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騷亂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就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又過了片刻,之前在老伴兒病牀前陪伴削蘋果的那個老婦人站起身來,從隔斷簾後佝僂着後背走到了屋門前。
她把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湊到玻璃前,左右看了眼,確認走廊上再沒有什麼危險,於是那一直佝僂的後背也挺直了一些,伸手推開了屋門,低着頭從裡面走了出來。
然而下一刻有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頂在了她的腰部。
“不要喊叫,也不要有什麼小動作,”張恆道,“我們不是三大公會的人,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老婦人依舊是一副顫顫巍巍的樣子,聞言側過頭來,臉上還帶着笑容,似乎在示意自己剛纔沒聽懂張恆的話,希望後者能再說一遍。
“你可以繼續演下去,但是相信我,你不會喜歡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的。”張恆道,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完全貼住了老婦人,繼而控制住了對方的雙手,讓後者沒法再使用任何的遊戲道具。
之後張恆幾乎是一路裹挾着老婦人走向電梯的,在外人看來,就像是充滿孝心的晚輩攙扶着自己的長輩一樣。
老婦人這一次臉上的神色終於發生了變化,她張開嘴,似乎想要呼救,然而下一刻右手的手臂上就捱了一刀。
張恆用剩下的那枚輸液貼貼住了那個不大的傷口,“就像我說的,下一次就不是這種小傷了。”
在見血後老婦人終於又老實了下來。
張恆按下了電梯向下的按鍵,打算先帶老婦人離開醫院,爲了不讓對方起疑,之前那個誘餌韓璐和樊美男去追了,只剩下張恆還留在病房區,三人約好在醫院西門外重新匯合。
到目前爲止,事情進行的一切順利。
按照樊美男所說,墨鏡女和其他玩家不同,一直是獨來獨往,並沒有其他同伴,之前那個突然逃跑的女人應該也只是她花錢僱傭的普通人。
從這一點上來說她的確也足夠謹慎和狡猾了,無論到哪裡,在做什麼都會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過這大概率也是她脫困的唯一後手了。
因爲這對她來說畢竟也是陌生的城市,她只比張恆和樊美男等人早到了一個半小時,並沒有太多可供準備的餘地。
張恆有點不理解的是,她明明已經提前一步找到了王雙雙,爲什麼卻始終沒有動手,而是要裝成隔壁牀的家屬,不過好在現在這種事情也已經不重要了,張恆暫時沒空關心這座醫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當務之急是先讓墨鏡女吐出【死亡夢境】的解法。
電梯的指示燈亮起,廂門打開。
迎面一個男醫生和兩個護士推着一張三搖牀從裡面走了出來,牀上的患者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好,三人的神色都有些焦急,男醫生還撞了一下張恆,不過隨後立刻扶住張恆的手臂,開口說了聲抱歉。
張恆回了句沒關係,之後讓開,讓三搖牀先下了電梯,隨後才和老婦人上去。
電梯裡有不少人,空氣有些渾濁。
不知道是否因爲在醫院待了太長的時間,張恆的嗓子也有些發癢,他忍不住輕咳了兩聲,然而之後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喉嚨的不適反而有進一步加重的趨勢。
張恆的咳嗽聲幾乎沒有停下過,與此同時他的體溫也開始升高,還伴隨着頭疼和煩躁感。
身邊的老婦人望向他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驚訝之色,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變得興奮了起來。
張恆也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同時他也基本排除了墨鏡女下手的可能,後者這段時間一直被他控制,接觸不到任何遊戲道具,而且這場大規模的流感也是在她來之前就已經爆發了。
張恆在腦海裡快速過了一遍之前發生的事情,最後定格在了他和那個男醫生的一撞後,後者扶了一下他的手臂,張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裡也是兩人皮膚唯一接觸過的地方,如今竟然變成了紫黑色。
張恆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有點記不清那個男醫生的長相了,不過他倒是還記得對方的胸牌,當時胸牌上的名字就讓他感覺有些熟悉,不過因爲已經抓到了墨鏡女,他也沒多細想,現在張恆終於想起這個名字爲什麼這麼熟悉了。
因爲他正是王雙雙的主治醫生。
至此,張恆也終於明白了墨鏡女在隔壁牀是爲了等什麼,她這次來醫院的目標根本不是王雙雙,而是後者的主治醫生。
那傢伙恐怕纔是導致這場流感的源頭。
張恆沒用多久就理清了所有事情,而這時電梯纔剛下了兩層,後面的病號正在努力往前擠,想要出廂門,等到去這一層的人都下了電梯,張恆突然伸手擋住了電梯門,之後拉着墨鏡女也下了電梯。
張恆不知道那個男醫生對他做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是得了流感那麼簡單,實際上惡化的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張恆的體溫一直在攀升,眼前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同時小腹也有了疼痛感,他正在變得越來越虛弱。
張恆下了電梯後立刻又按了向上的按鈕,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在體力徹底流逝完前重新回到之前的樓層,找到那個對他動手的男醫生。
“可惜,已經晚了。”一旁老婦人終於再次開口道,她看向張恆的眼神裡帶着一抹嘲弄之色。
“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聽說過天啓四騎士嗎?”老婦人悠悠道。
“新約啓示錄中的白馬騎士——瘟疫?”張恆忍着胸中的嘔吐感道,“那傢伙是瘟疫的代理人?”
“代理人?不不不,那是瘟疫本人。”老婦人眼中的興奮之色越來越多,“我找了他已經很久了,說起來這次還得多謝你,不然我還沒法最終確定。”
此刻腹部強烈的絞痛感已經影響到了張恆的思考,不過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幾乎已經連站立的力氣都要沒有了。
老婦人望向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憐憫,“你不是死在他手上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