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很大。
這座城市變化真的很大。
像是才下過一場雨,或者是水車剛從這條街道路過,路旁的柵欄中,不知名的綠色植物上有水珠在波動。
蘇默慢慢走着,尋找着記憶中的街道,他的右手擡起,輕輕從路旁綠色植物上撫過,像是一位憂傷的少婦在尋找失落的愛戀。而實際上,蘇默只是尋早一些熟悉的東西,那些東西算不上愛戀,只是記憶中的美好。
人和物。
這條街道沒有火種貓雕塑,看得出來這條街道已經有很長的歷史,那些外表依舊光鮮的大樓,無時無刻不在透露着時間的力量。
人和街道都被蘇默數據化,他現在看見的是一個數據化的世界,路過的行人,大樓內忙碌的工作人員。偶然間,他看見一棟大樓頂層辦公室內擺放着一座雕塑,他笑了。
原來,這條街道還是有火種貓雕塑的,只不過被人擺放在了室內。那是一個標槍之王冠火種貓,很有些年頭了,如果放在黑市上,應該能賣不少錢。不過呢,看那間辦公室,能夠推測出那間辦公室的主人是一個不差錢的主。
“暴龍司令摧毀惡魔團,光榮迴歸!”
這時,城市廣播響起。
聽見這個聲音,蘇默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就笑了。這麼多年過去,這座城市的廣播聲一點沒變,它還是它。或許,它並不是人類,只是一個數據化的聲音,可畢竟也能給人一種熟悉感。
“暴龍司令?”
蘇默擡起頭。看着從時空漩渦中鑽出來的艦隊,順便就看見了暴龍司令。
那是一頭金屬暴龍,半獸形態,是一個機械族。讓人有些意外的是,這個暴龍司令看起來沒有一點粗魯的樣子。給人一種極度優雅的錯覺。
一個機械族,一個半獸機械族,會這樣有禮貌?
暴龍司令在絢爛的禮花和市民的歡呼聲着陸,那是一處高臺,看起來像是演講臺。
“我們,熱愛着這座城市。藍宇,屬於我們的藍宇。”
暴龍司令只說了一句話,贏得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一刻,蘇默覺得有些夢幻,換一個次就是有些假。看起來不像是真的。因爲理論上來說,金屬暴龍這種生命不會這樣紳士有禮,然而從市民的反應來看,這位暴龍司令深受愛戴。
“我們需要的就是像暴龍司令這樣純粹的戰士。”
“是啊,暴龍司令的先祖,那位藍宇歷史上第一位機械族司令。如果不是那位的犧牲,我們藍宇說不定已經變成廢墟了。”
“那一戰驚天動地,可惜。第一暴龍司令還是犧牲了。”
“是啊,那一戰,犧牲了好多戰士。聽說,第一暴龍司令的推薦者也犧牲了。那是一位獨立大師,如果沒有那位獨立大師,暴龍司令也不會那樣強大。”
“這麼多年,暴龍司令家族,一直都有祭拜那位獨立大師的。”
市民的信息傳入蘇默耳中。他眉頭微皺,聽見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有人死於戰爭中。歷史上關乎藍宇生死的一戰,不需要經過嚴格的邏輯推理。他就明白,那一戰中死去的有他認識的。
金屬小暴龍,藍宇第一位外族司令,死於那一戰。
除了金屬小暴龍,還有一個獨立大師也戰死了。在那個時代,也只有那個女人會推薦金屬小暴龍了,那個女人也戰死了?
“從收集的信息來看,她應該是戰死了。”火種將收集到的信息整理,這些信息正表明,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她以星空爲臥室,哪怕是自我封印,不再是最頂級的戰士,也不會那樣容易戰死。”蘇默笑着搖頭,停止收集信息。
那個女人,絕對不會那樣輕易死掉,一場戰爭是無法殺死她的,能殺死她的或許只有這漫長的時間。也許她去了時間牢獄,也許是回到了她的故鄉,也許是被時間殺死了。蘇默相信,那個女人,絕對不會死於一場戰爭中。
蘇默決定繼續前進,走過一條街道,又走過另一條街道,速度並不快,沒在一個地方發現一個火種雕塑,他都會會心一笑。時空並沒抹去那隻火種貓曾經存在的痕跡,火種貓雕塑只是損壞了不少,只是沒有像當初那樣被放在大街上,現在成了別人的收藏品。
“到了。”火種提醒蘇默。
蘇默點頭,這是一條大街的入口,他正對大街,從街頭看向結尾。很仔細,很認真,足足看了五次,蘇默才輕輕搖頭,有些遺憾,這條大街上已經沒了那座小屋。
街道的名字沒變,景緻變了,很多很多。
“看看吧,就看看。”
蘇默依然很慢,一棟棟大樓看着,一座座房屋掃描着。在街口的五次眺望,用的純粹正常人類的視線,現在,他想找出一些記憶中那些人和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所有用上了電子眼。
沒有火種貓雕塑。
沒有熟悉的運動王冠。
沒有熟悉的機械體,沒有熟悉的身影。
等等!
發現了什麼?
博物館?
蘇默停了下來,在一座博物館前停了下來。實際上,這裡即使沒有博物館,他也會停下來。很多年前,這裡有一座小屋,有一個不大的花園,小屋中有一間臥室,與星空相連。
“原來你在這裡。”
電子眼掃描着博物館,博物館很大,而博物館中最大的一件藏品就是一座小屋,很普通的小屋,很普通的花園。難怪之前在街口用正常人類的視線看不見它,原來它的外面建造了一個博物館。
“大師與火種貓博物館。”
這是博物館的名字,博物館前的金屬碑上還烙印着一行小字。
“藍宇第一暴龍司令在這裡誕生。”
在這裡,和很多年前一樣。
“客人。進入博物館,請支付10源能。本博物館免費向藍宇市民開放,不過客人,您是赤宇來的客人,所以需要收取10源能。”博物館門前類似保安和導遊的女性工作人員看見了蘇默。她微笑着說:“對了,客人,友情提醒,大師與火種貓的小屋並沒有對外開放,我們,所有人都一樣。只能參觀那些大師的作品與收藏品。”
“可真貴。”
蘇默默默支付了10源能,如果告訴這位女士,自己就是火種貓,女士大概會先愣一下,接着就叫來城市警察。然後城市警察會把自己強行送入精神病院。蘇默搖搖頭,心中說了一句,其實,我真的是火種貓。
進入博物館,果然和工作人員說的那樣,怡寶的小屋被一個立場隔絕,他稍微測試了一下立場的強度,一般的超級戰士根本無法打開。在博物館裡逛了一圈。看了一下所謂的大師作品和收藏品,蘇默有些無語,這些收藏品大部分都是火種貓雕塑。戴着各種運動王冠的火種貓雕塑。至於大師的作品,那就更讓他覺得無語了,是完全由金屬製造的零件。
儘管那些零件都散亂放在一起,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些金屬零件完全就是以火種貓爲原型製造的,也就是說。這些金屬零件拼起來就是火種貓!
“火種貓?這個女人,竟然無聊到這種地步了嗎?”
蘇默笑了笑。
“先生。您竟然認出了大師的作品,而且您還不是本城人。真是令人驚訝!”這時,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她很驚訝,要知道,哪怕是土生土長的藍宇市民,也很少有人能第一眼認出這些散落的零件能夠拼成一個火種貓。不過,這位客人的話中,似乎是缺少對大師的尊敬啊,必須稍微提醒一下!
“先生,用這個女人來稱呼大師實在是有些不妥,我們這些晚輩應對大師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工作人員提醒蘇默,其實她還想說一句,客人啊,您可真夠自來熟的,看你的表情和語氣好像認識大師似的,赤宇的人都這樣自來熟嗎?
“那我該怎樣稱呼這個女人和那些火種貓?”蘇默好奇問道。
“先生,請不要再次提到‘這個女人’這種稱呼,否則,我也只能認爲你對大師不敬,將你趕出博物館了!”工作人員面色明顯嚴肅了很多:“先生,您可以稱呼大師爲怡寶大師,也可以稱呼她爲怡寶女士,怡寶女士是我們藍宇最偉大的獨立大師。說實話,比高塔中那些所謂的大師要偉大多了,特別是高塔中某些自戀狂。”
“至於火種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我們都知道,火種貓曾主宰過流星秘寶爭奪戰和那一屆城市運動會,打破多項宇宙記錄,豪奪二十個冠軍!按照歷史記載,火種貓是當時最耀眼的運動明星,如今那些珍貴的火種貓雕塑就是從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
工作人員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記憶導遊手冊上的內容。
“火種貓呢,按照記載,是突然消失的。突然有一天,它就離開了,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而火種貓和怡寶女士的關係呢,根據歷史學家的分析,既是導師與助手的關係,也是朋友關係。歷史學家們雖然在很多問題上有分歧,不過他們一致認爲,怡寶女士和火種貓不存在主僕上的從屬關係,儘管那個時代很多女性都喜歡養火種貓爲寵物。”
“如果火種貓不是突然消失,或許在後面發生的那一場戰爭中,能幫助到怡寶女士。”工作人員嘆息一聲:“可惜,戰爭和時間都是無情的。那一戰,第一暴龍司令戰死,而怡寶女士也駕駛者她的笨賊號與入侵者同歸於盡。”
“這座城市,已經沒了怡寶女士,也沒了火種貓。不過,一代大暴龍司令傳承了下來,怡寶女士、火種貓、暴龍司令、笨賊、魔機皇子、純能機械族大師的故事還是流傳了下來。”
這一刻,博物館內很安靜。
蘇默像是聽見了什麼聲音,向透明立場內的怡寶小屋看去,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小屋那扇門似乎打開了一道縫隙,又瞬間被關上。
“你聽見了嗎?”
“什麼?”
“她的腳步聲啊。”
“她?你說誰?你可別嚇我!我可是很怕幽靈的!”
工作人員四處張望,一臉緊張。
“那是什麼?”蘇默目光從小屋移開,落在牆壁上這個時候纔出現的一副畫上。
“天啊!竟然是怡寶女士的自畫像!”工作人員驚呼,當下就撥打了一個電話:“喂?這裡是大師與火種貓博物館!我是工作人員藍素素!請轉告暴龍司令,怡寶女士的自畫像又一次出現了!”
藍素素掛斷電話,極爲激動拉住蘇默的胳膊:“天啊!這是真的!原來博物館裡真隱藏着怡寶女士的自畫像!一百年前純能機械族的大師來時,據說出現過一次!沒想到今天又一次出現了!先生,難道您也是五位外族將軍的後代?據說只要是怡寶女士手下當初五位機械族將軍的後代,都能讓怡寶女士的自畫像出現!”
蘇默沒有回答,他看着已經穩定下來的畫像,畫像被時空之力包裹,難怪能完美隱藏。
“暴龍將軍!魔機將軍!純能將軍!三巴掌將軍和笨賊將軍!它們就是怡寶女士手下的五位將軍!一千年前,魔機將軍的後代來這裡,也引出了怡寶女士的自畫像!先生,難道你是那位三巴掌將軍的後代?”
三巴掌將軍,那是什麼東西?
蘇默想起來了,當初實驗室內的機械族中,有一個類人型,差不多就三個巴掌高度。
“不是,我不是五將軍的後代。”
我是我,我是原初,我是火種貓,曾與那個時代同名。
蘇默看着牆壁上完全穩定的畫像,畫像中確實那個熟悉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在她的花園裡,隨風舞動。儘管這幅畫中只是一個踮起腳的姿勢,可是看得見,她的快樂。
而且,花園裡當時有風,風正吹動她的裙襬。
很美。
“先生!無比感謝您!讓我見到了這幅藍宇第一名作!”藍素素非常激動。
“它有名字嗎?”蘇默好奇問道。
“有!”藍素素重重點頭:“風在吹動誰的裙襬!”
“這幅畫叫做《風在吹動誰的裙襬》!”
“爲什麼不是怡寶的裙襬?”
“因爲我們都知道,我們藍宇人都知道,她是怡寶,我們永遠的怡寶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