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把唐敬對我的小脾氣當真, 也並不覺得那警告的話暗含別的意思。畢竟普通人都會因爲送出去的禮物再被送出而感到生氣,我很老實地向他保證,一定會把平安符拿回來的。
像是怕我說話不算數, 唐敬給了我一個鈴鐺, 說讓我用鈴鐺換回平安符。
下午回去我照做了, 這個鈴鐺也很精巧漂亮, 顧漣漪很樂呵地就與我互換了回來。不過拿到漂亮護身符的喜悅並不能抵消她今天產生的憤怒。
怒意盎然的精緻小姐姐揉着懷裡的抱枕, 惡狠狠地對我訴苦,“簡直了,你能相信嗎!要不是我說撞鬼, 讓房東自己去看看他也被忽然關上的門嚇到,他還要以爲我忽悠人!”
我拍拍她的肩膀, 安慰着, “都這樣, 事到臨頭纔會相信,所以那房子之前有什麼問題?”
顧漣漪又驚又怒, “那個房子兩個月前發生過兇殺案!還是分屍的那種!我他媽敲爆房東狗頭!這個黑心商!死在租房裡的小姐姐超級漂亮,可惜了紅顏薄命。”
這個結果我並不意外,畢竟當時都在窗邊看到鬼魂了,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慘烈。
“漣漪,你怎麼知道那個女人好看?”
“房東那裡登記的時候還有身份證照片, 身份證都特別美了, 真人肯定更漂亮。我懷疑那屋子鬧鬼, 就是小姐姐死不瞑目。可她爲什麼不去找殺人犯, 反而來鬧我啊!”
我想了想, “可能是因爲慘死在屋子裡,怨念大, 所以一直徘徊在那,但是忘記生前發生了什麼?”
顧漣漪:“噫,我想到了日本的地縛靈。總之我已經和房東說了要退房退錢,還好狗房東存了點良心。”
直到找到下一個租房前,顧漣漪暫時和我住在一塊。我看向自己茶几上的擺頭草,如果拿着草過去她的凶宅,說不定這草能指出怨靈在哪裡。
顧漣漪泄憤地拆了一包辣條吃,她餵給我的時候,還遞過來手機讓我看,是本地新聞。這上面報道了兩個月前的兇殺案,還有警方發佈的通告。
我細細看下來,這是一起入室搶劫奸/殺案,警方已經破案抓到了兇手。經過調查,死者和犯罪嫌疑人並不認識,所以不是尋仇,是謀財劫色。而死者是外地人,七月份纔來的這裡租房子,然後八月五日死在屋子被分屍。
調查還說她有一個外地富豪男友,一開始警方懷疑過男友作案,但案發時,男友在外地公司。當事人都是外地的,除了兇手是本地搶劫慣犯。
這起案子因爲死者過於漂亮,作案手法又兇殘,是近幾年小城裡的大案子,還牽扯了富二代,所以一度霸佔了當時本地的頭條。
而我因爲當時忙着搞入職的事情,也是宅的很,對這件事只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屬於看過就忘。
顧漣漪倒是聽過這案子,還八卦過,但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能租到那房子。
“當時新聞沒報道出凶宅的地址嗎?”我疑惑地問。
“報道了,哎,我金魚腦袋,忘記了。難怪我去看房時,房東那激動的樣子。想來是覺得來了個冤大頭!”
想到這裡就捶胸頓足大罵自己,顧漣漪又氣呼呼地吃了幾包辣條。
既然要換房子住了,顧漣漪應該也不會有事了,只是房子出問題,並不是像樑賀那樣被鬼纏上。我給唐敬打了電話,說這件事不用他幫忙了。
少年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說他也查了關於房子的事情,還表示他要去凶宅一趟。
我愣愣地掛了電話,怎麼這小子還要招惹麻煩?害怕他過去出事,枉死的鬼多可怕?總歸是我將他牽扯進來的,換上休閒服運動鞋,我和顧漣漪交代了下出門了。
黃昏之際,正是一天的分割線,夕陽緩緩沉入高樓大廈間。我來到了凶宅的樓下,正好看到了要上樓的唐敬,我大喊出聲。
聽到我的聲音,少年略微驚訝地回頭望過來,餘暉中他的眼眸閃爍,那一抹欣喜被我捕捉到。
“老師,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讓你一個人捉鬼?”
“關心我?在意我?怕我出事?”
“不要重複疑問句,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唐敬收斂起玩笑,瞧了眼樓上的位置,“先話療一下,實在不行就物理超度唄。”
看他說的如此輕鬆,似乎毫不把鬼怪這一類的東西放在眼裡,估計是從他的師父身上學到真本事了?
“那你的聖水、符咒、狗血糯米桃木劍香爐灰什麼的帶了嗎?”想想看,道長和神婆那裡一堆驅邪的法寶呢。
他拎起一個袋子,裡面是鹽,“這些。”
“灑灑鹽就夠了?好歹是兇殺案死者,戾氣應該比較衝。”光是想到最後一眼望見窗口的人影流血樣,我就渾身發毛。
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他拋着那袋鹽,“你都說我很勇了,不會失敗的。”
我確實是本着想勸他的心思來的,這會兒看來是不太可能了,我有點懊惱,“你爲什麼非要去驅邪?”
他想了想,轉而直視我,笑,“因爲,我是個好孩子吧。”
誰家的好孩子跑到凶宅驅邪?還沒錢沒米的!
“老師害怕就別去了,在這等我,搞完請你吃飯。”唐敬又說。
“……我跟着你去,會給你添麻煩嗎。”望着他,我有點害怕,可更怕他出事。
心情頗好的他又露出了酒窩,“不會,我會保護好你。”
他回答的很輕也很快,幾乎是在我說完就回應了,胸口感到一陣暖意,卻還伴隨着淺淺的疼痛。對着唐敬纔會冒出來的奇怪情緒與鈍痛,總讓我恍然。
強行遏制思維發散,眼下,我看着他,“我要和你一起上樓,如果哪裡不對,你一定要和老師一起跑走。”
“行吧,上樓去?”
他先轉身走進了樓梯,我也快步跟了上去,進了電梯摁下了數字,我倆一時無話。
我又看到唐敬的耳朵上戴上了耳環,小小的銀色骷髏頭墜在他耳下,在電梯燈光下閃閃發亮。
“好看嗎。”他忽然出聲。
“什麼。”我故作不懂的轉開了視線。
唐敬語帶笑意,“我的耳環好看嗎,老師。”
彷彿不承認自己偷看就很沒品,若是不理會這話題,又覺得自己過於在意,於是我平靜地讚賞,“挺好的。”
不再調侃我,電梯到了,唐敬走出去,我也馬上跟着。緊閉的防盜門就這麼開了,我臉色一變,屋子裡的擺設還是那天離開時的樣子,只是陰氣陣陣,特別不舒服。
門自己開了,肯定就是等着我們進去。
“老師覺得有種請君入甕,然後甕中捉鱉的意思。”我看着敞開的門,這樣分析。
唐敬:“你說我是鱉?”
我:“……”
唐敬:“它纔是鱉,要是害怕,就牽着我。”
牽手還不影響他發揮?我沒理睬這個提議,手腕卻被突然牽起,扣着我的手掌是如此溫暖乾燥,打從心底我感到了安全感。
沒有多說,也不給我反駁的機會,唐敬拉着我進去了。畢竟他專業,我也不想扯後腿,安靜地隨着他踏入。
一進屋,砰的一聲,身後的防盜門關上了。我看到腳底有血蜿蜒流過來,眼前的屋子忽然猩紅一片,牆壁、地板、傢俱、窗戶、門板都濺上血,宛如兇殺案當晚。
唐敬將那袋鹽遞過來,他因爲牽着我,不方便自己撒鹽,我很懂地伸手去抓了一把,“老師要怎麼撒?對着哪裡?早知道就把我的擺頭草拿來了。”
“愛怎麼撒怎麼撒,它就在這。”
“……”
忽然有點怕是怎麼回事,鬼魂不會就在自己臉前貼着吧,我會腿軟的。
深呼吸一口氣不再多想,我漫天一撒,幾把鹽下去,滿屋子的血跡消失了,然後她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