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布穀……”布穀鳥的聲音在山谷之中響了起來。緊接着,便傳來說話的聲音,“過了這個彎道,我們便去前面歇息一陣,等着大軍前來吧。軍師果真料事如神,這清風谷地形複雜,雖然行軍有些麻煩,但是卻也是最安全的。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出谷了,這一回,定要拿下康陽城。”
“哈哈哈哈……”另一道笑聲傳來,“你我作爲先鋒隊這麼多年,還是跟着柳軍師打仗最舒服了,拿下康陽,我們可就是立了大功了,到時候獎賞自然少不了。獎賞下來,我便將家人都接到城裡住着。”
說話聲越來越近,漸漸地,一小隊人馬便從拐彎處緩緩走了出來。十二人……
“布穀……布穀……”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男子將手伸到嘴邊,布穀鳥叫的聲音便從他嘴裡響了起來。
不一會兒,便遠遠傳來了另外一個應和之聲。便在此時,谷中突然響起了三聲馬嘯,那十二個身穿戎裝的男子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扔出的彎刀套住了脖子,只在一瞬間,便齊齊被割斷了咽喉。
立刻,便有身影從旁邊的石頭背後閃身出來,迅速地將現場收拾得乾乾淨淨,像是從未有人經過過一般。
過了約摸半個時辰,便又有馬蹄聲傳來,只是,這一回的人卻多了起來,馬蹄聲之後還有較爲整齊的腳步聲,除了馬蹄聲與腳步聲,其他聲音卻是再也沒有了。
漸漸地,便有身影從拐彎處走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騎着馬的幾個士兵,跟在幾個士兵之後,是穿着一身青衣的柳吟風和一身戎裝的夏侯延,他們身後,跟着兩個似是將領模樣的男子,而後便是夏國的士兵。
隊伍緩緩地通過,清風谷中一時之間,不停地響起着馬蹄聲和腳步聲。
“布穀……布穀……”兩聲布穀鳥的聲音突然傳來,走在最前面的幾個騎馬的士兵正欲迴應的時候,卻只聽見山谷中響起一片“殺……”的聲音,從兩邊的竹林中、桫欏樹後,和石頭之後,跑出無數穿着盔甲的士兵,朝着夏軍衝了過去。
一支焰火在空中響起,發出尖銳的聲音。
軍營之中,王充與王彥望着那信號彈升起的方向,對望了一眼,“王妃所料不錯,果然是清風谷。”
王彥點了點頭,“我這便帶五萬將士前去清風谷增援。”
王充卻拉住了他,“再等等,王妃說,夏軍軍師狡猾多端,咱們先等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其他兩路未遇到敵軍,便去清風谷增援。若是其他兩路中有人遇見敵軍,那便是柳吟風臨時改了計劃,清風谷只怕是虛晃一槍,我們便必須率先去增援另一路。”
“還是王妃想得周全。”王彥連忙應了聲。
兩人正說着話,便瞧見門口的守營士兵匆匆來報,“將軍……將軍……”
兩人俱是驚了一跳,望向那守營士兵道,“怎麼了?可是發現了敵情?”心中有些詫異,王妃可不曾說過,夏軍能夠直接攻到營地來的啊。
那守營士兵搖了搖頭,連着吸了幾口氣才緩過勁來,“將軍,有個男子帶着人,自稱是靖王爺,要闖進來。”
靖王?王充與王彥一驚,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王充連忙問道,“在哪兒?帶本將軍去瞧瞧。”
“王將軍不必麻煩了,本王已經進來了……”一個帶着幾分沙啞的聲音傳來,聲音中染着些許疲憊,卻帶着十分的冷意,讓人只是聽聲音便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便瞧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不遠處,面容如刀刻一般深刻,見王充與王彥望向他,便攏了攏身上的玄色披風,走到兩人面前,淡淡地擡起眼望向兩人,“王妃呢?”
王充身子一震,雖然他不曾見過靖王,卻從面前這個男子一身威嚴氣勢與清冷氣質中,暗自肯定了他的身份,聽見他問話,便急忙道,“前些日子王妃去清風谷查探地形,被柳吟風發現,帶了回去。只是王妃隱瞞了身份,如今倒是十分安全的,昨兒個還派暗衛傳來夏軍的動靜。”
靖王聞言,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氣息,“王妃出了事,本王竟然不知道……”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黑衣人急急忙忙現了身,跪倒在了靖王面前,“王爺恕罪,是王妃讓屬下們瞞着王爺的……”
靖王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跪着的幾個暗衛,冷冷一笑,並未開口。
跪在最中間的那個暗衛連忙道,“王妃安全無虞,只是因爲柳吟風囚禁王妃的院子周圍有古老的八陣,屬下們不懂陣法,王妃便囑咐我們不許硬闖,以免暴露了她的身份。”
“八陣嗎?”靖王沉吟了片刻,便又轉身朝着營外走去。
王充與王彥心中有些摸不着頭腦,靖王爺怎麼剛來又要走啊,正想着,便聽見靖王的聲音傳了過來,“打仗的事情,你們聽從王妃的吩咐便是,本王去尋王妃去。”
連同着靖王一同離開的,還有暗衛。待營外只剩下王充王彥與守衛之時,兩人尚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靖王爺?真的是靖王爺?”
王彥連連興奮地點了點頭,“是啊,果真是靖王爺,靖王爺比想象中年輕許多啊。而且,千里迢迢地來尋王妃,王爺與王妃果真感情深厚。若是能夠有朝一日到靖王爺麾下,便是戰死沙場也甘願了。”
“嗯。”王充眼中閃過一抹欽佩之色,正想着,卻突然瞧見遠遠地有信號彈升起,兩人渾身一震,連忙收斂了神色,“清風嶺遇敵,我們速去清風嶺支援。”
說完,便急急忙忙叫了副將前去點兵,兩人一同朝着校場走去。
清風谷中,齊朗站在略高的一個石頭上,望着下面搏殺着的士兵,視線落在對面的青衫人身上,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名聲極大的軍師柳吟風,也不過如此啊。
柳吟風瞧着夏國的士兵已經出現了幾分劣勢,便揮了揮手中的旗子,旁邊的士兵便擡出金鑼敲了四聲。
齊朗冷冷一笑,“打不過就想跑,也得看看跑得掉不。”說着便拿出弓箭,搭上箭羽,對準了柳吟風,拉滿了弓弦,而後猛地鬆了開。
那箭羽眼瞧着便要射中柳吟風,卻被旁邊的戎裝男子揮劍擋了下來,齊朗面色一變,夏國太子夏侯延,果真不錯啊。
夏軍卻已經開始步步往後撤退。
“給我跟緊了,追!今兒個定要將夏侯延和柳吟風的人頭帶回去。”齊朗眯着眼,望着那抹青色人影,他今兒個便要將柳吟風帶回去,讓那個女人瞧瞧,柳吟風不過如此。那日夜襲之事,寧雲裳讓他在將士面前丟盡了臉,今日,看他不讓那些人心服口服?
“父親,有些不對勁啊,我瞧着似是柳吟風的誘敵深入之計啊。”齊豫風匆匆找到齊朗,皺着眉頭道,“此前我聽王妃說起過柳吟風此人,是個厲害人物,可是今日瞧着夏軍的模樣,卻有些不對勁啊……王妃說,柳吟風狡計多端,只怕臨到頭了變化計劃,若是有什麼不對勁,便立刻撤兵。”
齊朗光是聽前半句倒還沉吟了片刻,只是當聽到齊豫風提到雲裳的時候,面色便漸漸冷了下來,“王妃,王妃,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她知道什麼!柳吟風再厲害,也不過是民間傳聞。”說完便不顧齊豫風的阻攔,跳下了石頭,拔出劍揚聲道,“追!今兒個,我們便要將夏軍打得落花流水。”
“父親……”齊豫風蹙眉,總覺着今日有些不對勁,只是父親卻不肯聽他的話,他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
齊朗帶着士兵緊緊追着不斷後退的夏軍,約摸退後了五六里路,卻見那些原本看起來十分狼狽的夏軍突然站成了一排,步伐動作整齊劃一,面上也全然沒有了方纔的驚慌失措之色。
而突然出現了兩列騎兵,站到了那些士兵的最前面,像箭頭一般排列着,中間最突出,兩翼往後。
後面的士兵也迅速變換着陣形,形成了八個隊列,將以夏侯延與柳吟風爲首的中軍緊緊護在了最中間。
而寧國軍隊的兩側也出現了夏軍的人馬,幾乎是將寧國軍隊緊緊的圍在了最中間。
“中計了。”寧國軍隊中漸漸響起哀嚎聲,齊朗的面色也有些難堪,冷冷地望着夏侯延與柳吟風,冷斥一聲,“怕什麼,再擾亂軍心者殺無赦!”
“將軍,柳吟風善長使用陣法,我們必須趁着夏軍尚未結陣完畢,立刻進攻,一鼓作氣奪了先機,纔有可能贏。若是等着他們結陣完成,只怕我們便危險了。”一旁的副將連忙在齊朗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齊朗點了點頭,拔除腰間的佩劍,大喝了一聲,“殺!”身邊的副將便帶着士兵朝着夏軍殺了過去。
只是那陣法雖然尚未結完,最前面的騎兵陣列卻是率先起了阻擋的作用。中軍之中,柳吟風站到了馬上,揮動着手中的紅色旗幟,朗聲道,“騎陣擺翼。”
騎兵陣原本較爲靠後的兩翼便上前,朝着中間收攏,將衝到最前面的寧軍圍在了中間,騎兵陣配合默契,不過片刻之間,便將寧軍的先頭部隊滅了個精光。
齊朗的面色有些難看,騎兵陣之後的隊列慢慢成形,齊朗心中着急,便又發起了攻擊,命弓兵上前,箭矢如雨一般射向對面的夏軍。
“騎兵撤陣,盾兵上。”柳吟風不疾不徐地揮了揮旗幟,騎兵便迅速退後兩步,後面兩排士兵便走上了前,將盾架了起來。
“他們騎兵陣破了,弓兵掩護,衝!”齊朗急忙追擊而上,只是盾兵亦是能夠阻擋一陣子進攻,待盾兵狼狽退後的時候,騎兵陣便又結陣完畢。
齊朗眼珠子瞪大瞭望着眼前的夏軍,心中一陣懊惱,未曾想到,這陣法看起來簡單,自己卻竟然毫無頭緒,這般久了,竟然完全沒有機會攻入陣中,更遑論殺敵無數了。
“這陣法有些厲害,將軍,此前王妃曾經吩咐過,若是一有不對勁,咱們便立馬撤吧,莫要被夏軍絆住了腳。”身邊的另一個將領連忙附耳在齊朗身邊道,齊朗咬了咬牙,眼中因怒氣而變得雙眼通紅,“殺!不計代價,給我殺!”
一時之間,清風谷中打殺聲不斷,屍體堆積如山,像是人間煉獄一般。
夏軍之中,柳吟風站在馬上望着眼前的情形,嘴角微微彎起,看來,齊朗是破不了陣了,便乾脆坐了下來。
夏侯延朝着柳吟風拱了拱手道,“軍師果真厲害,這齊朗果真是個極其自負之人,而且,還是個糊塗的,哈哈,竟然被我們一記誘敵之計便給引了過來,明明破不了陣卻不願撤兵,看來,這次是我們賺了,若是流雲嶺那邊進展不錯,康陽城,便是我們的了。”
柳吟風點了點頭,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只是有些不對勁啊,我聽聞,這康陽城外的大營中至少有三十萬大軍,可是爲何,這兒的士兵看起來至多不過十五萬人,還有近一半的人去了何處呢?”
夏侯延聞言,也皺了皺眉,“只是據探子回報,齊朗確實吩咐的是集中兵力,在清風谷中阻攔我們啊……”
正在此時,一聲“報”響了起來,一個手中拿着令牌,穿過軍陣騎着馬飛奔而來的士兵在夏侯延與柳吟風二人面前勒馬,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單膝跪地道,“稟報大帥稟報軍師,流雲嶺的軍隊遇襲,敵軍有約摸十五萬人左右,我軍損失慘重。”
“流雲嶺還有敵軍?”柳吟風與夏侯延對視一眼,眉頭齊齊皺了起來,柳吟風沉默了半晌才道,“這不像是齊朗的作風啊,莫非他們軍中尚有高人相助?”
夏侯延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聽聞,寧國的靖王妃到了康陽,說是持了聖旨,任監軍一職,只是齊朗瞧不起她是女子,對她多番刁難,連營中都不怎麼讓她進。我聽聞齊朗這般態度,便也不曾多加關注,莫非便是那個女子?”
柳吟風輕蹙了一下眉頭,“靖王妃此人倒是有所耳聞,聽聞全本是寧國的惠國公主,在百姓中聲望也算得上不錯的,靖王對她寵之入骨。不過,據探子說,這位靖王妃身子柔弱,而且,賢惠淑良,感覺並不像是一個這般有膽識的女子。只是,能夠得靖王垂青,只怕也不是簡單的人。”
“看來,我們便是被她算計了。只是……這齊朗,卻似乎……”夏侯延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只怕齊朗與那王妃不和是真,齊朗自負慣了,所以齊朗只怕並未聽從那靖王妃的安排。”
柳吟風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在靖王妃這個名字上面標上了重重的一記,待這次結束之後,便得立刻派人查一查此人,這一次,倒是他疏忽了。
正想着,便又有傳令軍來報,“報!夏軍有約五萬兵馬趁營中空虛之際,繞道到了我軍大營,放火燒了我軍糧草,幸而發現及時,但是損失仍舊不小。”
夏侯延與柳吟風又是一驚,柳吟風眉頭緊蹙,腦中盤算了一番,“遭,只怕那五萬偷襲了大營的夏軍會從清風谷撤,與齊朗來個前後夾擊。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夏侯延從未懷疑過柳吟風的判斷,連忙應了聲,拔除腰間的佩劍,朝天一指道,“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速戰速決,殺敵有功者有賞!”
衆人便連忙應了聲,喊殺聲震天動地。
齊朗聞見聲音,面色變了幾變,瞧着自己手中的士兵傷亡慘烈,便也知曉自己此時大勢已去,只怕無論如何也無法破了夏軍的陣了,便咬了咬牙,想着如今之計,保命最爲要緊,便連忙大喝一聲,“撤!”便掉轉馬頭,往後撤離。
柳吟風見齊朗節節敗退,卻也沒有下令追擊,只道,“窮寇莫追,所有人按照方纔的模樣埋伏起來,等待會兒襲營的寧國兵馬來的時候,再行伏擊。”
夏國士兵聞言,便有條不紊地尋了地方埋伏了起來。
等了約摸兩個時辰,便聽見有馬蹄聲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卻在夏軍埋伏的地方停了下來,“將軍,這兒有許多屍體,似是方纔經過了一場大戰,只是……只是……我軍居多……”
那帶頭的將軍卻正是劉華,劉華聞言,蹙了蹙眉,“莫非,齊將軍敗軍,夏軍追擊而去?”
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光芒,連忙大聲道,“有埋伏,下令大軍加快速度通過此地。”
話音剛落,便聽見齊刷刷地盔甲聲傳來,從四處突然出現了許多夏軍,柳吟風站在高處,笑意吟吟地望着劉華,“原來是劉將軍。”
劉華蹙了蹙眉,“不可戀戰,全軍全速通過。”
命令一下,寧軍行軍速度便快了許多。夏侯延笑了笑,“劉將軍燒了我夏軍的糧草,還想走?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給我殺!”
劉華卻是不慌不忙,一面拔除刀來抵擋着夏軍的攻擊,一面吩咐着讓寧國軍隊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