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一上完, 和唐敬交代了班裡的事情，我就急匆匆地打車回家，然後花了點時間收拾自己化個妝。
再次出門, 教師那一套中規中矩的服飾就被風衣長裙高跟鞋替代了, 就連卷發也放了下來, 感覺這樣比較溫柔嫵媚。
好像對章耀感到很過意不去, 我是攢足了勁兒去倒騰自己, 平時化妝我哪裡會挑着照片選妝容？這次還專門搞了個斬男的小粉紅妝面，眼影也是柔柔的淡粉，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這一次是我先到達了商場樓下, 電影票捏在手裡，我看了又看。七點鐘, 章耀準時出現在街對面, 比起第一次穿的那一身日系打扮, 這次似乎更加隨意了，帽衫牛仔褲, 顯得很年少青春。
他走過來和我打招呼，我笑着說，“電影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去喝點什麼？”
“七樓的奶茶店還不錯，去那吧, 影院也就在樓下。”章耀彎起一個淺淡的笑。
我倆互相客套了幾句, 就搭乘電梯上了七樓。週三晚上來商場的遊客還不算多, 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我看着章耀去買奶茶。
這期間我也沒有玩手機, 就東張西望的，我想到唐敬說他晚自習下課要去和師父驅鬼的事。按道理來說, 那倆師徒應該很能打，不至於出事，所以我沒理由去擔心。
應該專注於當下的約會纔是，這樣告誡着自己，我把有關於唐敬的事情上鎖，不準再去想。
“還想吃別的嗎？”拿着兩杯奶茶過來，章耀柔聲問我。
接過東西，我搖頭，微笑，“不用了，聊聊天吧，章老師。”
“說起來，認識也快一個月了，還稱呼老師太見外了。叫我名字就好，相應的我也叫你湘湘好嗎？”
當然好，我沒什麼不好的。這樣更加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我點點頭，覺得自己這種疊名很佔便宜，連名帶姓會顯得生疏，所以很多熟人都會直接叫湘湘，更親密如顧漣漪，就會叫喵喵了。
這一次沒有任何意外情況，我和章耀愉快地交流，然後看完一整場電影。
從影院出來我倆都還意猶未盡地討論着故事的後續，明明是很自然的互動了，可越聊越覺得我倆的努力方向錯誤了。第一次見面還存在着的一點點小粉紅和曖昧氣氛，在這一次蕩然無存，兩個人相處起來就像一段時間沒見的朋友。
一開始我以爲是自己多心了，但當我倆說着搞笑橋段哈哈大笑的時候，我隱約覺得這場相親怕是要黃。
他說送我回家，因爲是開車過來的，我在門口等着他去停車場拿車。坐上副駕駛時，我看到他將座位上的一件外套丟去了後座，我好奇地扭頭看了一眼。
那是一件警服，看起來不太像男款，注意到了我在打量衣服，章耀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幾許歉意。
“湘湘，我有事要和你說。”
顧漣漪曾經對我說過，男人一旦用這種誠懇又遷就的模樣和你說坦白時，那多半對女方來說不是什麼好事，是需要用寬闊的心胸去容納的。比如她當時的前男友誠懇地提分手。
暗自做好心裡準備，我保持着淑女微笑，“嗯，我在聽。”
“事實上，這些天我還相親過一個女孩。”帶着一點猶豫，章耀說了出來，他飛快地瞥我一眼，在觀察着我的情緒。
作爲相親界的常客，我對於這種事是很能理解的，畢竟都是快餐節奏。都是成年人了，沒誰規定，相了這個不能相那個，何況我和章耀第一次見面也沒說非彼此不可，我因爲上班和學生的事晾了他一陣。
他是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人，更別說這年頭還喜歡自己帶孩子的男人，一定不缺妹子喜歡。
我表示了理解，看到我沒有擺臉色，他彷彿受到了鼓勵，繼續說道，“這次相親的是一個女警，還是在刑偵部門工作，她比我大四歲。”
我驚了一下，詫異地脫口而出，“姐弟戀？”我怎麼最近走哪裡都聽到這個話題？
章耀靦腆地笑了笑，“雖然是比我大四歲，但生活上挺粗心的。年齡什麼的不是最主要的，她和湘湘是性格不太一樣的類型。脾氣很急，也挺愛發號施令，一口一個叫我小朋友，好像她是我媽一樣。可我就覺得，她犯迷糊的時候，生活方面苦手的時候很可愛，工作上她是真的勇敢，也很厲害。”
說着說着，這味道就變了，變成了花式誇讚。當着前一個相親對象的面來誇讚另一個相親對象，這操作很可以，不過聽形容來看，那個女警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做派。
終於意識到自己巴拉巴拉說一堆人家的好，章耀臉紅地停住了，轉而定下了心，認真地說，“我想我是對她很有好感了，我想全心全意去追對方，所以湘湘，我不能再與你發展了，對不起。”
能誠實講明白就是有擔當的男人了，不會拖着別人當備胎，我欣慰地笑了笑，果然自己這場相親是涼涼了。難怪今晚和他看電影的氣氛很怪，這根本就是扭轉關係來的，變成朋友了。
“我們可以當朋友，你覺得呢。”章耀試探性地看向我。
“可以，買賣不成仁義在。”
“哈哈哈哈，你真幽默，那個，之前說帶你去看畫展。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加油吧，章耀。”
被送回了家，我開始給二老打電話彙報我的相親最新進展，媽媽一聽到這事兒吹了，差點沒順着電話線來打我。
我爸是很佛系的，他覺得怎樣都好，生意上家裡又在新區開了一個茶葉店，還想讓我辭職去當店長，學着打理生意這些，以後可以接他的位。
對於我的體制內工作，我爸一直覺得賺錢太少了，而且管理學生多麻煩，出了事很難負責的。爸媽在電話那頭按着各自的性子給我又上了幾堂課，我嗯嗯啊啊的應付着。
唐敬那小子每次聽到我念叨是不是也這心情，左耳進右耳出？絕對的。
收拾心情，我給媽媽說最近不要給我找相親對象了，我先專注一下自己的事業，就這樣掛了電話。
週四我去上課，幾堂課下來，我就一直在職員室沒出去了，專心做自己的課件的資料。
搞到午休時間，我去教師食堂吃過飯，沒和小玲她們女教師扎堆，吃完就自己隨便找了個角落蹲着看天上的浮雲。
放空思緒望着，這個位置很隱秘，過往散步的學生也看不到，一棵大樹擋的結結實實。我背靠着樹幹，望着校外的後山。冷不防的，一隻棒棒糖塞到了我嘴巴上。
觸碰到我脣齒的棒棒糖抵在眼前，順着手腕望過去，樹葉間隙篩落下的零星日光在少年眉眼間沉浮，他笑得花兒一樣可愛。
嘴巴一張，我將棒棒糖含了進去，是草莓味的。投喂成功的唐敬心情很好地在我身旁坐下，我一個眼神過去，他就不敢捱得太近，默默移出了一掌的距離。
乖巧地不說多餘的話，唐敬自己搗鼓着一個手機玩遊戲，還體貼地選了靜音模式。明明坐在我旁邊也不敢打擾我，無聊的狗都嫌，他卻還堅持坐在這。
吮吸着嘴裡的棒棒糖，我將糖拿出來，問道，“你怎麼不去打球，平常這個時候早和樑賀他們去玩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經常觀察我啊？”立即放下手機，也不管遊戲闖關如何，他笑眯眯地看向我。
“老師關心班裡的每一位學生。”我回答的義正言辭，毫無漏洞。
“我不是特殊的？我和老師有共同的秘密。”
“什麼秘密。”
“驅鬼啊，以後有什麼不對，你都可以來找我。不管是幫忙你親戚朋友，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行的。你就把我當一顆搖錢樹，我驅鬼賺來的錢是你三年的工資哦。”
我靠？這麼有錢的？不過也是，唐敬這能力放到圈子裡看絕對就是大師級別，就像我們職稱最厲害的老師那樣？
我好奇，“你昨晚給富二代驅鬼如何？”
★ тt kān★ ￠○ 唐敬：“很簡單，幾分鐘就行了，還沒有你朋友家的女鬼厲害。十萬塊輕輕鬆鬆。”
我：“哇，簡直暴利啊。”
唐敬：“要不要把我當搖錢樹，你可以給我招攬生意。”
簡直就是惡魔的邀請，但凡我無恥一點，說不定就這樣做了，搖錢樹能力強長得好還甘心被驅使，簡直天上掉餡餅。
“老師，要不要利用我啊？”
少年的手撐在草地上，傾身向我更加靠近，溫熱的呼吸已經繞在了我的耳畔間。我縮了縮脖子，豎起手掌敲在他腦袋上。
“禁止捉弄老師，而且哪有自己想當搖錢樹的。你的錢自己好好保管，或者上交給父母也行。”
“那我想給你呢，錢給你，你多關注我吧。”
“你和誰學的賄賂這種事情的。”
我還從來沒見過有學生賄賂老師，要求老師多多盯着自己的。
“老師看來有點悶悶不樂的，爲什麼？”
“相親黃了唄，老師錯過了一個優質的男人……不是，這話你就當沒聽到過。”
我爲什麼自然而然地就把唐敬不當外人的說這種事了，我不太喜歡和學生聊自己的私人生活，公私我想盡量區分開。
然而已經說出去的話又怎麼能夠當做沒發生過，唐敬當下就露出玩味的笑容，安慰道，“失敗就失敗，下一個更好不是。”
“我就覺得這個還不錯。”
“買菜呢，這個好，那個不錯。不如自己自由戀愛試試？”
“哪有時間，別挖苦老師了。你的那個大姐姐呢？”
“還行啊，大姐姐最近對我好一點了。”
我感情亮紅燈，他亮綠燈？也不能表現出不忿的樣子，我語重心長道：“唐敬同學加油，不過還是要以學習爲重，也不要太粘着大姐姐，她應該工作了吧，太纏人會讓人厭煩的。”
“你厭煩我嗎？”
“老師怎麼會厭煩學生。”
“那不就行了，說說一班的龍老師怎麼樣？”
“哎，你這小子怎麼回事。”
“我覺得龍老師對你有意思。”
突然躺槍的龍老師很可憐，我笑罵着，“小小年紀怎麼三姑六婆一樣，整天想這些老師間的八卦？”
“你看得上龍老師嗎？”
“就是同事關係，總之午休時間還剩一點，你去教室休息，不然下午的課容易打瞌睡。”
“我在這睡，你得叫醒我。”
“你……”
說誰就睡，手機一丟，就抱着雙臂靠着樹幹閉眼。看着這賴皮模樣，我其實可以一走了之，但不知道爲什麼就選擇了待下去。
白雲悠悠，操場熱鬧，綠蔭涼爽。我深深吸一口氣，肩膀一沉，是唐敬的腦袋靠了過來。
行吧，除妖辛苦了，就讓你靠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