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江也在醫院裡,他被警察包圍之時,從五樓直接跳下去,摔斷了雙腿。
他比周青要更受照顧,此刻病房內外至少匯聚了十幾個警察,或便衣,或制服。
便是在病房之中,手腕也牢牢被靠在了牀頭之上,雙腿打着剛固定的石膏。
從被抓捕,張連江就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他本身是個通緝犯,這次又涉嫌綁架殺人。即便是過往的事情不翻出來,他也必死無疑。
不甘心有,怨恨也有。
但都已經晚了,這次不會再有人能夠救他。他也是在這幾個小時之內,才意識到法律的威嚴性。
門口,高跟鞋撞擊地板的聲音響了起來。
少頃,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像是在跟警察說着什麼,不消片刻,有警察開門領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二十七八歲的年齡,穿着精緻時尚,很漂亮的一張臉,只進了病房之後就陰沉若水。
張連江只看了她一眼,迅速撇開了頭。
來者是他唯一的姐姐張雅麗。
再說張雅麗,工作重心本身就在濱海。接到警察電話,瞭解具體情況之後,她幾乎不敢相信。
她的弟弟會喪心病狂的去綁架周青母子?並且意圖殺人。
“我這次來沒別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跟警察說一下,爭取一個死緩!”
張雅麗壓住心裡波瀾,眼眶泛紅,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張連江沒辦法面對她,半天,才自嘲笑道:“姐,你也知道我就算交代也逃不脫死刑啊!”
張雅麗見他毫無悔改之意,擡手就打。到近前,看他無神雙眼,心又抽疼,手臂終究因爲不忍而垂了下去。
“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周青到底哪裡得罪過你?你因爲那個骯髒的義父而選擇用這種方式報復他,我理解不了!!”
張連江笑了起來,旋即猙獰:“姐,我知道你喜歡周青,可惜別人未必看得上你!”
張雅麗無力說:“我是喜歡他,卻不是單純的男女間的喜歡,而是喜歡他的原則跟做事的方式。再說,吳阿姨是最無辜的,你竟然想要她的命,實在是太讓人失望……”
“姐,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有理由。我想做青虎幫的幫主,就必須有讓他們心服口服的事情。”
“我不想知道你們那條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姐姐。當
我求你,老實交代……”
張雅麗說着說着,嗚咽哭了起來。
張連江再怎樣是她的親弟弟,儘管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她仍舊無所適從。
從小,談不上相依爲命,卻也跟正常姐弟一般。打打鬧鬧,相互依靠。到如今,讓人怎麼能接受現實。
張連江看她哭,煩躁了起來。
他雙眼轉向了拉着窗簾的窗口,記起來了太多場景。
時間如果能夠倒流該有多好?
他說不定不會選擇跟周青針鋒相對,而是正兒八經的做個朋友。他確實是個可交之人,張連江知道。
……
周青還在睡夢之中。
從搶救室被推出來,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短短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許許多多的夜場以及各類敏感場合被查,審訊有突破口之後,更多的人被抓。
一件事,牽扯出了無數事。
消息沒有擴散,在刻意壓制之下僅限於小範圍內知曉。可週青的朋友以及親人卻也全部知道了,包括周彥龍。
所以一天之內,周青所在的醫院,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過。
吳曉燕從被綁架,再到記掛兒子,整整四十多個小時沒有閤眼。終於扛不住身體的壓力,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便昏睡了過去。
杜繡因爲要處理後續案件,剛離開沒有多久。此時走廊內周彥龍,王衝,金莎等人在。
可能因爲吳曉燕睡着的緣故,除了護士走動會發出聲音,沒人說話。
金莎嘆了口氣,上前將外套脫下,小心蓋在了吳曉燕身上。
她動作已經夠輕,吳曉燕還是觸電一樣醒來:“是不是青子有消息了!”
金莎鐵石一樣的心腸也因而酸澀起來。
“阿姨,大夫說青子情況樂觀,最多到下午就要醒了。您休息會,有消息我叫您!”
吳曉燕怔怔發呆,好半響才強提精神去洗了把臉。
她知道金莎跟兒子現在的關係,良好的教養讓她不願意表現出來。可是心裡有芥蒂,很重的芥蒂。
如果不是金莎引領兒子入行,他的人生本來該一帆風順。她甚至都打算好了,等到一定階段,她肯定要幫兒子一把。恰恰是因爲金莎,一步一步的,兒子從一開始跟齊三炮對立,又因齊三炮而跟靖安的秦海山扯上關係……讓她眼睜睜看着,無能爲
力。直至今天,她再也沒辦法坦然面對這個女人。
金莎察覺到了吳曉燕那種說不出來的冷淡。
她罕少失態,如今卻狼狽的恨不得奪路而逃。
沒錯,她現在全心全意的替周青考慮打算。可是,她欠他的。周青爲她做的,比起她爲周青做的,相差太過於懸殊。
“金總,能不能聊聊?”
金總?吳曉燕明明知道她跟周青的關係,卻故意叫她金總。
她吐了口氣,比見任何大人物都要來的緊張。
跟着她到樓梯口,金莎受不了如此壓抑的氛圍,主動到:“阿姨,聊什麼?”
吳曉燕看着眼前這個她都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女人,有點明白兒子爲什麼對她如此記掛。
劫難吧,每一個男人碰到金莎這種女人估計都會方寸皆亂,這是人性。
可再如何優秀,也擋不住吳曉燕心裡決絕。
哪怕兒子以後會恨自己,她也勢必要將話說清楚。
“金總,你也看到了,青子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大夫說,他得運氣好,左手臂才能跟常人一樣。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他從小左手臂斷過一次,就這兩年才重新手術接好的……”
“他愛散打,以及一切相關運動項目。三歲的時候,他最喜歡的玩具是周彥龍給他買的那個沙袋……今年,他跟我說過,他準備報名國奧會去參賽……可是以後,他左手臂還能不能拿筷子大夫都保證不了。你能不能理解我現在什麼心情?”
金莎從不知道周青兒時的那些事情,吳曉燕談起來,她腦中甚至浮現出了一個稚嫩的身影,執拗擊打着面前的沙袋。
她心顫了一下,醒悟過來:“阿姨,都過去了……”
吳曉燕轉頭抹了下眼角:“過不去。我聽說你京都那邊生意挺忙的,還是早點回去,工作要緊。”
金莎嘴脣動了動,看吳曉燕轉身即走,她呆愣了好半天。剛動起來沒有多久的心臟重新歸於死寂……
她對吳曉燕的話有心理準備,吳曉燕即便不說,金莎也沒幻想過自己跟周青有一天可以修成正果……
想是如此,可是那種失落感是怎麼來的?無所求應該無所欲纔對。
她無端笑了起來,有點蒼涼。她有所求,求的無非是跟周青一塊之時的那種獨特感覺。從小到大,金莎沒有碰到第二個會讓她如此在意的人。丟開周青,她還剩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