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靨雖然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她並沒有深究，而是換了一個她更加好奇的話題，繼續問。
“表哥，我看剛纔在山腳下你出現的時候，那麼多的牧民都朝你跪拜，畢恭畢敬的，十分的虔誠。”
“很明顯他們是認識你的。”
“既然如此，那爲何我來這裡半個月了，拿着你的照片詢問了很多人聖山的位置，他們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害我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顛簸，都幾乎找遍了這裡所有的雪山呢！”
她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直到現在纔有機會。
她就是想不通，雖然她和當地人語言不通，交流不暢，但指着大概的方位給她還是可以的，爲什麼要假裝不知，甚至是告訴她錯誤的位置？
張靨話音剛落，滿心期待的瞧着薩布法師，等待他的回答。
薩布法師突然停下腳步，擡頭仰望遙遠的天際，神情憂鬱的緩緩講道：“那是因爲，來過古廟朝拜的人不會再來第二次；也不願意讓人知道他曾經去過古廟，自然是三緘其口，不會向任何人透漏古廟的任何事。”
“啊！大家爲什麼這樣呢？是因爲通往古廟的道路太難行？還是因爲本身信佛就不夠虔誠？”，張靨聽了薩布法師的回答，更加迷惑了。
薩布法師嘴角微揚，眼神冰冷的冷笑道：“因爲古廟中留有所有朝拜者的懺悔心、罪惡的靈魂，也是惡人贖罪所在地。”
“像你這般單純善良的人，即使懷着無比虔誠的心也無法順利抵達古廟。”
張靨彷彿猝不及防被雷擊中一般，神情呆滯，動也不動的佇立着，久久無法回神。
這時，一直站在她身後沉默不言，靜靜聆聽倆人閒談的慧白法師突然走到她面前，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現在你明白，爲何十多年不見，你表哥身上的魂魔已經修煉成形。並且能隨心所欲吞噬活人魂魄的原因了吧！”
“他根本不是大家口口聲聲喊的‘聖僧’。”
“而是名副其實的魔僧。”
慧白法師講這些話的時候，雖然俯身在張靨的耳畔輕聲低吟着。但無需質疑，這些話肯定落入了一旁正閉目調息的薩布法師耳中。
因爲，他們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靜的只能聽到從山的另一邊吹來的呼呼風聲。
張靨猶如一個冰雪堆積的雪人，不言不語，紋絲不動的矗立在那裡良久。
今天太過漫長了。
從早上開始，一連串的晴天霹靂宛如暴風雨似的擊打着她，一顆心就像在暴風雨中，驚濤駭浪裡晃晃悠悠，浮浮沉沉，艱難前行。
又如過山車一般，從最初的感動、驚訝、驚恐、不可思議，再到喜悅、疑惑、擔憂…一時間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二十年來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她的一顆心經歷千錘百煉，早已脫胎換骨，不再是承受不住一點點風浪的玻璃心。
也不是不堪一擊的脆弱堤壩，隨時處在崩潰的邊緣。
別看她瞧起來弱不禁風的，也是擁有他獨特的倔強，百折不撓的堅持與決心。
慧白法師的話並非及時的點醒了張靨，令滿腹疑惑的她衝破層層的迷障，撥雲見霧，清晰的瞧見事情隱藏的真相。
勉強算是提醒吧！
他毫不留情的把張靨層層包裹着的努力掩埋在心底的秘密，殘忍粗暴的挖了出來，血淋淋的扔到她的面前，強迫她面對。
當事實擺在眼前，她確實沒辦法再自自欺人，心安理得的否定一切。
十多年了，她一直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欺騙自己，令自己相信出家爲僧的表哥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他會控制自己。
因爲，曾經的他是那麼的善良。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否已經後悔，不該來這裡找他？
在她即將奄奄一息的時候，救了她的救命恩人，一夜之間就突然暴斃而亡，死狀悽慘詭異。
有太多無法解釋的疑問一直困擾着她。
或許像慧白法師說的那樣，一切都是表哥造下的殺孽，那她該怎麼辦？
真的要將這件事當做沒有發生過，開開心心的和表哥談論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思念嗎？
她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腦袋都要炸裂了！
最後，她暗暗下定決心，找個機會親自詢問表哥這件事，她要聽他親耳承認。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由始至終都不願意相信，溫和善良的表哥會被體內的魂魔所控制，從而失去人性，殘忍暴虐的濫殺無辜。
小時候的她看到表哥發瘋，太害怕，膽小懦弱的不敢靠近。
表哥肯定也是因爲在他需要幫助，最痛苦的時候，親人們都遠離了他，躲得遠遠的。
這才萬念俱灰，永遠逃離了那個令他失望痛苦的地方。
這些年來，她一直生活在悔恨和愧疚中，非常的自責自己少不更事的那些選擇給表哥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所以，她想要補償，竭盡全力的來補償表哥。
“嘶~”
張靨突然感覺身上冷颼颼的，情不自禁的倒抽一口冷氣，身子微微蜷縮，脖子也縮進了高高的衝鋒衣衣領裡，半張臉都掩藏起來了。
小巧秀美的鼻子凍得紅彤彤的，像一顆圓潤飽滿的櫻桃似的十分誘人。
她的兩隻手凍得有些僵硬，忍不住懊惱自己不該站在陡峭的寒風中胡思亂想。
太陽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像是落在了山巒的那一頭，越往上走，溫度越低，呼吸也越來越困難，胸口悶悶的。
這種症狀她非常的熟悉，又倒黴的缺氧了。
張靨呼哧呼哧的大聲喘息着，伸出一隻手朝薩布法師有氣無力的揮舞了兩下，語無倫次的小聲喊道：“表哥…我…我沒辦法呼吸了…缺氧…”
話音未落，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一晃差點跌倒在地。
幸好一旁的慧白法師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一臉關切的問：“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