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先生讓我在他兩個女兒的世界裡消失,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兒。我們兩個中間的差距那是皓月與繁星般,我並沒有任何妄想覺得我可以逆襲,可以逃脫。只是歐陽先生並不想要自己的女兒恨自己,這年頭因爲男人跟自己父母反目成仇的女兒家多得是,任何一個有頭腦的父母都知道那句老話,女大不中留!
歐陽先生絕對不想犯這種錯誤,所以他寧可拿錢讓我在他女兒的世界中慢慢消失,也不想在這件事兒上步步緊逼。要知道其實很多人都跟我一樣,平時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歡誰愛誰,可真要是有人逼迫,那麼反倒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反倒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愛。
父母對於感情的干預一百次裡面有九十九次會適得其反,女孩兒因爲家庭的逼迫跟窮小子私奔,這是從古至今已經演爛的狗血劇情。
我能夠理解歐陽先生的這種顧慮,這幾乎是我在這場不可能的戰爭中唯一的王牌了,我相信歐陽先生會給我一段時間考慮,因爲對於絕大多數男人來說,只要這個男人不傻就清楚自己與歐陽先生之間的差距,就會知道歐陽先生所謂的慢慢消失絕對不只是一句唬人的空話。而五百萬不少,可以讓男人少奮鬥十年甚至少奮鬥一生。
歐陽先生是一個生意人,我覺得他還是信心我會選擇如此優厚的條件。
而我呢?
我對自己並沒有過多的信心覺得自己可以拒絕這五百萬,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接受或者拒絕這個條件,而是先把雪筠弄出去。
我走出去的時候,兩姐妹還沒有出來,歐陽先生跟着我走出去,對保鏢說,把她倆叫出來。
保鏢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兩個人出來了,衣服還是那樣的衣服,只有我知道人變了。
我看到穿着夏瑤衣服的雪筠瞪了我一眼,眼神很到位,然後她走到歐陽先生的身旁挽住了歐陽先生的手臂,撒嬌說,爸爸,你幫我教訓他,他欺負我。
歐陽先生說,他已經說了,不想走了,是不是?
我連忙點頭說,是的,是的。我有點衝動了。
夏瑤說,他這個人沒有能耐,爸爸,你在公司給他安排一個職位唄?他就是因爲在上海活不下去了,所以纔要走的。
歐陽先生沒有說話,我聽到身後穿着雪筠衣服的夏瑤說,別胡鬧,爸爸從來不在公司裡面安排這些事兒,你不清楚麼?
說真的,這麼一瞬間我恍惚了,這兩個人演起對方太入戲了,我都不知道她們究竟換過來沒有。
我真的是有點糊塗了,愣了一下,然後歐陽先生拍了拍夏瑤的手,溺愛地說,小寶貝說話了,爸爸一定照辦。這樣吧,爸爸考慮一下。中午咱們一家吃個團圓飯。
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這也包括我在內麼?你看我第一次跟老丈人吃飯,菸酒一定要買啊,可是我兩手空空過來,這不是失禮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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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沒有買,可這話得到位,我急忙說,您看,來得太着急了,也沒有買點禮物。
歐陽先生看了我一眼,對昨天押送我回去那個保鏢說,把他送回去。
保鏢走過來就站在我面前,我說,別啊,我還沒吃飯呢。
歐陽先生沒有理我,我一看這是沒有買禮物人家生氣了啊,這都怪我失了禮數了,我剛想說話,那個五大三粗的保鏢一把把我推了個踉蹌,然後又一言不發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看他這個堅毅的模樣,如果我不出去那是打算把我一直這麼推回到上海啊。
我看了一眼穿着夏瑤衣服的雪筠,又看了一眼穿了雪筠衣服的夏瑤,兩個人都沒有理我,站在歐陽先生的左右,正在互相看着。
我不知道她們到底換過來沒有,只能祈禱她們兩個成功了,也希望吃這頓飯的時候不要露出什麼破綻。
我在保鏢的押送下去了機場,心裡不爽,乾脆在機場耍賴,對保鏢說,我沒有錢買飛機票。怎麼辦?對了,我這個身份不坐經濟艙,要做就做商務艙。
保鏢壓根沒有理我,拉着我買票上飛機,還是經濟艙,一點都不高端大氣上檔次。
自始至終,他一句話都不說。
我知道這小子不是啞巴,可不說話這種勁頭還真跟啞巴差不多,在飛機上他坐在外面,我坐在裡面,龐大的體型壓迫得我連喘氣都不舒坦。我在飛機上坐了一會兒,調戲了人家幾句,可他就是一句話都沒有,也不看書,也不東張西望,坐在那裡就跟入定的老僧,又如泥塑的菩薩。
我真的是無語了,下狠說了幾句你啞巴了的話,引得身旁的人側目,可下定決心說得這幾句話人家也沒有聽到,就好像我是空氣一般。
香港到上海能有多長時間啊,我很無趣地踏在上海的土地上,想着上一次用手拍臉倒是挺解氣的,這面打算故技重施,那面保鏢突然開口說,頭說了,你要是再敢碰我,就讓我廢你一根手指。
我的手都伸出來了,急忙縮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頭,哈哈兩句天氣不錯,然後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裡只有自己一人,猛然之間就不適應了。其實來上海這麼多年,家裡面有人的時候少,沒有人的時候多。可人要是習慣了喧鬧之後,偶然的冷清會把人內心的孤獨放大數十倍。
而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不光孤獨感撲面而來,那種無力與無奈的感覺也在身體內部翻涌而上。
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失敗者,非常的失敗。如果我是自己生命的主角,那我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憋屈的主角了,既沒有超能力又不能逆襲,別的主角不是啪啪打臉就是啪啪啪打屁股,而我呢?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主角,因爲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nobody,否定了自己的存在意義,那麼也就抹殺了自己的存在。但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我只不過是一個配角,如果這個故事是一本書的話,那麼歐陽先生跟徐明纔是真正的主角。
而我呢?會是一個小反派,是一個阻撓他們順利進行計劃的小反派,但我這個小反派似乎僅僅是過場的龍套,對他們的人生僅僅算是一小塊絆腳石,連一個臺階一道門檻都不算。
同樣是人生,我爲什麼就這麼失敗?
我甚至連自己愛的女人都不能得到?
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想着人家全家團聚吃團圓飯,我在家裡自艾自戀,愈發覺得自己的失敗。既然今天的機票錢省下了,乾脆跑出去吃了一頓大餐,吃完飯肚子裡面有東西之後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我也是一個很遵守社會規則的人,要不然我也不會三番五次地妥協逃避,因爲在我的思想裡,按照社會規則我在那幾次事件中絕對沒有什麼勝率。
社會規則是什麼?或者說對於我意味着什麼?只有兩點,法律第一,法律之外都是弱肉強食。
我就是弱肉,而歐陽先生已經強到不可比擬,這可不光光是因爲錢跟勢力,任何一個老丈人對於女婿來說都是一個強者,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決定他婚姻幸福的幕後黑手,更何況這個強者偏偏還是食物鏈最頂層的那種男人。
富可敵國,手眼通天,這些話放在歐陽先生的身上一點都不爲過。我現在沒有其他的想法,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死賴在雪筠的生命中不走,也不可能爲了五百萬出賣自己的愛情。
那麼我的選擇很少,剩下的也只有兩點,要麼私奔,要麼故作瀟灑不帶走一分錢地離開。
而私奔對於雪筠這樣性格的女孩兒來說幾乎不可能,她是一個成熟的女孩兒,一個成熟的女孩兒不光要對愛情負責,還要對自己的家族負責,我明白雪筠的責任感,也明白她的兩難境地。
不過要是夏瑤的話,這一切似乎都不成問題了,愛情、家庭、私奔對於夏瑤的性格來說都不會是什麼負擔,她在衝動之下可以做任何決定,因爲她不需要對任何人任何事兒負任何的責任。
只可惜經過壓力測試之後,我愛的是雪筠而不是夏瑤。
吃過飯搖頭晃腦地回家,本來想着回到家裡就會有一個人等着我,不光是穿着夏瑤衣服的雪筠還是穿着雪筠衣服的夏瑤,想着她們總有一個人是要回來的。
只可惜事實就跟我不是主角一樣的殘酷,家裡並沒有任何的人,冷冷清清的房間,冷冷清清的世界。
我猛然間覺得很冷,肚子裡那些個吃食在這一瞬間都消化乾淨,我沒有勇氣去曾經喧鬧的客廳,只能畏畏縮縮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我知道或許將來這種孤獨是常態,我的人生永遠都會處於這樣的孤獨之中。
可是這樣的人生,我無法接受。
我要抗爭,哪怕我不是男主角,哪怕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龍套,哪怕我只是一粒小小的絆腳石,我也要爲了絆腳石的幸福而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