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地孤影醉死夢生
景暘將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末了問道：【前山那邊情況怎麼樣？】
【複雜多了……】
酷拉皮卡凝重地說，【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天空大師本人極有可能早已去世，你們見到的只不過是他遺留下來的各種念獸的話……那我想，這所謂的藝術展覽會，就是爲了給他的這些念獸的存續, 提供足夠多的‘靈感’。】
【或者說曾經身爲活人時的情感體驗……】
酷拉皮卡所在的房間，已經變成了無數具現化的藝術世界交織的怪誕之處，走廊是扭曲的，地板是迴旋的，天花板變成了草地，時鐘好像融化了一樣，其他人走着走着, 突然間就變成了油畫般的外形，更有人的大喊大叫變成實體化的音符, 在空氣裡飄揚。
這藝術展覽會，從40年前開始在仙水山舉辦。就是比司吉當年由尼特羅領着參加過的仙水山大會之後的事情。
【看來是尼特羅自己主導了這件事。】景暘說，【尼特羅從一開始就清楚仙水山上這40年裡曾經發生、正在發生以及將要發生的一切……】
可比司吉卻說，她40年前見過的天空大師，是看上去比尼特羅還要衰朽的老人，這個描述，顯然與景暘此時此刻見到的，灰鱗蛇、老乞丐、桃花樹、黑骷髏以及最初自稱天空大師的人五合一後出現的“卡金大帝”的樣貌，截然不同。
這所謂的卡金大帝，根本就是個年富力強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可比尼特羅精神多了！
甚至抗住了尼特羅百式觀音的一掌！
景暘與小滴遠遠地看到，尼特羅雙手合十，分出一掌隔空揮出, 在他身後，隱隱出現一座巍峨巨大的泣血淚的多臂觀音法相。
觀音一掌推出，那氣勢非凡的卡金大帝被打得橫飛，差點從仙水山山頂飛出去。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正常人在這一掌下, 應該已經血肉模糊，成了大餅纔對。
至少景暘自忖，以自己現在這三兩下，肯定挨不了百式觀音的任何一掌，擦着碰着都有可能重傷。
人類武道家的巔峰，真是名不虛傳。
最可怕的在於，尼特羅的氣勢，只在他揮出那一招百式觀音，擊掌的剎那，才能感知到。
“小滴，你看清了嗎？”景暘問。
小滴兩眼凝氣，認真地在看，卻只能搖頭。
尼特羅就站在那裡，可在除了揮掌的那一絲瞬間之外，他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先生，身上的氣如同萬古化石，紋絲不動，看不出任何流動的痕跡——可這是不可能的, 想要使用念能力, 就必然需要調動氣, 就必然流動纔對。
尼特羅對氣的掌控, 對力量的領悟，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
即使是出手揮掌，氣機泄露的那一剎那，也是極爲短暫。
如果景暘不是因爲前世看過漫畫，事先知道了尼特羅能力的底細，估計就會像小滴一樣，根本就看不出任何變化，只會以爲尼特羅平平淡淡地隔空一掌，而那卡金大帝就像江湖騙子的託一樣，自己倒飛了出去。
……
“這樣的藝術，我給200分！”
從臥室走出的評論家達馬特哈哈大笑，比出兩個大拇指，“看來我還在嗨？”
他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內的怪誕景象裡，傳來山呼海嘯的鼓掌、口哨以及如潮的感激之聲。
至於其他的保鏢們？
他們不像酷拉皮卡有景暘的星標護體，早就在昨夜的夢境時，就被打上桃花瓣標記，此時也沉迷在各自具現化的夢境裡不可自拔，各種激烈的情緒體驗化作實體噴薄而出，酷拉皮卡甚至看到那個國字臉的保鏢竟然換上了獵人協會會長尼特羅的服裝，國字臉下巴上也留了個毛筆倒鉤似的鬍子……
那邊，景暘給出建議道：【讓他們安靜下來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強制進入『絕』。這個實體化夢境，肯定也是以他們各自本身的氣來實現的，只要這些人自己進入『絕』，應該能稍微控制一下場面。】
【對。】酷拉皮卡表示同意，【不過，比起『絕』，將他們的氣消耗一空，更爲徹底。】
說着，他揚手揮出一團氣，凝結成海豚書架。
第二冊，『地獄火』！
“叮咚！”
就正在這個時候，房間門鈴響起。
「這個時候，是誰？」
酷拉皮卡抓住飛來的第二冊書，卻錯愕地聽到前門處竟然傳來開門聲。
他回頭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也都沉迷在各自的實體夢境裡，難道是服務生？
可按景暘所說，仙水山上所有服務生都是某種灰鱗蛇念能力的造物變化的，現在已經與其他人形或非人的造物合二爲一了纔對。
“這樣的藝術，我給200分！”
門口處傳來似曾相識的爽朗笑聲，酷拉皮卡前往一看，既有些驚訝，又有些本能地憤怒，轉念一想，這又在情理之中。
【趁着現在亂得不行，伱還不趕緊去逮住那個什麼麻修=哈里森？】景暘的聲音透過戒指在腦海響起。
【不用我自己去，他已經自己找過來了。】
酷拉皮卡身上的氣涌動着，變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騎士的外形。
看向前門處，正在跟具現化出的另一個達馬特談笑風生，本人卻站在一片斷肢殘骸的廢墟里，手上捧着一堆火紅眼得意洋洋的麻修=哈里森……酷拉皮卡的眼中燃起一抹火紅，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變化的骷髏騎士，也彷彿燃燒一般，邊緣呈現出火紅色的燃燒狀態。
【我很快解決。】
……
酷拉皮卡有多快解決，景暘不知道，但尼特羅解決那位卡金大帝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所謂的卡金大帝被其一掌拍飛後，很快無盡的灰鱗蛇如浪潮般，在拍飛的方向的地上涌了過來，又凝聚成剛纔那個中年人的樣子，明明剛纔就被尼特羅拍蒼蠅一樣隨手打飛，他卻好像失憶了一樣，仍然意氣風發，然後再一次被尼特羅一掌打飛，在空中就爆散開來，黑色骷髏、老乞丐……被打得漫天紛飛。
嗖！
黑色骨架、老乞丐、灰鱗蛇羣、桃花樹影以及天空大師落地後很又合而爲一，再度朝尼特羅衝了過去。
途中剛好與景暘小滴錯身而過，景暘拉着小滴趕忙讓路。
尼特羅從容適意地又是一掌打出。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用百式觀音，只是很普普通通的一記強化系揮掌，氣勁將卡金大帝打得腦袋飛了出去，
這傢伙在慢慢變弱？
景暘看着那不甘心地釘在原地的無頭身軀，心中不由地想到。
一開始這個自稱卡金大帝的傢伙還能頂住尼特羅一記百式觀音，現在卻連尼特羅隨手的一掌都承受不住，被打得身首分離——區分尼特羅有沒有使用百式觀音，只需要看他有沒有做出雙掌合十的動作即可。當然，想要看到尼特羅那樣快的雙手合十的動作，這有些難。
咚，咚，咚……
腦袋滾到他和小滴附近，還在咬牙切齒地對尼特羅喊道：“我乃比肩真武王的卡金大帝！超越天空的武道大師！暗黑大陸的征服者！我乃格羅=灰郭肉！尼特羅，你算——”
“醒醒吧！”尼特羅平淡道，“格羅=灰郭肉，早就死了。他也比肩不了真武王，天空就在哪裡，不用誰去超越。暗黑大陸，也從來沒有被誰征服過，相反是暗黑大陸擊敗了格羅=灰郭肉……你不過是一個念獸。”
小滴和景暘都分明地看到，那個腦袋的臉上表情變得極爲震驚。
腦袋喃喃念道：“不！不，我是格羅=灰郭肉！我是卡金大帝！我是天空大師！我是格羅=灰郭肉……”
尼特羅的語氣裡有了一些悵然，“老夫那位摯友，100年前就死了，40年前剛埋。”
他看了看天色，掐指一算，“再過差不多10分鐘，就到了約定之期。我如約而至，你也該如約而去了。”
“這就是當初我們一起立的誓約！”尼特羅捻着毛筆倒鉤似的鬍子，表情像是埋在一抹濃重的陰影裡，微笑道，“難道忘了嗎？”
“我……”
腦袋漸漸地發出如泣如訴的怨恨聲，飛去與身軀歪斜地接好，猙獰質問道，“尼特羅！你爲什麼不救我！”
他身上涌出一縷縷黑色的氣息，朝尼特羅殺去。
“唉……”
尼特羅垂眸嘆息，雙手似快似慢地合十，“老夫的那位摯友，格羅=灰郭肉，早就死了。”
百式觀音在他身後隱隱約約顯現，面無表情的臉頰上，流着兩道血淚痕跡，揚起的多條手臂合起，分開，數掌一齊拍出，難以想象的至剛至猛的掌勁，在一瞬間便將負隅頑抗的卡金大帝拍得灰飛煙滅。
“尼特羅！！”
灰飛煙滅的身影傳來這樣的喊聲，景暘立即想起了最開始在仙水山上的那個夢境裡，花瓣構成的菩薩拍下手掌時，聽到的同樣的聲音。
簡直一模一樣。
小滴“啊”了一聲，指向前方，說道：“沒有死。”
景暘望去，卻見已經被尼特羅合十一掌打得灰飛煙滅的空氣裡，竟又一次憑空涌出無數灰鱗蛇。
景暘滿頭問號，尼特羅卻對這種變化毫不意外。
誓約與制約，既然約定了要他百年後必然消散，那麼在約定之時到來之前，就會一直存在。
老朋友留下的這一道特質的念獸，在那之前，是打不死，也殺不滅的。
除非請厲害的除念師，將這念獸與尼特羅之間的誓約與制約給除了，否則就會一直維持到生效的那一刻。
10分鐘，哦，現在是差不多8分鐘以後，這道特質的念獸，老朋友在這世上最後的念頭，就會微弱至消散，再不留痕跡……
“尼特羅！我是不會死的！”
如潮的灰鱗蛇裡浮現出剛纔中年人的面孔，他厲聲道，“我是卡金大帝，你抹除不了我！”
灰鱗蛇漩渦逐漸擴散，也逐漸隱去。
“即使意志怎樣轉移，我也將永遠存在！就像我的怨恨，就像這些毒一樣……”
聽到了這裡，尼特羅終於眉頭微皺。
仙水山頂的地面，不論是前山後山，都飛速地浮現灰鱗蛇。
肌肉版的雲谷，制服了麻修=哈里森的酷拉皮卡，景暘和小滴，所有人附近的地面、地板……有無窮無盡灰鱗蛇倒飛而上，如同倒回天空的雨幕，飛速地升騰，很快幾乎將整個仙水山的空中遮蔽。
“這是……”
也在仙水山上的卯兔碧尤以及巳蛇蓋璐當然也看到了這樣的動靜，都仰頭觀望。
在這灰鱗蛇的倒退雨幕中，傳來此起彼伏的聲音：“我是……『天地孤影醉死夢生』！”
蓬！
所有灰鱗蛇炸開，噴灑出無窮無盡的灰色毒霧，在整個仙水山頂籠罩、瀰漫。
……
100年前，仙水山。
彼時還是個年輕的中年人的尼特羅嘆了口氣，“我還以爲你在卡金。”
在他面前，是一個衰朽的老人，渾身灰色的裂紋，擺了擺手，示意尼特羅不要靠近自己，“我現在就是一個行走的異毒傳播源，是個毒人啊！我就不留在家裡，禍害卡金的老百姓了。”
這老人，自然就是格羅=灰郭肉，是卡金的前代皇帝，可與尼特羅爭鋒的武道大宗師，別號天空。
“暗黑大陸一定有能解救你的藥。”尼特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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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灰色裂痕的格羅眺望遠方天際，沉默片刻，說道：“你要救我嗎，尼特羅。”
“能救則救。”尼特羅道，“盡我所能。”
“那好！”格羅下定決心，“把你兒子叫來吧……”
說着，他身上分離出一團念氣，漸漸具現化爲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格羅=灰郭肉，唯一不同的是這個老者身上沒有密密麻麻的灰色裂痕。
渾身灰色裂痕的格羅沒了動靜，沒有灰色裂痕的格羅眼中卻浮現出猶如活人般的靈動光彩，“這個念分身，就叫做『天地孤影醉死夢生』！從今往後的100年，就讓他替我活着吧！”
“原來如此。”尼特羅當即明白了老朋友的打算，“以比楊德的能力，當可幫你如願……”
……
40年前，仙水山。
另一個尼特羅，比楊德=尼特羅，看着渾渾噩噩的『天地孤影醉死夢生』，滿不在乎地笑道：“喂，老頭子，這傢伙已經根本沒有神志了，還有必要將誓約繼續延續下去嗎？還是早點讓他解脫吧！”
比楊德揉了揉拳頭，發出嘎啦嘎啦的響聲，“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這個當兒子的代勞，如何？”
艾薩克=尼特羅望着木偶般眼神毫無光彩的『天地孤影醉死夢生』，略一沉吟道：“說好是100年，那就是100年。”
“繼續讓他苟延殘喘40年，又有什麼意義？”比楊德並不認同。
“我有辦法。”尼特羅將自己的打算緩緩道來。
不遠處，一個金髮小女孩穿着武道服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大鬍子的比楊德，然後叉起小腰，得意道：“尼特羅！我贏了，厲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