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一生一世一雙人 推薦票19000加更
秋海棠盛開的時候,周若棠去做產檢,那天下小雨,淅淅瀝瀝的,把夏日的餘溫全都淋溼了下去,最後一絲燥熱都不剩下。秋意漸濃,空氣也冷了起來,一個人的時候她習慣每天看天氣預報,手機上每天有氣象臺發來短信,今早一起牀打開手機便看到短信提醒市民添加衣裳。
她和陸巖分開沒多久,便和外婆搬到了這座北方的小城鎮裡,現在算算,也一個多月時間了。嘉南在附近上大學,每個周能回來吃飯,順便看看肚子裡的小外甥。周若棠有直覺,這一胎,一定是個男孩子,不然怎麼能折騰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在肚子裡翻滾,跟跳舞似的,小傢伙太調皮了。
她一個人打着傘站在小區外面等出租車。嫩黃色的香蕉傘有點幼稚,配上她青春稚嫩的臉,有點青春洋溢的味道,再看看大着的肚子,便覺得有些少婦的風韻,被清純的眸子和麪容遮蓋了。那種剛剛成熟的魅力一點點撲散開來。大約是做了母親的緣故,一向沒有少女心的人路過書店時,一眼就看中了這把傘,那天也下雨,她和一羣小學生擠在一起拿了傘付錢,不由地笑自己,嗯,有點傻。
外婆回鄉下去處理房子的事兒,大約是要賣掉給親戚,從此搬來這邊生活,往後。都不在考慮回去了,除非清明回去給外公掃墓。
車子很快來了,馬路邊積攢了雨水,她連忙往後退了兩步,那濺起的水花纔沒打溼衣裳,她穿着橫條綿衫和揹帶裙,肚子翹起高高的。已經七個月了。司機搖下車窗,探出腦袋來問,“小姐,是您叫的車麼”
周若棠點點頭,收了傘抱着肚子上車,司機從鏡子裡瞄了一眼稚嫩的臉,有些打量地說,“小姐,你一個人去哪兒”
“去市婦幼醫院,麻煩您。”周若棠說。
大約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了,那司機多嘴問道,“自己去做檢查啊你家人呢家人不陪你嗎”
“嗯,自己去。”周若棠淡淡迴應一句,不在多言。
司機疑惑地看了一眼,不再多問,發動車子往醫院開去。下雨天路太賭了,似乎又出了交通事故,交警和救護車停在高架上,交通暫時癱瘓了,司機罵罵咧咧一句,說這下好了,要掉頭也不可能了。他回頭看着周若棠,歉疚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啊小姐,只有等前面通暢了,咱們才能繼續走,你不着急吧”
周若棠淡淡一笑,寬慰說,“不着急,師傅,慢慢等吧。”
而後車內安靜下來,司機用呼機和其他人聊天呲呲的聲音格外響亮,周若棠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抱着肚子輕輕撫摸,等得不耐煩了似地,小寶貝在肚子裡踢了她一下。她淺淺一笑,那種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溫和的母性,給她身上添一層光輝。
窗外的雨嘩啦嘩啦的,小雨越來越大了,周若棠望着窗外暴雨如注,水滴從車窗外快速化過,留下一道水印,就像那天傍晚,暴雨傾城,要把一切都摧毀了似地。
一個半月前。北城。
警察趕來別墅的時候,江佩珊已經休克,滿地的血像極了之前周若棠掉下樓的時候,在江佩珊失去意識前,秦海洋才知道,那孩子真的是自己的,但現在,已經化成了一灘血。
江佩珊抓着他的手說,對不起啊海洋,孩子沒了。
周若棠在二樓,呆呆地看着陸巖,但陸巖因爲江佩珊的迷藥,失去了意識,警察帶走周若棠的時候,秦海洋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很這個女人,或者,他應該恨的是自己。如果沒有周若棠,江佩珊和陸巖就不會走到今天,即使江明遠倒臺了,陸巖也會對江佩珊好,談不上愛,但至少不是現在這樣殘忍。他和陸巖從小一起長大,太瞭解陸巖了,所以陸巖剛認識周若棠的時候,他就爲江佩珊捏了一把汗。可要說是周若棠的錯,自己的錯不是更多嗎他縱容她,明知道她不會那麼善罷甘休,卻自私地縱容她,他該恨自己纔對。
警察快速封鎖了現場,將江佩珊和陸巖還有陸青送去醫院。陸巖因爲深度迷藥的作用,第二天上午才醒來,而陸青,因爲腦震盪,在icu躺了半個多月才恢復意識。至於江佩珊,流產後的大出血,導致她必須摘掉子宮,這輩子都沒有了生育的能力。
江佩珊做手術的時候,秦海洋一直站在手術室外面,呆呆地看着亮着的燈,醫生出來說必須摘掉子宮要求家屬簽字的時候,秦海洋一個大男人,淚水連連,啪嗒地滴在手術單上,護士說,“家屬,你趕緊籤,現在情況很危險一秒鐘都耽擱不起”
最終,秦海洋在手術單上,簽下了名字。
兩個多小時候,江佩珊被推着出來,面無血色,因爲從樓上摔下來,有輕微的腦震盪,額頭出了血,用白紗布纏着,面色蒼白入紙,紅潤的嘴脣蒙上一層灰濛濛。
秦海洋一直守着她,垂着腦袋,警察來做筆錄的時候,問他看到了什麼,他只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看到周若棠把她推下樓的。”
他說完這句,凌寒從病房外衝進來,拋開警察衝上前去毫不客氣地在秦海洋臉上扇了幾巴掌,她發瘋似地對秦海洋吼道,“我操你祖宗的秦海洋你眼瞎了麼江佩珊做了什麼你不清楚你這麼昧着良心包庇她維護她你不怕天打雷劈嗎活該你狗日的斷子絕孫你知道爲什麼120來這麼慢麼哈哈哈哈,都怪你好愛人,把整座別墅的信號都屏蔽了打不通電話,耽誤治療活該活該你狗日的斷子絕孫你怎麼不去死啊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你去死好了”
凌寒幾巴掌落下去,被警察拉着,秦海洋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知道,凌寒說的這些都是對的,這一切都是自找的,可他看着江佩珊躺在病牀上骨瘦如柴的模樣,蒼白得像個假娃娃,他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那些話。
警察拉着凌寒走,凌寒掙脫開,上前抓着秦海洋的衣領子,怒道,“你他媽說話啊當什麼啞巴江佩珊乾的好事兒你都不清楚麼你跟警察講清楚啊”
秦海洋擡頭冷冽地看着凌寒咆哮暴怒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我說什麼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不也看到了,是周若棠把佩珊推下樓的”
凌寒怒了,再一巴掌扇上去,把秦海洋半邊臉都打歪了,警察上來拉着凌寒,勸解地說,“這位小姐,你別衝動,事情我們會調查清楚的,你先冷靜下來”
“我冷靜個屁”凌寒罵道,“秦海洋,這人在做天在看,你和江佩珊都不得好死,你們全都不得好死我告訴你,要是若棠出了一點事兒,我凌寒殺了你全家哦,恐怕都不需要我出手,陸巖現在還沒醒過來,等陸巖醒過來,你猜他會怎麼收拾你和江佩珊陸青現在在icu昏迷不醒,你過意得去嗎你他媽的長得人模狗樣,可良心都被狗吃啊”
秦海洋冷着臉,無所謂地說,“那也用不着你操心,你算什麼東西嗯你算什麼東西”
凌寒氣得不行,想撲上前再打人時,喬江林趕來,拉住凌寒,凌寒聲嘶力竭,方纔還跟老虎似地威力無窮,一看到喬江林就委屈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撲到喬江林懷大哭起來,喬江林意味深長地看了秦海洋一眼,冷聲道,“老三,你太胡鬧了”
秦海洋怔怔地,沒說話,等喬江林把人帶走了,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警察看着狀況也問不出來什麼東西,帶着人走了。
喬江林帶着凌寒去了醫生辦公室,醫生正在給樑秀文講解陸青的傷勢,江佩珊用棒球棍瞧在陸青腦袋上,造成中度腦震盪,顱內有淤血,能不能醒過來,全靠天意。
而此時,周若棠被扣留在警察局審問,周若棠沒說話,一直抱着肚子,小黑屋裡有點冷,她身上只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好心的女警察給了她一件外套,安慰她說,“你不說話對你來說沒好處,一五一十講清楚事情的經過,對你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周小姐,你的朋友們都在爲你證明清白,但當時別墅裡只有你和江佩珊兩人,如果你不告知真實情況,那你推她下樓是故意傷害,根據醫院的驗傷報告,你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
周若棠呆呆地看着地板,眼睛空洞極了,事發後她被警察帶到這裡,並不知道江佩珊情況如何了,或許死了吧,又或許摔殘了,以警察的口氣來看,似乎沒有摔死。
可當時,她真的是想摔死江佩珊。
她累極了,一句話都不想說,腦子裡全是江佩珊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她想起自己當初的模樣,既覺得痛快,又感到害怕,自己親手殺死了一條生命,她覺得有點蒼涼。
看到那攤血的時候,周若棠想,一切都結束了,真的結束了。好像做了一場夢,提心吊膽地走到終點,忽然感到悲慼和荒涼。
負責陳熙案件的老警察接到通知後趕過來,有些意外地看着周若棠,他滿腹懷疑地看着這個看起來清純善良的女孩子,想起那通電話裡的認罪,十分不解。
兩名警察留下來做筆錄,盤問她事情的經過,大約是看着老警察的眼睛太慈祥了,鼻翼兩邊的法令紋有點爸爸的模樣,周若棠忽然願意開口說話,老警察問,“周小姐,你在電話裡說,人是你殺的”
周若棠看着老警察佈滿皺紋的眼角,蒼白的嘴脣輕輕啓開,“不,是她逼我的,她逼我給你打電話自首,不然就殺了我老公。”
“按照你的說法,江佩珊和陳熙的案子有脫不開的關係,但是我們調查了一陣,並沒有發現其中的關聯,很遺憾,目前我們沒找到任何對你有利的證據。我想,你跟我說說今天的情況,興許能找到一絲破綻。”
周若棠把別墅內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但江佩珊安排得太合情合理的,把每一個環節都算得精細,警察能看到的,除了三人的私人恩怨外,沒找到陳熙事件的線索。而秦海洋的證詞,卻生生給周若棠扣上了故意傷害的罪名,即使她是出於自保才做出的選擇,可江佩珊的受傷程度,足以起訴周若棠。
由於孕婦的緣故,警察沒有扣留周若棠,再次警告她只能停留在北城,其他地方哪兒都不能去。陸巖和陸青昏迷,樑秀文忙得不可開交,分身乏術,拜託喬江林去接若棠,她還惦記着自己的兒媳婦和肚子裡的孫子。
喬江林帶着凌寒去接若棠回家,告訴她嘉南和外婆已經被司機接到別墅,而若棠執意要去醫院看陸巖和陸青,凌寒告訴她江佩珊的孩子沒了,摘除了子宮,以及秦海洋無情的證詞,若棠淡淡說,我知道了。
她一點都不後悔這麼對江佩珊。她只是覺得自己可憐,江佩珊也可憐,但她也可恨,咎由自取。
路上一直下雨,瓢潑大雨,拍打子啊車窗上,嘩啦啦地響。凌寒牽着她的手說,別怕,你一定會沒事的。
周若棠說,我不怕,真的不怕,爲了保住孩子和陸巖,我坐牢也值得了。她威脅我要殺了陸巖和孩子,我別無選擇,我要自保,就只能對她下手。選擇了就不後悔。
後來她一個人在陸巖的病房裡呆了很久,樑秀文跟她說話,她無精打采地回覆,最後沉默着,什麼都沒說。她也去看了陸青,隔着玻璃窗戶看監護室裡陸巖戴着氧氣罩,她落下眼淚,她後悔極了,要是在醫院門口她走快點,再快一點,沒碰上陸青就好了。
晚上她沒有回去,一直守在陸巖病房裡,東西也不吃,話也不說,就呆呆地看着陸巖,看着深夜發呆,心裡默唸着,你怎麼還不醒來。她抓着陸巖冰涼的手指,喃喃地喊了一聲老公,但那聲音太淡了,連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陸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兒,半夜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了,趴在牀沿上,陸巖睜開眼便看到自己手被緊緊地抓着,大着肚子的人竟然坐在椅子上,坐了一夜,側臉對着他,長長的睫毛卷翹捲翹的,熬夜過後泛黃的膚色透着一種叫人心疼的憔悴,陸巖回過神來,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地皺了眉頭,他記得昏過去之前,江佩珊說一會兒若棠來了,他們一起死。
陸巖再也忍不住,抽了抽手,把若棠吵醒了,沉睡的人一下子睜開眼睛,看着已經醒來的人,沒忍住動容,瞬間眼淚花氾濫,起身撲上去抱着陸巖,結結實實地抱住,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陸巖、陸巖。”而陸巖也抱住了懷中瘦小的人,揉着她的頭髮,用力地聞着她身上的氣息,哽咽地迴應道,“在,我在。”
樑秀文進來看到這一幕,沒忍心打擾,悄悄合上房門,叫外面的警察先等着,等一會兒再進去。
半小時後,警察進去調查情況,陸巖把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通,證明是江佩珊下了藥,想要謀殺他和周若棠,但別墅裡兩人糾纏的經過他昏迷中一無所知,不能爲周若棠提供證詞,且江佩珊還沒醒來,證詞不完全,需等待調查。
而陳熙的案件,暫時找不到其他證據證明周若棠是無辜的,因爲曾經陳熙對周若棠失去孩子的事兒有參與,周若棠很可能懷恨在心,加上陳熙暗戀陸巖,情敵爭吵加上過往的仇恨,周若棠是有理由殺了陳熙的。如果找不到其他證據證明周若棠的清白,那麼,周若棠無法洗涮殺人犯的罪名。
司機忽然喊了周若棠一聲,好似是前面的車輛開動了,交通癱瘓解決好了,又能繼續前進了,周若棠反應遲緩,回答說,“好。”
那司機說,“小姐,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你身體沒事兒吧要不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叫他們來陪你你說你一個人大着肚子,上哪兒去都不方便,還是留點心好,別神思恍惚的。”
周若棠感激地看了眼司機的後腦勺,淡淡說,“謝謝您。”
這淡淡的回答讓人覺得有點失落,那司機也閉了嘴,認真開車,嘴裡哼着小曲兒。
思緒回到過去。
江佩珊醒來過後,死咬着周若棠不放,她承認自己想魚死網破,但只是想嚇一嚇周若棠,沒想到周若棠下了狠手,把她推下樓。她演戲的功夫多好啊,差點騙過許多人,只是知道真相的人都忍不住想撕了她。她以自己失去子宮爲由起訴周若棠,說白了,就是要整死周若棠,可惜這件事情的爭端在於她自己,折騰了一陣,最終也沒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只是陳熙的案子走上司法程序後,周若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陳熙收了江佩珊的指使,反而周若棠真的有東西殺陳熙,一萬張嘴都說不清,周若棠倒也淡定,她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這一場風波里,她能安全保住孩子,保住陸巖,已經是萬幸。她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洗涮冤屈,清清白白麪對世人。
可案子走上程序後,一切都於周若棠不利,陸巖和律師忙得焦頭爛額的,她倒是輕輕鬆鬆養胎,只等安心生下孩子。
陸巖早就摸清楚了結果,要是周若棠被定罪,最好的結果是判過失殺人,至少判十年有期徒刑,因爲現在是孕婦,執行判決要等孩子出生過後。陸巖清楚周若棠並沒有殺人,四處奔走,但毫無作用。板上釘釘的證據,壓得陸巖喘不過氣來,每天晚上回家後看見周若棠雲淡風輕的樣子,他心裡就堵得慌。
江佩珊出事後,變得更加心冷心狠了,秦海洋也站在他的對立面去,和他冷眼相對,不管是喬江林勸說還是誰勸說,似乎都無法挽回心意。他念着那個死去的孩子,對江佩珊的想法,沒有說一個不字。人都是自私的,那是他的親骨肉,死在周若棠手下,最愛的女人也沒了子宮,說不恨,聖人都做不到。
從醫院回去後,江佩珊每天走坐在陽臺上曬太陽,下雨的時候就任隨雨水淋在身上,一動不動,也不吃東西,就那麼坐着發呆,有時候會摸自己的肚子,有時候會叫陸巖的名字,好幾次秦海洋回去時發現她暈倒在陽臺上,心疼得緊,把她抱回牀上時,她抓着他的手,嘴裡叫的卻是阿巖,阿巖。
有些人註定了是命,譬如陸巖之於江佩珊,江佩珊之於他,周若棠之於陸巖。都是命。
秦海洋站在牀前,看着昏睡中的江佩珊,臉蛋燒紅了,胡言亂語,都是陸巖的名字。她瘋了吧,像他一樣瘋了,愛瘋了,所以做什麼事情都失去了原則和底線,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這樣心痛她蹙着的眉頭,她語氣裡的失落和痛苦,不是瘋了是什麼
需要救贖。
對,需要救贖。
江佩珊需要,陸巖需要,周若棠需要,他們所有人都需要。
愛是包容,但他的包容害苦了江佩珊,也害苦了自己,不如放手吧,他能爲江佩珊做的,好似只有最後這一件事了。
愛是成全,江佩珊不懂這個道理,他不能不懂,既然自己費心力氣也留不住,不如就成全江佩珊吧。江佩珊想要的一切,他都給她,她這麼可憐和卑微了,就都給她吧。
至於周若棠,對於她來說,愛情已經不重要了,陸巖這輩子心裡都不會再有別人,她已經偷走了他的心,即使往後不在一起,這份牽念,也永不停息。
而可憐的江佩珊,要的只是一份陪伴。陸巖的陪伴。
他安頓好江佩珊,轉身出門,撥通了陸巖的電話。
電話快速接通,秦海洋說,“二哥,能證明周若棠清白的視頻我有,你要嗎來家裡見我。”
陸巖接了電話,二話沒說,飛快離開公司趕去秦海洋家見面,秦海洋坐在客廳裡翹着二郎腿抽菸,面前擺着兩份協議書,是律師前腳送來的。
傭人送上茶盞,陸巖坐都沒想坐,懇切地看着秦海洋說,“三弟,東西給我。”
秦海洋長長吐出一口煙霧,冷笑了聲,說,“二哥,你纔來,先坐下,喝口熱茶暖暖。”
陸巖眸光一凝,忽然明白過來秦海洋是帶着目的約他過來的,他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麼條件,你說。”
秦海洋瞬間笑了,站起身來,把剩下的半截煙擰滅在菸灰缸裡,拿起桌上的兩份協議遞給陸巖,冷冷道,“簽了它們,東西立馬給你。”
一份是和周若棠的離婚協議,另一份是保證書,保證他這輩子都要照顧好江佩珊,以陸氏的一切爲代價。
陸巖擰着眉頭看着兩份協議,都是一式兩份,簽了它們,周若棠就能獲得清白。可卻要跟江佩珊重新生活。
“我不愛她,簽了賣身契又如何三弟,強扭的瓜不甜,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好處。”
秦海洋聳了聳肩,踱步說道,“那不重要了,二哥,佩珊要的,只是留在你身邊。而你要周若棠平安,這場交易太划算了,你一定會籤的。你這麼有能力都沒能壓下來案件,周若棠至少判十年,你捨得讓她大好青春年華在監獄裡度過十年麼十年,不是十天,十個月,二哥,你想清楚了。”
陸巖握着沉甸甸的兩份文件,心裡子啊糾纏着,他別無選擇,但他也怕傷了周若棠的心,這個女人爲她付出了那麼多,他捨不得放開。她拼死也要留下自己的孩子,他又怎麼捨得傷害他呢
可比起傷害她,眼睜睜看着她去坐牢,更心疼吧。
秦海洋說,“二哥,是要給她清白和自由還是讓她,“你不能去阿巖,你答應了我的,你不能去”
陸巖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腳踹開她,衝出去車庫快速開車,追上凌寒的車子。
那會兒凌寒的車子剛開出別墅區不久,上了公路,忽然身後追上來一輛車子,叫她停車,她以爲是陸巖後悔了,連忙停車說,“若棠他來了他追來了”餘歡向弟。
周若棠已經淚眼朦朧,心裡如同坐過山車似地,欣喜地開門下車,結果卻叫人失望。
陸巖遞給她那個項鍊盒子說,“把它帶走吧,這是我真正意義上送你的第一件禮物,你一定要帶在身邊,就算以後”後面的話陸巖沒說出來,心裡的酸楚涌上來,他連忙轉身背對着周若棠擺手說,“照顧好自己。”
他快速跨上車,飛馳離去,留下週若棠站在風裡,哇啦哇啦的大哭,嚎啕大哭。
沒有熱知道那天陸巖一個人開車去了游泳館包下整個場子,鑽進水裡遊了一下午,眼淚和游泳池裡的水融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以後會更冷漠了,因爲他的心,已經暖不起來了。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司機把車門打開的時候,周若棠恍然回過神來,茫然地看着司機說,“嗯到醫院了嗎”
司機奇怪地看着周若棠,皺着眉頭說,“到了我喊了你半天都沒反應,你想什麼去了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一個人這麼恍恍惚惚的太不安全了你要多注意啊”
周若棠抱歉地笑了笑,問道,“師傅,多少錢麻煩您了。”
付了車資後,周若棠下車,再次感謝師傅相送,然後打着傘一個人捂着肚子往門診大樓去,背影瘦削,明黃色的香蕉傘引人注目,司機站在原地擔憂地看着她背影,確認她進了門珍大樓,這纔開車離開。
她進去後不久,一個穿休閒裝的女孩子也從出租車上下來,跟在她後面進了門珍大樓,掛了婦產科的專家號,恰巧在她後面一位。電話響起時,周若棠正做電梯上樓,那女子接起電話,恭敬地說,“您放心,我一直跟着,不會出錯的。”
電話那頭的人嗯了一聲,隨時簡簡單單冷冷淡淡,但誰知道此時他心裡的焦急董事會開了兩個小時他都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手機看,終於忍不住打電話過去,竟然忘了自己還在會上。
檢查完畢後,周若棠坐在休息區等了許久,掐着取報告的時間去時,發現自己的報告竟然還沒出來,她找了一通都沒找到,這時嘉南來醫院接她,姐弟倆找了一通都沒找到,只好讓醫生再弄一份,興許是別人拿錯了。
而原本的那一份報告,當天下午快件派送回北城,第二天便出現在陸巖的辦公桌上。
他看着檢查報告和b超單,淡淡笑了笑,一整天都有精神。只是夜晚回去時,被人偷偷翻了公事包,等他洗完澡出來時,滿地的碎紙片壯觀極了,江佩珊不知道什麼時候上樓來的,穿着暴露的真絲睡衣站在羊絨地毯上,她已經拆下假肢,只剩下一條腿,另外一邊由柺杖撐住,笑吟吟地看着陸巖說,“你知道你這樣關係她會給她惹來殺生之禍麼”
一股無名的怒火已經在陸岩心底燃燒,他半裸着身子,緩緩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紙片擱在手心裡,像抓着寶貝似地,江佩珊赤腳走上前來,完好的那條腿踩在紙片上,冷聲重複說,“我說你這樣會給她惹來殺身之禍的,阿巖。”
陸巖撿起周圍其他紙片,就剩下她腳下的幾片,他冷冽地說,“讓開。”
江佩珊那個恨啊,人都走了,還這麼點擊還派人追過去跟蹤,一份檢查報告而已,還當寶貝似地,她能不恨麼她就是故意來惹惱了陸巖的,故意撕碎了的,她心想,死在他手下也好,別把她當空氣似地,這整個別墅,哪一個人不當她是空氣她快窒息了,快受不了了。
她一直踩着不放開,陸巖也沒生氣,站直了身子,冰冷的眸子迎上她的面容,她感到一陣膽寒,寒風颳過似的,格外可怕。沒等她後悔,陸巖把撿起來的紙團放在一邊的茶几上,忽地一手抓着她長髮,一手抓着她肩膀,往外拽,像拎着什麼東西似的往外拽,她一隻腳擦在地面上,柺杖也丟在地上,被陸巖拖着離開房間。
她也不叫出聲來,被拎着扔到二樓樓道上,陸巖把她靠在欄杆上,抓着她後腦勺的頭髮往欄杆底下送,江佩珊半個身子掉在欄杆外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樓下,陸青和樑秀文以及傭人們都不約而同地看着她,面面相覷。那一刻,江佩珊冷笑了,心想說,快,推我一把,把我推下去,推下去就好了。
然而陸巖並沒有滿足她,抓着她頭髮,冷酷地說,“我只警告你一次,不要進我的房間。另外,你要是敢揹着我做什麼,你會死得很難看。從這裡摔下去,死不了,但是足夠你下半輩子都躺在牀上。你以爲你能折磨了我我要是怕了你,就不會答應你住進來。”
陸巖說完,把江佩珊扔在地上,江佩珊靠在欄杆上,頭髮跟亂雞窩似地,冷笑說,“我就想你親手殺了我。”
“你做夢。”陸巖目光裡寒涼一片,說道,“我不會殺了你,因爲不值得。我現在容忍你,是不想三弟恨我,跟你沒丁點兒關係。”
江佩珊冷笑地看着陸巖,把額前凌亂的頭髮拂開了說,“求求你殺了我,哈哈哈哈哈你不殺了我你會後悔的,真的阿巖,你知道的,我從來不開玩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陸巖沒理會她,叫來傭人把她送回房間去,並且警告傭人看緊了她,不許他上樓一步。
這一夜陸巖都沒睡,他把被江佩珊撕碎的檢查報告重新粘起來,整整花了一夜的時間。
周若棠日子過得很舒心,偶爾去小區散散步,因爲人漂亮性情又溫和,小區裡的大媽們都非常喜歡她,小周小周地叫着,但是不好的一點就是愛八卦,看着她手上的婚戒總是要問,怎麼你住過來這麼久了都沒見過你老公那麼忙嗎你真的結婚了嗎
周若棠總是笑笑說,結婚了的,只是他很忙,工作沒時間回來看我。
好事的人喜歡各種猜測,但無論怎樣,周若棠都笑笑過去了,永遠說,他在忙,沒時間,我結婚了的。
這天,周若棠去買菜回來,樓下曬太陽的大媽趕緊喊住她,笑吟吟地說,“小周,快回家去,你老公回來了呢嘖嘖,真是一表人才,可就是好久不着家吧連你住哪兒都不知道。你得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大肚子辛苦,怎麼能這樣”
周若棠懵了,老公陸巖麼她趕緊告別鄰居,抱着肚子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