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事,不用……不用的。”李曉峰臉上的掙扎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就軟化了下來,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抗爭。
一陣陣噓聲響起,李哪吒更是用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是在說人家都不領你的情,你較個什麼勁,我內心輕嘆了一口氣,確實,如果他連抗爭的心都沒有我的確沒有必要跟着瞎摻和了。
我坐了回去趴在桌子上睡覺,不再理會周圍那些無關於我的哂笑和嘲諷,思緒漸漸沉了下來……
……
“大家快看那個不男不女的又來了!”
遠處是家屬院裡正在用玩具槍玩槍戰的孩子們,其中一個孩子遠遠一指我這個方向,所有人向着我看來,眼神中都帶着輕視和不屑,因爲我都上小學了,還是留着一頭西瓜皮一樣的長頭髮,再加上我身體比同齡人更加瘦弱,沒有小朋友願意和我在一起玩,每一次我都在一邊看着,我想和他們一起,但卻不知道如何融入他們。
“哈哈哈,是莊楓啊,看他一臉弱智兒童的樣子,還穿着他媽媽給織的黃毛衣,就跟可達鴨是的。”
“別侮辱可達鴨好吧,那是呆萌,他這是純粹的小兒癡呆,不過真是土啊,不光他土,他一家人都土,簡直是猿人啊,現在誰還自己織毛衣,有個毛線用啊,都是去超市買毛衣,我看他們是買不起吧!嘎嘎嘎哈哈!”
“是啊,他爸爸好像是開公交車的,我媽媽說那是下等人乾的事啊,對了對了!你們誰見過他尿尿了嗎,我好像從來沒見啊!”
“我好像也是,對了,你說他不會每次跑到女廁所裡學小丫蹲着尿尿吧!哈哈哈哈哈!!”
他們對我冷嘲熱諷着,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着的黃色毛衣,這是媽媽用工廠裡發的毛線一針一針給我織的,上面是一個吃竹子的熊貓圖案,我覺得非常可愛,可是爲什麼他們說土?
這件毛衣真的很暖和,我不覺得比他們身上那些商場裡買的薄毛衣質量差啊,而且媽媽給我織的時候帶着那樣溫柔的笑容,這毛衣裡傾注着媽媽的感情,他們這麼說分明是在侮辱媽媽的笑容和媽媽的感情,爲什麼要這麼過分,我好難過……
因爲離得老遠,再加上我低着頭,所以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我眼中那打轉的淚水,當我再次擡起頭時,眼中已經恢復了平淡,我心想也許他們是不瞭解纔會這樣說的吧,等我和他們做了朋友把這件毛衣的好說給他們聽,他們應該就不會嘲笑了吧,嘻嘻!
只是,我剛擡起頭,就看到他們向我走來,帶領他們的是一個長的非常壯的孩子,他就是這個家屬院的孩子王——林震。
“小子,離我們遠點,這裡不歡迎你!”林震冷聲對我說道。
而這時我鼓起勇氣走上前去,林震見我非但不離開還往前走着,當即露出了不悅的神色,用手中的玩具手槍瞄準了我射擊,一枚BB打到了我的毛衣上,並不怎麼疼,因爲媽媽給我織的毛衣特別厚實。
“臭小子!!給我打!!”
隨着林震的發號施令,他們十幾個孩子用手中的玩具槍向我射擊着,因爲害怕我閉上了眼睛,最終蹲下身來用單手抱着頭,我能感覺我的臉被打到了好幾發,最讓我疼痛的是,我的右耳耳垂已經麻木了,一枚BB彈鑲嵌在了我的右耳耳垂中,血流了下來。
槍聲漸漸停下,我放開了抱頭的手,有些膽怯地睜開了眼睛,這時林震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
“小子,你爲什麼不滾!”他的聲音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而這時我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將我另外一隻一直放在身後的,即便是抱頭擋子彈時也未曾伸到前面的手拿了出來。
“這個……送給你。”
那是一盒伊利純牛奶,我的爺爺來看我時給我買的,我這次拿它出來就是想把它送給孩子王林震,希望他能接納我加入他們的羣體。
林震身後的孩子面面相覷,林震伸手接過了純牛奶,我很開心,心想着終於可以和他們一起玩了。
“能不能讓我也加入……”我滿懷期待地開口說道,只是話還沒說完我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因爲我看見林震將那盒伊利純牛奶高高舉起,啪得一聲摔到了地上,腳底板猛地踩上去,砰得一聲將其踩爆,純白的牛奶鋪滿了地,向着四周濺射着,濺了我一褲腿,甚至因爲他用力太大,有好幾滴濺到了我的臉上,這一腳就如同踩在了我的心上,踩爆了心,飛濺了血。
“莊楓啊莊楓,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我想請問你斷奶了嗎?靠一盒爛奶就想收買人?愚蠢啊!!哈哈哈!!”林震乖張地笑了起來,他身後的孩子也笑得前仰後合,笑聲連成一片,而我的眼眶已經紅了。
是,確實,一盒奶是不貴重,誰都買得起,但我爺爺生活節儉,即便我爸爸孝敬了他不少錢,爺爺還是很節約,就是爲了看我路上纔買的奶,那麼大的年紀提着一箱過來。
爲什麼他們總是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將他人珍視的事物當垃圾呢?毛衣也是,牛奶也是,罷了,我不和他們一起玩了,我回家和小蝶一起玩……這麼想着,我終於放棄了天真的妄想。
“你們這羣壞人,不許欺負我哥哥!!”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聲稚嫩卻堅定的女童聲,是領妹……
“哎呦,這不是被親媽丟掉的小妹妹嗎,怎麼,來替你‘姐姐’出頭嗎?”一個孩子冷嘲熱諷地說道。
領妹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色,這件事是她心中揮之不去的毒點。
“哥哥,我們走吧,不和他們玩,小蝶陪你玩!”領妹過來牽住我的手,我如同一個木頭一樣任她拉着。
“呵呵,他是‘莊楓’,你是‘麥莎’嗎?哈哈哈哈!!一個瘋子,一個傻子,真是絕配啊!”謾罵還在繼續着,我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我看呀裝瘋的娘是知道自己不男不女的兒子註定打光棍,所以留下這小妹當童養媳啊!哈哈哈!要我說,與其跟這個沒出息的,不如來跟……”
孩子王林震過分的話徹底粉碎了我忍耐的底線,我鬆開領妹的手,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回頭與林震廝打在了一起……
一時間,領妹的哭聲,孩子們的喊打聲,慘叫聲,與我和林震的咆哮聲響徹成了一片。
許久後,天空飄零下細細的雨絲,稀釋了鋪散的牛奶,林震一臉血怔怔地看着躺在那灘牛奶中我,還有好幾個孩子哭喊着要讓爸爸來打我,領妹不停地撲打着林震,而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就如同一個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呆滯地看着天上,他們的樣子都是我餘光區中看見的。
“莊楓是吧,我記住了,我承認,你是個男的。”說完這句話,林震領着孩子們轉身離開了。
回到家,我站在鏡子前,拿起家裡煎魚用的黑鐵剪刀,將我那一頭像女孩一樣的長頭髮全部剪掉,珍藏起媽媽給我織的即便被他們扯掉線頭卻仍然結實的黃色毛衣。從那一刻,我發誓要改變自己……
叮鈴鈴……!!當下課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我從桌子上爬了起來。
我怔怔地看着講臺上開始收拾書本的老師,與滿屋怎麼看都沒救的學生,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領妹,她趴在桌子上耳朵裡塞着耳機子,後面的張雨還在寫着,只是前面李曉峰的座位卻空空如也。
“竟然夢到了那麼久遠的事情……”我呢喃道。
是的,剛纔那些場景就是我如假包換的童年往事,可以說我莊楓的轉變就是從那盒被林震踩爆的牛奶開始,不對,也許根本原因,還是領妹吧,因爲我是個天生的妹控啊……
只是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做了這種夢呢?我看了看前面空缺的座位,若有所思……
下課了,我和領妹去了食堂,一直到晚自習,李曉峰都沒有回教室。
“喂,看到了嗎,李曉峰那個傻逼一個人在主席臺那邊胡言亂語呢……”這時,杜莎的一個女跟班說道。
從白天那個夢開始我就對李曉峰多了一份在意,因爲從他身上我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所以我決定一個人去主席臺瞧瞧。
校園兩邊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在燈光都照不到的角落裡,李曉峰坐在那裡愁眉不展着,我從主席臺的護欄往下看着,原來他在撥着一通又一通電話。
“喂,是石頭哥嗎?我是曉峰啊…那…那個,我在這邊遇到點事,能不能借我點錢……奧,石頭哥你要結婚了嗎?額,是這樣啊,好的,好的,份子錢以後我會補給你的,好,好……”掛斷了電話,他重重地嘆一口氣,又撥出了一通電話。
“喂,表哥嗎?我是曉峰嗎,是這樣的,我在這邊遇到點事,急需……奧,我知道了,沒關係,我找找別人吧……”又一通沒有結果的電話。
“喂,……”就這樣,一通接一通,只是卻沒有任何收穫,就在我搖頭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接下來的一通對話,讓我心頭一驚。
“喂,你們是放高利貸的嗎?我……我需要錢,5800,嗯,坐地抽三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我要拿到5800,實際要借更多是嗎?這樣啊……一個月,到期還15000是嗎?……嗯,後果,我…我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