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在看到韓非的瞬間內心產生了終於得救的想法,但僅僅幾秒之後她又看到了大孽,那比怪物還恐怖的巨鬼讓她的心又一下跌落到谷底。
剛從鬼巢裡逃出來的小荷,將自己捆有牌子的小腿往後縮了一下,那牌子是英叔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
“別怕,我看起來應該不像是壞人吧?”韓非面帶微笑,手握刀柄。
璀璨的刀鋒劃破黑暗,他猛地向前衝刺,人性的刀鋒從小荷臉頰劈下!
擦身而過,韓非將手中的屠刀斬向小荷身後的怪物,血液如同兩條紅色的綢帶在長廊中飛舞,等小荷緩過神回頭看去的時候,她一直害怕的肚皮怪物已經被劈砍成了兩半。
韓非站在怪物的屍體上,人性的刀鋒映照着他的臉。
“東邊的通道里之所以沒有鬼,是因爲那些髒東西都被你們殺掉了?”小荷一直擔心外面的世界也變得和醫院裡一樣,韓非的出現讓她眼中燃起了希望:“你是來救我們的?!”
“這座城內除了我,應該沒有誰會在這麼危險的時刻還到處救人了吧?”
韓非開口說話時,越來越多被韓非救下的市民進入通道,大家不敢距離韓非太遠。
其中有很多幸存者看到了關於韓非的視頻,也清楚養父母對他的指控,但當大家真的和韓非接觸下來後,都覺得他不是視頻裡說的那種暴徒。
人格魅力確實是真實存在的,手持屠刀的韓非永遠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所有後來者只需看着他的背影,便能從中獲得向前的力量,堅信希望。
大家的眼中有不斷前行的韓非,但韓非的眼前卻是一片黑暗,這可能也正是他和普通倖存者最大的區別。
“你腳踝上的牌子是誰的?牌子上的姓名有什麼含義?”
“這是太平間爲了區分屍體懸掛的牌子,給我牌子的人叫做劉英雄。你聽我說,他雖然死後變成了鬼,但他和其他的鬼完全不同!不僅沒有傷害任何人,還絞盡腦汁救下了很多無辜的靈魂和醫護人員!”小荷希望韓非可以去救英叔和太平間裡的其他患者,但她又擔心韓非一刀把那些殘魂劈死,所以拼命解釋起來。
“百鬼祝福,我倒想看看這天生的鬼王長什麼樣子?”韓非走到太平間門口,此時通往地下的鐵門上已經開始浮現出大量蝴蝶花紋,那些血垢組成了一雙正在不斷舒展的蝴蝶翅膀,因爲韓非不斷破壞夢的儀式,它似乎是準備要提前開始自己的復生計劃了。
“嘭!”
堅固的鐵門被大孽輕鬆撞開,門後的太平間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所有敢於反抗的殘魂全部被一根根血管洞穿,他們靈魂當中的色彩被逐漸抹去,一生最寶貴難忘的記憶讓夢偷走了。
“英叔!”小荷一眼就看到了那位老人,對方的身體被四頭肚皮開裂的怪物拖拽着,眨眼間便消失了。
“那個被針對的老人就是牌子的擁有者嗎?”英叔和韓非心目中鬼王的形象相去甚遠,不過他在英叔身上似乎看到了深層世界的本質,也許正常的深層世界帶來的不全是絕望。
擁有徐琴的詛咒和大孽幫助,韓非很快便接管了現場,醫院裡的怪物和殘魂統統被他餵給了那些特殊市民,普通的鬼怪對大孽提升不大,徐琴更是需要接近恨意的鬼才能恢復黑火。
“你們這醫院的太平間是不是有點太大了?”韓非去過很多醫院,出於職業需要,他也進過很多太平間。
“地下還有一層,平時主任禁止我們過去。”
“你們主任還活着嗎?”韓非需要更多的線索。
小荷朝四周看了看,指着門口的一灘血污:“它在這裡。”
使用觸摸靈魂深處的秘密,韓非從血泥中撈了很久,也沒碰到什麼東西,王醫生已經魂飛魄散了。
“看來只能我們自己下去了。”韓非朝着身後招手,趙孤和姍姍從隊伍中走出,開始讓家人去吞噬醫院裡的怪物,救助那些患者的殘魂。
“看到醫院裡的這些患者,我對未來又多了一絲希望,願意維持秩序和光亮的,不僅有人,還有一部分鬼。”
撞開太平間深處的鐵門,韓非讓大孽在前面開路,他和閻樂走在後面。
其實閻樂現在也習慣和韓非走在一起了,她從沒想到韓非可以走到這一步,眼前這個年輕人帶給了她太多驚訝,讓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真的還有活人能夠挑戰無所不能的樂園管理者。
“夢爲什麼要收集那麼多活人的軀體?根據我們收集到的資料,這家醫院一直在私下從事器官交易,夢好像佔據他們院長和大部分管理層的身體,用增加壽命爲籌碼,驅使他們來爲自己服務……”韓非並不是什麼莽夫,他進入醫院後第一時間就開始收集各種資料。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過去私立醫院的罪狀已經不算什麼,那些光明時代的妖魔鬼怪終於不用再隱藏,直接從幕後走到了臺前,張牙舞爪去剝奪活人生存的權利,肆無忌憚去傷害曾經的同類。
“夢給自己準備的八場儀式對應着八具不同的軀體,腦海裡的水怪代表着極致的邪惡、醜陋和災難,整形醫院裡的儀式代表着無盡的潛力和可以被預測的未來,這傢俬下從事器官交易的醫院則是夢的肉體試驗的中轉站,它想要打造出一具擁有最強生命力的軀體。”閻樂媽媽現在不再對韓非隱瞞什麼了,她是一個很實際的人,誰贏幫誰,而現在韓非的贏面很大。
“用各種不同器官拼接?這夢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它以爲人是積木嗎?”想要創造培養出一個完美的人,傅生和傅天的做法纔是正確的,耗費幾十年的時間研究人體,從方方面面去完善人體,夢則完全是在用怪物的思維模式去做事。
“它要的不是器官,它是把自己的一部分放入不同人的身體器官中溫養,最後再把自己的身軀重新拼接好。”
“你說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夢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你可以大概描述下它現在的樣子嗎?”韓非對夢充滿了好奇,這夢是那個時代的管理者,也是已知的不可言說之一。
閻樂媽媽搖了搖頭,不敢再開口了。
“不說就不說吧,我也不爲難你,等我找到機會,一定要讓大孽當着你的面把夢吃掉,破除它在你們這些人心中留下的恐懼。”
順着通道向下,韓非耳邊逐漸響起了孩子的哭聲,在這太平間深處的隱藏密室裡居然有很多嬰兒。
“新生兒?”韓非眉頭微皺,以夢的行事風格,它根本不會對嬰兒心慈手軟。
“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說過,這仁愛私人醫院裡存在兩場夢的儀式?”閻樂媽媽說出了實話:“其中之一就是那些散落全城的器官,那場儀式同樣是夢爲自己準備的後路,它怕自己做的某些事情被其他管理者發現,所以就不斷拆分自己的身體,只要城市裡還有一個人的器官上沾染有它的身軀,那它就不算完全被殺死,還有翻盤的希望。”
“另一場儀式呢?”
“仁愛私人醫院裡的另一場儀式是夢臨時添加的,它在竊取活人的健康和器官時,不光看到了人們對死亡的畏懼,也看到了很多人身上閃光美好的地方。在生死麪前,人們的選擇和麪對的態度都不相同,其中有一部分人就算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依舊如同綻放的花朵,連死亡都無法奪走他們的豔麗,這些屬於人的美好讓夢動起了心思。”閻樂媽媽偷偷看了一眼韓非手中的屠刀:“夢嘗試把所有人的美好品格匯聚在一起,用那最美麗的靈魂爲自己塑造身體。”
“可這跟那些嬰兒有什麼關係?”
“再好的顏料也需要在乾淨的紙上作畫才能展現出來。”
美好的靈魂是色彩,新生的孩子是畫紙,夢爲了復生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八種復生儀式,採用了八種不同的方法,它還爲自己準備了八個不同的軀體,這麼恐怖的敵人,也難怪以傅生和其他幾位管理者的能力都沒有把它徹底殺死。”
在嬰兒的哭聲當中,韓非他們進入了太平間深處。
在這仁愛私立醫院當中,韓非也看到了迄今爲止最荒誕怪異的一幕。
停放着醫院所有逝者的太平間下面,是聚集了大量新生兒的產房,死亡和新生就隔着一層牆壁,石磚上下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嗎!”沉悶的聲音在長廊中響起,嗡嗡的,震得韓非耳道生疼。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韓非眉毛輕輕上挑,除了新生的產房和太平間之外,這傢俬立醫院地下還有一座人體器官工廠,被肚皮怪物抓來的活人就是一個個原材料,他們自從進入這裡後就再也沒有名字、年齡、尊嚴,只是一件件像人的“物品”。
合適的活人會被工廠深處的怪物留下,進入下一步,如果能夠連續通過幾次篩選,他們將成爲“夢”身體一部分寄生的宿主。
至於那些沒有通過篩選的人,則進入另一條通道,被製作成了剖開肚皮的怪物。
“原來這些怪物,都是曾經的活人!”小賈看到這些後,捂住了眼睛:“怪物抓來活人,把活人變成怪物,接着去抓新的活人,事實上根本沒有怪物,只是人在外界力量的干預下,相互迫害廝殺,不斷循環着同一個悲劇。”
“你說的很有道理。”韓非輕輕拍擊大孽的頭顱:“悲劇在不斷重複,但總會有人站出來,打破這個循環。”
得到韓非示意,從人蛹之中誕生的大孽朝着器官工廠衝去,所有罪孽都將被毀掉,不會再留下任何東西。
“是誰在那裡!滾出去!”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器官工廠所有運轉的器械都被強行停止,一個身體上縫合了無數蝴蝶紋身的男人從某天機器裡走出,他的血肉和醫院的機器粘黏在一起,血管代替了儀器的管道。
他的後腦被挖開,那裡面放着一個漆黑的蟲繭,跟之前韓非遇到的那些蟲繭不同的地方在於,這蟲繭當中東西已經生長了出來。它的後半身體還在蟲繭裡,前半部分則鑽進了男人的大腦當中,和他融爲了一體。
“院長?”小荷看到器官工廠深處的男人後,眼中滿是震驚,自己最尊敬的院長竟然是一些悲劇的源頭!
“原來是你把他們領過來的!你該死!我在你入職第一天就該把伱塞進地下!”男人畸變的身體緩緩向前,他身後那些與血肉融合的器械開始變形,他彷彿拉扯着整座器官工廠碾壓過來。
“夢總是會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閻樂媽媽只是覺得噁心,但跟在韓非身後的其他人卻都已經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
“我要把你們全部做成禮物!獻祭給神明!”
院長感受到了大孽身上恐怖的氣息,他身上的血管一條條爆開,器官工廠裡爬出了一個個肚皮開裂的怪物,它們好像一羣嗜血病變的蝴蝶朝着韓非衝來。
有大孽在,韓非基本上不用出手,它獨自就可以和整座器官工廠對抗。
“夢一直想要培育出極惡和大災,但它估計也想不到,最後培養出這至惡之鬼的,竟然會是我這個至善之人。”韓非覺得造化弄人,可仔細想象,他最初獲得的幾個人蛹都來自幸福小區,那些人蛹很可能不是蝴蝶遺失的,而是老樓長傅生專門蒐集餵養的。
傅生沒有幫過韓非什麼,但他留給了韓非很多東西,如果韓非可以好好利用他們那固然極好,假若韓非沒有做到,那他也可以在韓非的身體上覆生,重新拿回一切。
自喻爲至善之人的韓非一直在觀察院長,等他發現院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大孽身上後,果斷收斂氣息,悄悄躲藏在大孽後面,等靠近院長之後,纔將屠刀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