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的眼睛被一塊黃紙矇住了,她伸着兩隻胳膊,摸索着向前走。而她要找的,是自己的最後一縷魂魄。
按照白狐的說法。人的魂魄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不過因爲大千世界的干擾,這種感應被擾亂了。所以我們封住老婆子的眼睛,讓她信步前行。而我和白狐跟在老婆子身後,觀察周圍的環境。
我們在荒郊野外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來到了一個村子裡面。我仔細一看,忍不住說:“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我們確實回來了,前面就是幼兒園,這幾天,我們一直在這裡做事。
白狐小聲的說:“讓她隨便走,咱們別打擾她。看樣子對方是一個高手,無名並沒有逃出去多遠。”
我點了點頭,有些緊張的向周圍張望。不過看白狐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似乎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我也就慢慢地放下心來了。
幾分鐘後,我們跟着老婆子來到一條深巷當中。這巷子冷冷清清的,很安靜,幾乎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老婆子徑直走到一扇門前,伸手就要推門進去。白狐將她一把拽回來:“停下吧,咱們應該到了。”
老婆子把黃紙拿了下來,看着那兩扇門發呆。
我看見這木門也黑漆漆的,和棺材的顏色一樣。我甚至有一種錯覺,這木門根本就是用棺材板釘成的。
在黑漆漆的木門上,用白色的塗料寫着一副對聯。上聯是:挑一副厚棺厚葬。下聯是:撿幾塊好材好走。
我心想:“這幅對聯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來這裡買棺材的人,應該無心欣賞吧。”
我小聲的問白狐:“我的肉身就在裡面嗎?咱們要進去找回來嗎?”
白狐點了點頭,他對老婆子說:“你留在這裡。”老婆子點頭答應了。然後白狐拉着我走到了棺材鋪中。
做了鬼的好處就是,進別人家既不用敲門,也不用翻牆。可是把身體變成一縷煙,從縫隙中擠進去就可以了。
等我穿過大門,站到院子裡面之後,馬上就愣住了。我看見滿院子都是棺材。而這些棺材,顯然是按照一定的次序分佈着。
白狐沒有出聲,拉着我躲到角落裡面,靜靜地觀察着,想要看看這院子有什麼蹊蹺。
我看見每一具棺材上面都點着一隻蠟燭。這些蠟燭星星點點的,隨着夜風來回亂晃。
我忽然發現,就在這蠟燭中間,居然站着一隻鬼。這隻鬼穿着長袖宮裝,梳着雲髻,從背影來看,應該是一個女人。
她虛立在空中,使勁的吹向一隻蠟燭。火苗晃了晃之後,忽然噗地一聲。滅掉了。然後她轉過去,去吹另一隻蠟燭。
然而,剛剛被她吹滅的蠟燭居然重新燃燒起來了。
這隻鬼就在燭陣中不斷地較勁。始終不能前進一步。
我小聲的問白狐:“她這是在幹什麼?”
白狐小聲的說:“棺材裡面躺着的,應該是活人。棺材上面不是普通的蠟燭,而是人的命燈。女鬼必須吹滅這些命燈才能通過棺材。但是人的命燈一共有三盞。一盞滅了之後,可以用另外兩盞引燃。所以,她吹滅棺材上的蠟燭根本沒有用。棺材裡的人可以吧蠟燭重新點燃。”
我點了點頭:“這麼說,我的肉身在棺陣最中央了?”
白狐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
他囑咐我:“你藏在這裡,不要出來。我去看看,吹蠟燭的人是誰。”
白狐正要走,我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件事來。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我知道她是誰了。她應該是水夫人。這院子裡面有很大的水汽,我能感覺得到。”
白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原來是她。”
他低着頭想了一會,然後微笑着說:“我有辦法了。”
他伸出手,用力的扎進了腳下的地面中。院子裡的泥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了,堅硬得很。可是白狐的手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樣。他慢慢地轉了個圈子,然後向上提了提。
我看見他切出來一個圓柱體一樣的土塊。然後他小心翼翼的在土塊上忙碌着。在它上面挖了幾條通道。
我看見水夫人身上的溼氣越來越重,棺材上的燭火被壓制的風雨飄搖,有幾個已經滅掉了。
我忍不住說:“水夫人就要衝破棺陣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在這裡玩土?”
白狐笑着說:“你看看這東西像是什麼?”
我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這個東西怪模怪樣的。”
白狐笑了笑,然後走到一具棺材旁邊,他拿過來一支蠟燭,放在土塊當中。
我忽然發現,這小小的土塊,倒有些像是爐子。有通風口,有出火口……
我奇怪的問:“你這是要幹什麼?”
白狐微笑着說:“我要燒開水。”
水夫人正在全神貫注的對付那些燭火,所以我們兩個肆無忌憚的談論,居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白狐一伸手,將水夫人給抓了過來。水夫人這才吃了一驚,劇烈的反抗。不過這時候再反抗,已經太晚了。
白狐隨手將水夫人的魂魄塞到爐子上面,然後用一塊黃土蓋住了。
我聽見水夫人在爐子當中不住的哀嚎,顯然被那隻蠟燭烤的很難受。
我有些擔心地問:“她不會逃出來吧?”
白狐搖了搖頭:“放心吧。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呆在水裡面,魂魄都已經發生變化了。我用土困住她,她再也出不來了。”
白狐微笑着向爐子裡面說:“你既然號稱水夫人。以水克火,這支蠟燭應該奈何不了你吧?”
爐子中的聲音極爲驚恐:“我錯了,繞我一命吧。”
白狐冷笑了一聲,沒有再管他。他提高了聲音,叫了一聲:“無名,你在這裡嗎?”
隨即,我聽到有一個虛弱的聲音說:“白狐,是你們來了嗎?我總算等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