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還能回憶起，當時她們那組答辯時的脣槍舌劍，平常人還會礙於情面，稍稍提問一下，探討居多，不爲難，西樓那些老師，答辯時候但凡不是自己的學生使勁刁難，學生都沒開口答，導師先坐不住，和其他刁難的老師能吵起來。
然後換一個學生，再換一個導師繼續和其他老師扯着脖子吵架。
那場面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下午時候。
研究生管理辦公室的小唐老師突然給周沫發消息，這幾天論文都提交上去，上傳圖書館的時候，還要在系統裡給每篇論文審覈一下信息，確保同學們沒有填錯或者空缺。
又趕上學生們答辯，辦公室的老師忙不過來，問周沫能不能過去幫忙。
周沫說要先問一下沈青易。
還好沈青易通情達理，同意周沫過去幫忙。
有些老師如果十分計較的話，會很討厭學生去做這種行政工作。
周沫讀研時在研究生管理辦公室做過助理，每個月會發600元補助作爲工資，她導師也願意讓她去做這種工作，說能鍛鍊一下能力。
周沫沒好意思說，其實就是打雜的，乾的也都是小事，沒什麼能鍛鍊的。
她比較幸運，導師能容她，和她一起的同學就沒那麼好運了，那個同學家庭條件一般，所以這600塊錢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加上研究生期間的600補助，一個月可以有1200的收入。
即便她和她的老師說明實情，她的導師也不願意她來這邊幹活。
美其名曰，浪費時間，實際是想讓那個同學多給自己幹私活，多跑腿，給自己的課題“添磚加瓦”。
讀研有時候也和二次投胎差不多，都看運氣。
運氣好，遇到好導師，三年過得會非常開心且愜意。
運氣不好……就當地獄過吧。
周沫和同學私下聊天的時候，已經發現很多同學都去醫院看心理衛生科了，還有好多正在服藥，基本清一色的抑鬱加焦慮，更嚴重的還有躁鬱症和雙向情感障礙。
他們患病的原因，無一不是學業壓力和導師的PUA及壓榨。
外人看着高校裡一個個跳樓的博士碩士還會罵他們書讀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弱。
周沫卻只覺得高等教育在吃人。
那些罵罵咧咧，說人玻璃心的，但凡他們自己考個研究生來讀一讀，就知道里面的門門道道了。
一個能把握你是否畢業，能拿捏你畢業證的人，三年時間，一直讓你沒日沒夜工作，做出來的成果你不能署名，又或者一邊罵你笨蛋罵你什麼也不會，一邊又指揮你去幫忙拿快遞去跑腿報賬……
招個文員還得開3000塊錢工資呢，研究生……呵，狗屁不是。
趙曉霜突然想起什麼，她說：“對了，師姐，那個任淮波……應該也要參加這次答辯，畢竟褚老師是答辯評審專家之一。”
周沫頓時興致缺缺：“去就去吧。”
避無可避，反正還有幾個月就見不到了。
大概十一之後，沈青易和健康管理學院的合同就到期了，到時候轉去東大一院，就再也不用見到他。
然而說曹操，曹操就到。
褚老師報賬的事又出了麻煩。
任淮波也很厚臉皮跑來周沫他們的辦公室，找周沫幫忙帶個路，說不會用財務那邊的賬單投遞機器。
財務系統數字化辦公是去年纔開始的，以前都是人工窗口，學部辦公樓在裝修，只能租了很遠的一個寫字樓辦公。
以前每次去投遞，都要起大早，去提前排隊，不然就在排隊等一早上，直到人家財務下班都輪不到。
去年學部大樓裝修好之後，又改了電子化辦公，投遞不再是人工審覈，改爲機器接收後人工處理，如果投遞單有問題，財務人員會聯繫投遞人的電話，重新拿回投遞單，修改後再投遞。
但凡財務的事，要多麻煩有多麻煩，誰幹誰知道。
這也是很多研究生在讀期間，讓人頭疼的一大難事。
任淮波碩士畢業的時候，財務那邊還沒開始使用電子辦公系統。
他說：“我頭一次報賬，連地方都沒去過，那個系統……不會用。”
周沫睨他一眼，“學部的地址不知道？”
任淮波愣一下：“知道。但財務在哪兒，我不清楚。”
周沫懶得打理，“沒長嘴？不會問門口的保安？”
任淮波又怔住，大概沒料到周沫會如此噎人。
“那個系統……”
“人財務的人服務很貼心，知道現在智力不夠的學生太多，特意在機器旁邊貼了投遞步驟，特別詳細，都要讀博士的人了，字總該認識吧？”
任淮波徹底無話。
“慢走不送。”
周沫直接下逐客令。
任淮波卻還栽楞地站在原地，“沫……”
“我陪你去，之前用過幾次，正好熟悉熟悉，”劉凱突然起身，對任淮波說。
趙曉霜兩手一合，一臉驚喜，道：“哎，好主意，正好你平日裡報賬的事，做得少，趁這個機會，和任師兄兩個人多學學。”
“是，我早有這個想法了，”劉凱問任淮波：“走吧師兄，再不去人家下班了。”
任淮波想說什麼，被劉凱截得死死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兩人出了健康管理學院。
任淮波說打車去，劉凱說學部離得不遠，坐公交才兩站路，公交還便宜。
任淮波臉色有點尷尬的難看，“打車吧，車費我……”
“車來了，快走師兄，”劉凱撇下任淮波就往公交車站衝。
任淮波無奈，只能趕緊跟上劉凱，兩人上了公交車。
這時候不是上班高峰期，車上有空坐，但沒有連坐，兩人只能一前一後坐着。
劉凱連忙掏出手機，給韓沉發消息：這個任淮波，真會找理由，還妄想用報賬做藉口，找我師姐，被我攔下來了。
隨後，坐在後排的他偷偷拍了張任淮波的背影照片，發給韓沉。
韓沉：幹得漂亮！
韓沉：[擊掌]。
下一秒，任淮波的手機突然響鈴。
車廂過於安靜，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時，還嚇了他自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