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內網？”
“知己網？”
“天涯網？”
“比鄰網？”
王慧文報出了一長串名字，一邊說還一邊看黃新的臉色。
袋鼠王微笑不語，目光移向夏景行。
夏景行覺得歷史的慣性還真強，他雖然煽動了一些蝴蝶翅膀，但很多東西還是沒有改變。
“天涯已經有了，比鄰更像是一個互聯網社區的名字，稍稍小氣了點，知己網就太直白和俗氣了。”
黃新笑眯眯看了夏景行一眼，不愧是最懂他的男人，這麼快就猜到了他的真實想法。
“沒錯，我的確想取名海內網，海內存知己，海內網上面有知己、有朋友，很符合社交網絡的調性。”
王慧文眼睛一亮，“這個好這個好，寓意深遠，而且海內網和校內網，僅一字之差，改變不大，但卻把我們的服務範圍從學校擴展到了海內外……”
偷偷暼了夏景行一眼，王慧文有些糾結，乾脆挑明道：“甚至可以讓海內網走出國門，嘗試國際化擴張。”
夏景行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對王慧文笑了笑，“你倒是敢想啊，狠起來連自己股東都打。”
王慧文見夏景行沒有生氣，膽子又大了一些，繼續說道：“夏總，話不能這麼說，任何商業帝國都是通過一場場無邊界擴張建立起來的。
如果畫地爲牢，海……校內網未來成就註定有限。”
黃新狠狠瞪了王慧文一眼，真的是什麼都敢往外說。
雖然夏景行一臉微笑，毫不介意的樣子，可黃新覺得王慧文的話還是有些不妥，這不是鼓動老闆自己跟自己過意不去嗎？左右手互搏。
夏景行注意到黃新的眼神暗示，朝其揮了揮手，示意無礙，又把目光看向王慧文。
他對這名袋鼠王14年的忠心“帶刀護衛”越來越感興趣了，無邊界擴張，正是前世美團奉爲圭臬的商業戰略。
王慧文被夏景行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點心裡發虛，不自覺把目光移開，不再與夏景行對視。
夏景行朝王慧文擡了擡下巴，“你繼續說。”
王慧文遲疑了，“呃”了半天，就是沒“呃”出第二個字來。
黃新趕忙跳出來給兄弟解圍，笑嘻嘻的對夏景行說道：“夏總，你別往心裡去，這小子就愛開玩笑。
海內網擴張到海外，和臉書競爭？左手打右手……”黃新攤了攤手，“這不笑話嗎？”
夏景行微笑說：“我倒不覺得是個笑話。”
看向王慧文，“老王，今天暢所欲言，我不會怪你的，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
王慧文心中有些踟躕不定，貌似有一種禍從口出的感覺。
黃新則暗暗着急，王慧文要是回答不能夠讓夏景行滿意，這就給自己種禍了，最次也會留下一個“無大局觀念”的壞印象。
站在職業經理人的角度，把校內網這塊蛋糕盡全力做大，無可厚非。
如果因此傷害到了臉書的利益，關他們屁事，他們又沒有臉書股權。
但站在夏景行角度，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慧文的鼓動算什麼？同室操戈？兄弟相殘？
對夏景行最有利的方案是，臉書拿下除中國外的全球市場，校內網拿下中國市場，形成完整的社交拼圖。
儘管這會限制校內網的成長潛力，也會減少他們職業經理人所得，但這是最符合老闆心意的方案。
瞎提什麼意見啊？言多必失！
黃新心裡有些埋怨王慧文，可又不想王慧文因此受到一些責罰，在腦海中快速思考對策，該怎麼拯救這位小夥伴。
看着二人臉色，夏景行心中微微嘆氣，這就是和朋友成爲上下級帶來的弊端了，作爲上位者，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揣摩，加以各種解讀。
如果校內網沒被收購，大家不是上下級，說起話來沒那麼多忌諱。
他真的只是問問而已，沒有給王慧文挖坑。
越有錢、越成功，就真的越孤單。
以前他還沒發現，儘管他在朋友們面前很接地氣，但始終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到從前。
古人常說的高處不勝寒，他算是領略到了。
“沒事，要是不想說或者沒想好，就算了。”
聽到夏景行這話，王慧文心中更加忐忑，乾脆心一橫說道：“我認爲校內網可以衝出去，和臉書在競爭中互相進步。
假如臉書、校內網各虎踞一塊市場，死水一潭，遲早會有其他社交賽道的選手來革兩家公司的命。
而如果兩家公司一直在激烈競爭，創新層出不窮，除了戰鬥餘波能把老三、老四、老五給震死外，同時也是在延長兩家公司的生命力。
沒有一個強力的對手在一旁虎視眈眈，成功很容易令人懈怠，從此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夏景行覺得王慧文看問題的角度很清奇，笑着說：“那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呢？”
王慧文想了想，說道：“相比失去的，收穫無疑更多，無論哪方獲勝，勝利者都是夏總你，這是一種風險對衝。
而且，如果只是受傷的話，回家舔一舔傷口，改日還能再戰。”
夏景行聽懂了王慧文的話外之音，這是建議他鼓勵良性競爭，只要不打死就行了，或者把戰場侷限於一地，做成一個試煉場。
企鵝內部有賽馬機制，兩個團隊做同一個項目，勝者晉級，弱者淘汰，這也是保持企業創新力、戰鬥力的一種方式。
王慧文的建議，和企鵝賽馬機制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也有很多問題。
比如，企鵝是一家企業，內部團隊之間的競爭，可以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在企業掌控之下。
但臉書、校內網略有不同，需要對各自股東的利益負責。
相比於企鵝內部賽馬消耗的那點研發經費，兩家企業真要打起來，那燒掉的錢要多得多。
夏景行面帶微笑的看着王慧文，“你說的方向不錯，但細節很難把控好。”
“確實！”
王慧文點點頭，又道：“還有股東層面的溝通，也是個極其棘手的難題。”
夏景行微微頷首，對方的建議，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但萬一做成了鷸蚌相爭，被旁邊的漁人得利就很搞笑了。
黃新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頭，他這會兒也聽懂了王慧文的建議，可能實施起來難度極高，但絕對不是無稽之談，更不是罔顧夏景行的利益。
夏景行覺得王慧文很有意思，居然提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建議，想做諍臣？
如果老闆採納了他的計劃，出問題了，第一個挨板子的就是他們這種出餿主意的高管，俗稱背鍋俠。
以現實情況分析，出問題的概率極大。
隨即夏景行想到，對方和袋鼠王一直未曾熄滅心中的創業之火，終於解釋得清對方膽子爲什麼有這麼大了。
“老王，我看你鬼點子挺多的，那我給你加加擔子，擔任校內網的首席戰略官。”
黃新愕然，這還獎勵上了？
王慧文更是手足無措，“我就是紙上談兵。”
“沒關係，首席戰略官乾的就是這活。”
“夏總，我怕做不好，辜負了你的期望。”
“沒有誰天生就會，可以在學習和實操中進步。”
……
一番推辭之後，王慧文還是應了下來，接受了夏景行發給他的官帽。
兩人走後許久，夏景行都沒出會議室，一個人孤零零的看着窗外風景，心中在仔細思考王慧文的那番話。
王慧文無意中提的一個建議，弄得他有些患得患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