體上的缺陷,終生無望於彼岸境,最多也就能達到苦海境巔峰而已。而在此之前,五毒長老一直認爲,自己的實力已算不俗,畢竟憑藉那一身詭異的毒功以及勉強是半步彼岸境的修爲,就算是真正的彼岸境至尊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知有多麼可笑。
連一名無法晉升彼岸境的鬼修都打不過,談何與其他彼岸境至尊交手?
“我們太一谷,從來就沒有自詡爲名門。”一名神色倨傲的金髮少女冷笑一聲,眼神輕蔑,“更何況,豔師叔可不是什麼魍魎魑魅,她是我們太一谷的師叔。……若非還要留着你回話,就憑你剛纔那幾句話,我就會被你的舌頭割了。”
五毒長老心中驚駭更甚。
太一谷的構成在外界並不是秘密。
衆所周知,整個太一谷除了谷主黃梓外,就只有九位女弟子,一直到差不多十年前,才又多了一位男弟子。
但原來太一谷裡除了十位弟子外,居然還有一位師叔!
是了,黃梓奪了玄界武帝之名,而且其本身也擅劍修之法,所以他能夠教導出上官馨、唐詩韻、葉瑾萱、王元姬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但玄界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黃梓還會煉丹、煉器、陣法、御獸和術法,那麼方倩雯、許心慧、林依依、魏瑩、宋娜娜又是誰教導出來的?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玄界傳聞太一谷其實不止黃梓一位師長。
只是任何有幸進入太一谷的其他宗門門人,從來都不會談及太一谷內部的情況,因此也就成爲了玄界的傳聞。
直到今天……
五毒長老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原來太一谷真的還有除了黃梓以外的師長,甚至很可能還不止眼前這位紅衣鬼修一人。
“陷害你們師弟的是邪命劍宗,我們魔門完全不知此事!”五毒長老沉默片刻,然後才緩緩開口。
事實上,當他說出這話時,便已是認慫了。
可他能怎麼辦?
這處石窟秘境,乃是他們魔門最後的藏身之所,也是秘密據點。
而且爲了防止被人識破,魔門如今的首席大長老甚至不會長居於此,而是在玄界另外打造了一個根據地,以達到掩人耳目的程度。所以按理而言,這個秘密據點除了他們魔門如今僅存的十來位長老,和駐紮於此絕不允許任何人外出的魔門護衛和子弟外,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知道。
甚至就連九位監察使和那些巡察使,都不知道這麼一個秘境。
爲什麼太一谷會知道?
五毒長老的第一想法,便是他們魔門又一次出現內鬼了。
內心有些悲慼的想着魔門真的沒救了,五毒長老倒也已經不打算掙扎了。
僅一位紅衣鬼修就已經打得他毫無脾氣,更不用說還有據說已經能夠劍斬苦海的唐詩韻和距離道基境僅半步之遙的葉瑾萱了。就算無視葉瑾萱的實力,以這位紅衣鬼修和唐詩韻兩人的實力,沒有其他長老在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壓制得住對方。
可偏偏爲了演戲的真實性,駐紮於這個秘境之內的,向來也只有他這位五毒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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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的能力,是最適合防守的。
可誰又能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有讓他的能力徹底無效的對手。
五毒長老徹底絕望了。
“左道七門,素來以魔門馬首是瞻。”聽着五毒長老的話,葉瑾萱卻是突然笑了,“就算如今魔門變成這副鬼樣子,但邪命劍宗與窺仙盟聯手,魔門要說真的不知情,那就是個笑話了。……章思萱在位的時候,可是耳提面命了無數次情報的重要性,甚至不惜花費大力氣拉攏萬事樓,你們會沒有邪命劍宗安插探子?”
五毒長老愣了一下,然後猛然擡頭:“你是誰!?爲什麼會知道門主名諱!”
魔門門主,章思萱。
這是一個在玄界已經被列入禁忌的名字。
有關這個名字的一切史記,早就隨着那場持續了近三千年的拉鋸戰而煙消雲散了。
如今玄界只知道魔門,也知道在事後那場針對魔門的雷霆橫掃計劃裡,是因爲魔門門主的身隕纔有了那般輝煌的戰果,但不管是什麼人,提及魔門門主時都只以“那個女人”作爲代稱,從來沒有提及她的名字,甚至連她的各種記錄也都是一片空白。
唯一還記得這個名字的地方,只有魔門。
但葉瑾萱一口道破了這個被玄界各宗列爲“禁忌”的名字,如何讓五毒長老不驚。
“呵。”葉瑾萱不屑的笑了一聲。
可她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拋出了一顆小珠子。
珠子滴溜溜的滾到了癱倒在地的五毒長老面前。
他先是疑惑不解,旋即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以迅雷不及之勢伸手奪過珠子,然後放到眼前觀察,接着才含進嘴裡。
片刻後,他才一臉熱淚盈眶的低喃:“五毒逆行丹!這是五毒逆行丹!”
魔門如今的式微,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爲隨着那位門主的身隕,魔門秘庫再也無法開啓,所以在後期的戰爭中,魔門的資源是用一點少一點,很多資源更是成爲了不可再生的資源——例如這五毒逆行丹。
魔門很多功法,都是從魔宗那裡繼承之後再改良而來,其中自然便有許多功法是需要搭配一些特殊手段才能真正發揮。
例如五毒長老從他的師父,也就是上一任五毒長老那裡繼承來的《五毒化神功》,便需要配合五毒逆行丹,才能夠真正的臻至圓滿,從而踏過那最後一道門檻,成爲真正的彼岸境至尊。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是半步彼岸境,甚至就連自身的功法都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可五毒逆行丹,是隻有魔門門主才知道的秘方。
而隨着魔門門主的隕落,他們魔門再想煉製五毒逆行丹,就必須得打開魔門秘庫。
這也是之前他們在發現屠夫現世後,會不顧一切想要搶奪的原因。
魔門秘庫,關係着魔門的再度崛起!
“你……”握緊手中的五毒逆行丹,五毒長老擡起頭望着居中的葉瑾萱,神色變得猶豫起來。
此時此刻,他纔再一次後知後覺的發現,在眼前這太一谷三人組裡,葉瑾萱的輩分應該是最低的——畢竟排在她前面的還有她的師叔和她的三師姐,可實際上她卻是處於三人組的居中位置,似乎她纔是此行的真正領導者。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突然改變主意,轉道直奔魔門最後的藏身之所而來的,正是葉瑾萱的主意。
因爲她突然發現。
太一谷和窺仙盟之間最大的差距,並不是高端戰力的問題,而是窺仙盟始終能夠躲在暗中採取合縱連橫的手段,不夠將玄界的各個宗門都勾連到一起,形成一張針對太一谷的巨大勢力網。
那麼,爲什麼太一谷不可以呢?
她也曾想過,徹底和魔門斷絕一切關係。
若是在蘇安然出事之前,葉瑾萱根本不會在乎區區一個魔門,實在不高興了,等以後修爲足夠強的時候,再回來順手掃滅掉就是了。
可隨着如今蘇安然的昏迷不醒。
葉瑾萱改變主意了。
縱然如今的魔門讓她相當唾棄,威勢也不復曾經,甚至就連左道七門也變得更加癲狂。
但這一切,皆因她不在而已。
如今,她回來了。
“你以爲我的名字爲什麼會是瑾萱?”葉瑾萱淡漠的望着五毒長老,“那是因爲,我唯一僅剩的,就只有我的名字了。”
章思萱。
章是父姓。
萱,乃是因難產誕下她後就死去了的母親。
思萱,便是她的父親要讓她不要忘記自己的母親。
葉瑾萱。
葉是母姓。
她什麼都可以忘記,也什麼都可以捨棄。
唯獨僅剩下的這個“萱”字……
不行!
五毒長老的神色變得難以置信。
“讓關北望立即回來見我。……三千四百年的時間,你們就是這麼敗壞我魔門的基業?真是一羣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