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7章 歸宿（3-4）
叮叮……叮叮叮……
江愛劍身前的墨色劍匣劇烈地顫動了起來。
只有半個軀體的羊蓮生，疑惑低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江愛劍，略微驚訝地道：“初入千界，竟能駕馭一件聖物？”
聖物分兩種，一種是有品階的聖物，比如鎮壽樁，具備強大的輔助功能，也可用作武器的使用；第二種就是沒有品階的聖物，純粹是以輔助能力存在的物品，比如青蟬玉。
不管哪種聖物，要完全發揮其威力，至少需要千界的實力，修爲越高發揮的威力越大。劍匣屬於前一種聖物，不僅是輔助，亦是武器的一種，初入千界，很難發揮它的能力。
羊蓮生嘗試拉動紅線，司無涯奮力抗衡，二人繼續角力，力量達到平衡。
羊蓮生動彈不得。
臉上燒焦的一塊肉因爲太過扭曲墜落在地。
“無知小輩，你們都得死，別白費力氣了。哈哈哈…………”羊蓮生的笑聲開了頂的地宮中迴盪，震懾人心。
嗡——劍匣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強大了。
噗！！！
江愛劍向前吐出一口鮮血，元氣上涌，丹田氣海承受不住強大的壓力，不斷翻滾。
黃時節呵斥道：“我命令你，停下！快停下！！”
江愛劍不僅不停下，回頭看了一眼黃時節，白眼道：“師父，您老人家有這麼大力氣，還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咋就這麼多事！”
他看了一眼司無涯。
同樣有師父，咋就差距這麼大。
人家師父護犢子，我家師父被我護，還要在背後嘴炮，心累！
“你！！混賬東西！！“黃時節恨鐵不成鋼，怒瞪着雙眼，捶胸頓足。
他哪裡還有能力起來支援。
他遭到羊蓮生的兩次進攻，能說話已經不錯了。
“大師兄，這樣下去，你的修爲……”李錦衣眼神複雜地看着江愛劍。
江愛劍掉了嘴角的鮮血，說道：
“小問題，看我怎麼解決了他。”
他雙掌一合。
咔——那墨色劍匣開出百丈金光，一把接着一把的飛劍從劍匣中飛了出來，迅速組成了長龍。
所有的劍都有劍罡包裹，刺眼奪目。
劍罡在空中飛旋，朝着四面八方飛去。
整個地宮的上空迅速被寶劍佔據。
司無涯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那劍匣，讚歎道：“我正納悶，你平日裡這麼喜歡收集寶劍，原來都放在這劍匣裡了？”
“過獎。”
江愛劍屏息凝神，駕馭出他畢生收集的所有寶劍……咻咻咻——朝着羊蓮生進攻而去。
在劍匣的滋養之下，這些寶劍上生出一道異樣的光華。
寶劍鋒從磨礪出！
成百上千把寶劍，依次劃過羊蓮生的身軀。
羊蓮生怒喝驚雷聲：“滾！！”
數百道劍罡被震飛，然後又有數百道寶劍撲了上去，瘋狂進攻。
砰砰砰，砰砰砰……
就這樣前赴後繼，不斷持續，幾乎將只剩下半個軀體的羊蓮生扎得全身是血洞。
羊蓮生被司無涯牽制，使不出更多的力量對付江愛劍，眼看就要承受不住，他沉聲暴喝：“我先要你的命！”
他忽然收起所有的紅線，司無涯得到了自由，身子一晃。
羊蓮生破開了劍陣，撲向江愛劍。
“江愛劍！”司無涯俯衝營救。
砰！
羊蓮生硬扛着那些寶劍的傷害，來到了跟前，一掌打在了江愛劍的肩膀上。
一塊血肉飛了出去，江愛劍凌空後翻，吐出鮮血。
劍匣的顫抖聲，戛然而止。
所有的寶劍嘩啦啦一瞬間落地。
羊蓮生繼續朝着江愛劍撲去。
司無涯已經趕到，星盤橫在身前，迸發命格之力，兩道光華命中羊蓮生，砰砰！羊蓮生手的手臂被命格之力撞斷。
誰知羊蓮生不知疼痛，奮力揮動另外一隻手，狠狠地拍在了星盤上。
砰！
星盤彎曲，頂着司無涯橫飛了出去，撞在了石壁上，亦是滿身鮮血。
羊蓮生落地，單掌一拍，就像是蜘蛛一樣，漫天的紅線，編織成天羅地網，司無涯再次纏繞。
司無涯動彈不得。
羊蓮生佔盡優勢，卻在這時，嘴巴嘎巴嘎巴合攏了幾次，元氣向四周流出。
他知道，再不加緊解決掉司無涯的話，就再也沒機會了！
羊蓮生用完好的手，將所有的紅線纏繞在斷臂上，向後一拉。
“啊——”紅線滲入了司無涯的身軀當中，鮮血滲出。
李錦衣不住地搖頭，這絕境的畫面，讓她的信念瀕臨崩潰。曾幾何時，她在戰場上殺敵也不曾這樣。
李錦衣咬緊牙關，拍向丹田氣海，氣海燃燒了起來。
“師兄！！”
李錦衣踏地而起，飛向江愛劍，將元氣渡給了他。
江愛劍睜眼道：“你幹什麼？”
“師兄……看你的了。”李錦衣露出笑容，落了下去，癱坐在地。
江愛劍一時愣住，低頭看了一眼李錦衣，說道：“你瘋了。”
“比起師兄，我不算瘋。”李錦衣看向羊蓮生。
江愛劍點了下頭，收起復雜的思緒，擡頭看了一眼司無涯，說道：“答應我的寶劍，必須得給我！”
他向前俯衝了過去。
掌心前推。
羊蓮生沒有進攻手段了，丹田氣海早就被燒得不成樣子，現在連祭出星盤和掌印都很困難，全靠底子死撐。
看着江愛劍掠來，羊蓮生沉聲道：“一不做二不休！”
他突然斬向自己的斷臂！
砰！
斷臂帶着紅線扎入石壁當中。
渾身一轉，迎上江愛劍，砰！
咔嚓！
江愛劍瞪大了眼睛……有些懵逼地看着那滿身焦炭，面目猙獰的羊蓮生，我的手……
接着橫飛了出去。
“師兄！”
“劉沉！！！”司無涯心頭巨顫，雙眼中盡是血絲。
江愛劍落地後，先是悶哼了一聲，臉色有點難看。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感覺不到異樣。
全身像是僵化了似的，麻痹，失去了知覺。
羊蓮生看着江愛劍道：“能與我交手這麼多回合，你死而瞑目了。”
江愛劍的喉嚨裡涌出一大口鮮血，低聲悶哼一聲，胸口劇烈起伏……
他看到了黃時節和李錦衣驚住的雙眼，他看到了四面八方躺着的都是他曾經愛護有加的寶劍，他看到了地宮中，四周牆壁上，琳琅滿目的“美人兒”。
他看到月光從陵光破開的縫隙中落下來的光華。
他看到了一張張火海之中的笑臉，他看到了躺在病牀上慈祥微笑的奶奶……
他忽然奮力搖頭。
意識清醒了過來。
“呵……我沒事。”
不疼，一切都好好的。
他奮力撐住身子，站了起來，
吐出鮮血，竟呵呵呵笑了起來，他用左手擦掉嘴角的鮮血。
羊蓮生眼睛睜大，開始正視眼前的年輕人……他面對過比他強大得多的敵人，可是意志如此頑強的，頭一次見。
明明實力懸殊這麼大。
明明一次又一次地擊中他的要害，令其重傷。
明明就是一隻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
爲什麼？
羊蓮生後退！
他的本能告訴他，要後退！
他用單手，扒着地面，朝着斷臂的方向爬去。
他要將最後一股力量，用在紅線上！
這時，江愛劍單掌一擡！
祭出了他的法身。
一座可憐又弱小的千界，包裹着他的殘軀。
黃時節閉上了眼睛。
李錦衣側過頭去。
江愛劍看到他們表情難看，則是笑道：“能不能別總拖我後腿？你看，我這不是笑到了最後？”
“師兄……”李錦衣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江愛劍嘴巴上翹，擠出微笑：“看好了！”
他俯身一拍！
劍匣綻放前所未有的光芒。
劍匣凌空旋轉，變成了和棺材一樣大小的匣子，呼呼呼的轉動！
地宮中所有的寶劍，曾經江愛劍收集的，以及那些原本儲存在地宮裡的，全部顫動，飛旋了起來。
劍匣飄飛出漫天柳絮一樣的罡氣，捲起地宮中所有的寶劍……朝着天空中天網似的紅線劃了過去。
砰砰砰，砰砰砰……
紅線盡數斷開。
寶劍齊刷刷落地。
“我可真笨啊！”江愛劍自嘲一笑，寶劍劃斷了紅線，司無涯得到了自由……“看你啦！”
他踉蹌一退，本來要吐出鮮血，硬生生被他嚥了回去。
劍匣落在身前，咔！頂住了江愛劍的身軀。
羊蓮生抓住斷臂的時候，意識到失去了天大的機會！
他咬牙切齒，充滿憤怒和不甘，將所有的力量貫穿到斷臂中，朝着江愛劍甩了過去：“可惡！！！”
呼！
江愛劍實在沒有餘力了，而是朝着羊蓮生露出笑容：“我就喜歡你這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砰！
斷臂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內俯盡碎。
司無涯俯衝了下去，雙翅展開！金光奪目。
一拳頂住羊蓮生，飛了出去！砰！飛出了地宮。
司無涯掠了過去，砰砰砰，砰砰砰……無數道拳罡，將羊蓮生狠狠地砸在了地坑之中，砸成了肉醬……
他一刻沒有停下！
不知道揮動了多少下。
整個地宮中只有拳頭不斷落下的聲音，砰，砰……砰……
最終，他停了下來。
他回過神來。
迅速朝着江愛劍的方向掠去。
黃時節與李錦衣已經力竭，只能無助地看着江愛劍，眼中充滿不解。
司無涯將其扶住，坐在了牆根上，推掌運氣，竭力治療。
江愛劍昏迷不醒。
司無涯扒開他的上衣一看，那斷臂砸出了深坑，顯然已擊碎了他的內腑。
司無涯的腦袋一片空白！
“江愛劍！！”
他喊了起來。
他使出全力，治療江愛劍。
幾乎榨乾了丹田氣海中所有的元氣，全部瘋狂地涌入江愛劍的奇經八脈之中……
江愛劍悶哼一聲，睜開了眼睛！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嗬——————”
司無涯癱坐了下去，看着江愛劍。
司無涯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江愛劍醒了過來，他努力歪過頭，看了一眼李錦衣，黃時節。
他們都在……
司無涯在，一切都在。
“美人兒”也都在。
戰後的地宮顯得很安靜，夜空中的星斗不斷眨着眼睛。
如果未來，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安靜祥和，那該有多好？
滿地一片狼藉。
四人紋絲不動。
就這樣保持着歇息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
司無涯纔開口道：“你不是很怕死嗎？”
“怕。一直都怕……”江愛劍低聲回答。
“那你爲什麼還要強上？”司無涯無法理解。
“景和宮的一千多口人，死於火海中……其實，其實……他們可以不死的……”江愛劍像是沒事似的說道。
“你後悔了？”司無涯道。
“我後悔個屁……”江愛劍呵出短暫急促的笑聲，“如果我能多點勇氣就好了……也許，死的就是我，而，而不是他們了。”
司無涯搖了下頭，說道：“你還是後悔了。”
“你……真沒勁。”江愛劍的聲如蚊蠅。
司無涯坐在了他的身邊，靠着牆根，出了一口氣，說道：“這裡能看到天上的星空……有人說，每有一個人死去，便會有一顆星星落下。你看，滿天星斗爲你而開，永不落幕，你命真大。”
江愛劍不答。
司無涯嘆息道：“你這人很煩知道嗎？畏畏縮縮的，不像個男人。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終究要面對。”
時光如落葉，匆匆忙忙，做不到遺忘，偏要學年輕人，玩個屁的感傷……呵呵。
江愛劍依舊沒有回答。
他語氣一頓，看向地宮外，笑道：“我帶你回大炎皇宮，帶你回去，見你的奶奶。怎麼樣……？？”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能不能給個痛快！？”司無涯擡手，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沉寂了兩秒……
司無涯的耳邊傳來孱弱至極的聲音：“好。”
然後那條手臂，滑落了下去。
星星在眨眼，墓中的劍在發光。
彷彿告訴他們……一切都過去了。
李錦衣卻怎麼也抑制不住悲傷的情緒，低聲啜泣了起來。
……
……
天亮了。
地宮入口處傳來聲音。
大約五六個身着白袍的修行者，依次走了進來。
爲首者兩鬢斑白，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看到了深坑裡的肉醬，看到了重明的碎屍，看到了倒地的骷髏，看到了不見了的石像。
眼中迸發寒光。
“是你們放了陵光？”爲首者厲聲道，語氣中抑制不住的即將爆發的怒火。
“是你們殺了重明鳥？”
“是你們殺了羊蓮生？”
三連問。
劈頭蓋臉。
司無涯搖了搖頭，來得可真快啊！
時也命也。
也許……我命該絕。
司無涯擡頭，表情冷厲，眼中不屈不撓，道：“是。”
“很好！全部帶走！”爲首者說道。
話音剛落，地宮之外，也同樣傳來聲音，說道：“是誰傷了老夫的徒兒？”
“是誰傷了老夫的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