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晚上九點,這裡的街道並不是繁華地區,加上警察清理,所以街上車輛很少。遇到前面緊急彎道,葉寒漂亮漂移,油門踩到頂點,瞬間就開出老遠。那些想要來合圍的警車只能在後面狂追。不過越追,距離拉得越開。葉寒的車技,他們只有吃灰的份兒。
對於大阪的街道分佈,葉寒早已吃透,儘管小野他們一路監察,派出許多警車前後尾追堵截,但依然成效不大。
徹底甩開警車後,來到一處近郊。後面是綠樹成蔭的山勢,日本因爲地理關係,對於保護生態特別的用心。
“隊長,三號他快不行了,怎麼辦?”寧歌躺在田雅琪的大腿上,他胸部的血液一直再流,沒有停過。臉色蒼白到可怕,眼神也已渙散。
葉寒知道這裡並不安全,警察用不了多久就會找來。但是爲了寧歌的傷勢,他迅速下了一個決定。讓田雄開着警車上山,他帶着寧歌和田雅琪躲起來,想辦法幫他治療傷口。
附近有零星的幾戶住戶,葉寒抱着寧歌,四處打量,目光鎖定了遠處的一間老式房子。他讓田雅琪在後面將血跡弄掉,抱着寧歌,展開香象渡河的身法迅速,不着痕跡的縱向那房子。
由於是夜晚,外面並沒有人。房子的大門被葉寒震開,原本準備大開殺戒,誰知進入後,撲鼻而來的是木灰的味道。眼睛一掃,這裡卻是一個裝木材的倉庫,木材上佈滿了灰塵,很久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田雅琪在五分鐘後跟了過來。
寧歌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葉寒捂住他的傷口,卻也沒多大的作用,他眼中閃過傷楚,寧歌的生命已經將要走到盡頭。
目幕的劍法太毒辣,一刺進,便破壞了寧歌全身的機能。
“隊長,不要費心了,我活不了了。”寧歌虛弱而吃力的道。
葉寒握住他的手,臉色凝重。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寧歌看向葉寒,他的修爲退化,在這黑暗裡,已經只能看到葉寒發亮的眼睛。
“你做的很好,你沒有讓我失望。”葉寒緩緩說道。
寧歌慘然一笑,道:“但是隊長,我們做的真的是對的嗎?”
“當然是對的。”葉寒道:“事情無所謂對錯,站在日本人的立場,我們畜生不如。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一點也沒錯。”
“隊長,可是我不敢閉眼,我一閉眼,就看到那些被我殺的小孩,強間的小女孩,她們還都只是孩子啊!我一閉眼,就看到她們死死的盯着我,就等我過去,將我千刀萬剮。”寧歌語音嗚咽,道“隊長,我好怕……”
他是何等的鐵血漢子,現在竟然說出怕來,由此可見他心中的罪惡感已經深到了什麼程度。
田雅琪在一邊掉下淚水,她覺得這次的行動太荒唐了,沒有絲毫意義。讓那麼無辜平民慘死,讓寧歌這樣的鐵血軍人淪落到這個地步。她嗚咽道:“隊長,我們錯了,錯了啊!”
“在沒有到達彼岸的時候,如果後退,彷徨,迴轉,那你所堅持的,當然就是錯的。”葉寒沉沉一嘆,道:“寧歌,你難道忘了在東江,我們是怎麼發誓的?你忘了那些慘死的同胞?我們只是在爲他們討回一個公道,何錯之有?”
“隊長,我分不清楚對錯,我只知道,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來日本,我不會去殺那麼多人。這麼多惡果,孽障,我此刻該如何去消受?”寧歌說完
,痛苦的翻轉身子,死死抓住葉寒的手臂,指關節已經發白,他悽惶無助的道:“隊長,救我,我不敢死,她們……她們都來了,都圍着我,救我……”
寧歌的這種情況,葉寒束手無策,無奈下,他念起鎮魂經文。但唸了一段後,寧歌還是如此難受。他明明已經虛弱到快要死掉,卻又死死掉住最後一口氣。眼中的瞳孔裡是說不出的恐懼。
“錯了,錯了!”葉寒默默的道,錯的不是這個行動,而是選錯了隊友。就不應該讓寧歌和田雄他們來,他們都是一身正氣的軍人,又那裡是幹得出這樣事情的人。
那麼我呢?他突然醒悟,問自己的內心。難道自己就沒有一顆正義的心腸?拷問內心只在一剎,瞬間葉寒心思清明,他肯定自己是正直的,他跟寧歌他們唯一的區別的就是,他的心志堅如磐石。
就在寧歌痛苦萬分,葉寒與田雅琪一籌莫展的時候。葉寒打算狠下心腸結束寧歌的痛苦,但偏偏寧歌又是那麼害怕死去。這讓葉寒如何好下手……
厚重悠遠,帶着寧靜一切的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
“吾佛本慈悲,皈依不敢違。一回聞棒喝,萬事已成灰!”接着倉庫大門被推開,一身白袍的出雲大師與無爲大師步入進來。
葉寒驚愕至極,出雲大師的進來後他才發覺已經來了人。還有無爲大師的突兀出現,他們怎麼會出現,到底有什麼目的?一瞬間葉寒心念電轉,卻終是忍不住迷惑重重。
無爲大師手持油燈,微弱的燈火中,他如造化之外的佛祖。
這兩人一進來,便將一切戾氣,殺氣消弭於無形。尤其是出雲大師所念的佛偈,厚重震盪,讓寧歌的痛苦稍減。
接着,出雲大師盤膝在地,開始輕聲吟誦。
“少欲無爲,身心自在;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心若輕浮要安心向下,須知心淨則國土靜,息心即是息災!”每一個字都念得緩慢而厚重,震透人心。就如萬千和尚在一起吟誦,吟誦佛法之廣大,普度一切惡魔。
彷彿中,田雅琪與寧歌感覺自己身上血液流淌不由自己,說不出的輕快,安寧。就似已置身在西天極樂之境,見到了功德池,九品蓮臺,紫竹林……
唸完後,餘音不絕。
而寧歌終於安詳的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污濁的世界。
田雅琪陷入一片癡呆,接而開始痛哭流涕。痛哭她自己任由這麼多罪孽發生,不曾阻止。
唯葉寒,眼神冷漠,清明。他轉向無爲大師,淡淡道:“沒想到您也在這裡,不知此番前來,是何目的?”
無爲大師立單掌,吟聲佛號,淡淡道:“貧僧是來搭救施主。”
“如何搭救?”葉寒冷冷問。
“自然是救施主出這血海窟窿,立地成佛。”無爲大師道。
“哈哈……”葉寒笑了三聲,道:“我願殺盡萬人,成我心中的殺佛,就不勞大師您了。”
無爲大師微微一嘆,道:“執着是苦,苦由心生。施主你必須先降伏自己心中的殺念,這樣才能降伏自己,改變自己。”
葉寒目光清澈,道:“道不同,不相爲謀。大師若是找我敘舊,等我辦完此間事了,如何也要奉陪大師您,若您要勸我放下手中屠刀,也行!待我殺完該殺之人,自會放下。”
“阿彌陀佛!”出雲大師突然開口,目光祥和的看向葉寒,微微
一嘆,道:“施主好重的殺孽!”他雖是日本人,卻因爲早年雲遊華夏,所以漢語很是流利周正。
葉寒冷冷一笑,道:“佛家講究因果,因果,因果,種了惡因,自然要嘗惡果。”
出雲大師眉毛低垂,目光中卻充滿了智慧,低吟道:“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施主種下業報,將來可想過如何消除業障?”
葉寒淡漠的道:“和尚,你若要我放下屠刀,很簡單,用你的本事殺了我。如果你想靠這三寸不爛之舌來說服我,那你是想錯了,我葉寒心志堅如磐石,我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
出雲大師眼色微微一變,隨即搖頭嘆息,道:“我佛慈悲,老衲只會普度衆生,斷不會造下殺孽。在施主要行這大孽之前,可否再聽老衲幾句?”
“請說……”葉寒看得出這和尚確實是修爲深厚,慈善之輩。他也想試試看,看有沒有人能動搖自己的念頭。
出雲大師道:“世間最無窮最偉大的力量,乃是慈悲。他人孽,他人做,他人受。天照大神期間,烏雲法師早年受妖孽所害,家破人亡。後來烏雲法師習得一身通天降魔法術,發誓必要除盡天下妖孽。這一點,與此刻的施主何其相似。”
出雲大師說話間,有種很深的蘊厚之力,讓人寧靜安心,只想聽他說話。田雅琪被他的話所吸引,凝神傾聽。
щщщ• тт kān• ℃O
葉寒默然之間,就連無爲大師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出雲大師繼續道:“然而,強中自有強中手。有一天烏雲法師遇到了比他更強大的妖魔。妖魔將他打敗,囚禁於佛塔前,質問他爲什麼要如此殘忍。烏雲法師即答,爾等妖魔,全是該死。妖魔怒極,在他身上打下透心釘,怒道:‘我們生來是妖,何錯之有。錯的是那犯下殺孽的妖,你們人類難道就全是好人?那如果當日殺得你家破人亡的是人類,你難道也能把全人類都殺光了?你殺不了,因爲你也是人。你若要殺光,必須先把自己殺了。”
“施主,你在憤怒種惡果的人,此刻你與他們又有何不同?你可想過,我們大和民族的人,失去親人,同樣會傷心,痛苦?”
“你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嗎?”葉寒目光幽幽。
“沒有,因爲故事還沒完。”出雲大師道:“妖魔在烏雲法師身上打下十顆透心釘,便是要他受盡世間極致痛苦而死。隨後,妖魔離開了佛塔。烏雲法師痛到不能忍受,於是質問那佛塔上的佛陀,爲何要任由妖魔猖狂,不肯顯示你的神蹟。他痛苦捶地時,發現了地下木板是空的。於是哆嗦着搬開木板,裡面藏一錦盒。錦盒打開,上書降魔秘法。烏雲法師喜不自勝,打開後卻失望的發現。那降魔秘法不過是一片往生經文,其中便有一句吾佛本慈悲,皈依不敢違。一回聞棒喝,萬事已成灰!烏雲大師大怒,怒斥佛陀欺騙他,他說他要的不是什麼狗屁經文,而是能殺盡天下妖孽的降魔法術。於是,他一怒之下,將經文撕毀。在痛得打滾時,他突然感覺到痛苦消失,於是張開拳頭一看。手中正是被撕毀的經文碎屑,那片碎屑上只有兩個字,慈悲!手一張開,碎屑飄走。烏雲法師痛苦又至,他再度捏住那慈悲二字,痛苦方纔又去。那一刻,烏雲法師才明白。真正的降魔秘法不是殺戮,而是度化,而是慈悲。世間,唯慈悲力量最大,可度化一切。也就是在那一刻,烏雲法師超脫五行,立地成佛。後來雲遊四海,以慈悲普度衆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