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湉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寒冷的冬天裡,她的笑如北風颳過,無情又直接。
樂蘊和嚇得直接倒退兩步,腳後跟碰到了臺階,才意識到退無可退。
“樂蘊和!反正我家也完蛋了,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做墊背的!”趙小湉突然一聲低吼,從衣服裡拿出一把刀。
這不是普通的水果刀,而是一把又長又尖開過刃的尖刀。
趙小湉失心瘋的尖叫着,衝過來要刺樂蘊和。
這裡提W大學,是樂蘊和的地頭,無論再偏僻的小道她都熟悉,知道可以怎樣逃生。可是,樂蘊和的膝蓋受傷,根本跑不動,剛往旁邊跑了兩步,就被趙小湉抓住。
無奈,樂蘊和只能轉過身,雙手抓住趙小湉的手腕,開始高聲呼救。
校園超市門口的音響正放着廣告,高分貝的促銷廣告將樂蘊和的聲音全部掩蓋。而這裡,人跡罕至,樂蘊和之所以帶着劉承澤到這裡來說話,也就是看中了這裡冷清。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樂蘊和都不會放過。
她膝蓋受傷,但她別的地方都沒有問題。趙小湉也是女人,她的力氣大不了樂蘊和多少,再加之她擔心會有人聽到樂蘊和的呼救,更加心急,手中的刀在顫抖,差點被樂蘊和搶去。
“趙小湉,你冷靜下來!你家現在只有你了,如果你殺了我,你也跑不掉,到時候你媽媽你弟弟誰來照顧!”樂蘊和見呼救無用,試着說服趙小湉。
帥不危是將趙家打擊壓制,住整個趙家都陷入了癱瘓狀態。但只要他們肯悔改,熬個幾年,自然還有工作機會。趙小湉之所以發狂,是承受不了從天堂掉到地獄的落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平時花慣了手腳的人,突然沒錢花了,當然會憤怒。
趙小湉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被樂蘊和破壞了的錦繡前程,她憎恨樂蘊和好命,更加憎恨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把整個趙家弄得天翻地覆。
趙經理被判刑,誹謗官司還在繼續,高額的賠償足以令整個趙家崩潰,趙小湉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官司的陰影,她找不到好工作,嫁不了好人家,現在她走在馬路上,竟然還有陌生男人來問她的賣價!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與樂蘊和有關。
趙小湉的腦神經直接短路,執念地認爲,只要樂蘊和死了,一切都會消停。
樂蘊和在說些什麼,她根本聽不見,趙小湉一想到自己未來黯淡無光的生活,憑空冒出一股力量,將樂蘊和推開,舉起尖刀刺向她。
“小和!”劉承澤突然出現,將趙小湉推開。
樂蘊和因爲慣性,整個人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頭撞到了柵欄,人有點暈暈乎乎,半天找不到北。
劉承澤本來已經走到了校門口,準備買塊煎餅裹腹時,發現樂蘊和塞在他口袋裡的錢和卡。
劉承澤這才折返回來,想把這些都還給樂蘊和。
遠遠地看,他看見樂蘊和在跟趙小湉正在扭打,將趙小湉推開後,看見樂蘊和倒地,劉承澤也顧不上管趙小湉,徑直跑到樂蘊和身邊,扶起她,擔心地問:“撞到頭了?”
樂蘊和半睜着眼睛,也許是被撞得太厲害了,視線變成模糊,劉承澤的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卻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樂蘊和能清楚地聽到劉承澤的聲音,他大概是被嚇傻了,不停地重複地問她“你怎麼了”,卻不知道把她扶起來查看後腦。
“沒……沒事。”
樂蘊和的終於能看清劉承澤了,她費力地坐起,剛想說話,忽然,樂蘊和看見趙小湉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狠狠的砸向劉承澤。
“啊!承澤!”
樂蘊和大聲尖叫,她想推開劉承澤,可他太重,趙小湉偷襲成功,石頭狠狠地砸在劉承澤的後腦勺上,殷紅的血緩緩流出,浸溼了他的衣領。
劉承澤穿着黑色的外套,血被吸進去,並不顯眼。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劉承澤的身體,無力的,重重地倒在了樂蘊和的身上。
樂蘊和發了瘋的尖叫着,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親眼看見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這個人是絕望的對生活充滿了愧疚的劉承澤。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樂蘊和一邊哭,一邊大聲喊叫,她費力地扶着劉承澤,不敢讓他倒在地上。
可是,血還是流在了地面上,陰處還有雪沒化開,鮮血滴落在上面,如一朵朵綻放的櫻花。
趙小湉殺紅了眼,她見劉承澤已經沒用,大喜過望,一腳踹開劉承澤,舉起恨,對着樂蘊和的心臟狠狠刺下去。
突然,一直沒有動靜的劉承澤突然擡手,將趙小湉的刀架開。
劉承澤的胳膊被刺傷,皮開肉綻,隱約間還能看到森森白骨。
這刀,太鋒利了。
趙小湉一個趔趄,沒有站穩,坐在地上。她不信邪,腦袋流了這麼多血的劉承澤還能保護樂蘊和,她咬咬牙,再次舉起刀,在劉承澤的身上刺了兩刀,見他不再有動靜,轉身再刺樂蘊和。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彷彿電閃雷鳴,不等樂蘊和反應過來,劉承澤已經再次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
他半邊身體壓在樂蘊和的身上,看得出來,劉承澤臨死前想用自己的身體替樂蘊和擋住刀。
這回,趙小湉真的推不開劉承澤。她費了半天勁,纔將劉承澤挪開一點點。
“哈哈哈!樂蘊和,你以爲我殺不了你,就沒辦法把你弄殘廢!”趙小湉盯着樂蘊和的小腹,說:“我說你不孕!你就一定不孕!我不但要你不孕,我還要讓你這輩子都坐輪椅!”
刀起,刀落,樂蘊和只覺得小腹上一陣劇痛,昏死過去。
世界彷彿停止,一切進入黑暗之中。
樂蘊和在黑暗中躕躇前行,徘徊不知所歸。放眼望去,除了大片的血紅色,只剩下黑暗。
劉承澤彷彿就在眼前,她伸手想去拉他,可每次手都從他的身體穿過,指尖沒有痕跡,甚至沒有觸感。
“承澤,對不起。”樂蘊和向他道歉,不停地道歉,可他就是不肯回頭看她,而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走去。
前面,沒有邊際,是無底深淵,又或者是天地合一的盡頭。
樂蘊和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後,不停的追着,跑着,叫着。她知道,從內心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再相見。
可是,樂蘊和不信邪,她一定要追上劉承澤。
“承澤,你爲什麼回來!”隔着大約十米遠的距離,樂蘊和再也追不上劉承澤,無奈,她只好隔空問他,“爲什麼要回來!你如果不回來,就不會死!”
劉承澤終於站定,他沒有回頭,但樂蘊和彷彿看見他在笑。“小和,我是回來謝謝你的。”
“謝謝我?”
“是啊,謝謝你把錢和卡塞到我的口袋裡。我這麼可惡,你都沒有嫌棄我,還幫我,我很感謝你。”
“可是……是我害死你的。”
“人總有一死的,是不是。活到九十歲老死,又或者還未成年就已夭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死得值得。我死了,能救你,就值得了。”
“承澤……”
“小和,你別跟來了,前面就是天地盡頭,我準備在這裡住段時間,然後再重新開始新生活。”
樂蘊和呆在原地,遠眺前面。天地盡頭,一片漆黑,是黑洞,是世界最爲陰影的角落。
樂蘊和再看劉承澤,他在發光,不是天使的光芒,而是一個沐浴在陽光之中的人都會反射出來的光芒。
這裡沒有陽光,樂蘊和很肯定。她再看劉承澤,發覺他的光芒柔和似水,他在笑,真誠的笑着,看得出來,他很期待能在那裡住着。
“承澤,我……”
“我的孩子在那裡,小和,真的,我能感覺到他在喊我。我活着的時候,沒有做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現在我有機會跟他待在一起,我要把他帶到一個明媚的地方,我們一起生活。”
樂蘊和在哭,拼命地哭,她想挽留劉承澤,可她找不到理由。劉承澤因她而死,可他卻處處表現得很樂意自己死了,這種感覺,如一座座大山,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
劉承澤背對着她,揮揮手,再也不說話了,大跨步地往前走去。
天地盡頭,劉承澤消失了。樂蘊和孤立在原地,掩面哭泣。
“小和!小和,你快醒醒。”天空中,響起帥不危的聲音,有焦慮,有擔憂,有急切地期盼,和莫名的憂傷。
樂蘊和擡頭看天空,赫然發現,原來整個天空都是帥不危的臉。
“小危……”她想叫他,可張張嘴,卻沒有聲音。
“小和,是我!你快醒醒。”帥不危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喊,聲音更加急迫,“小和,我們都在這裡,你別再睡了,快醒醒,醒來跟我說話,我在這裡等你。”
“小危,我好累,我想睡覺。”樂蘊和終於出聲了。
她聽到了一陣哭聲,是曹雨蘇的聲音。
樂蘊和的臉溼溼的,天空在下雨,鹹鹹的,澀澀的。“小和,你醒來!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