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個側影,就讓人看得心驚膽戰了,若是真打起來,會不會……
有不少靠直覺吃飯的,此刻已經截止跟趙合歡告辭,沒有任何猶豫地就轉身離開了。
雖然趙合歡人強馬壯,但是不知道爲何,他們總覺得,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卻更加危險,也更加可怕。
反正禮已經送到了,他們也不差這一頓飯,這合歡樓的行爲處事一向都是心狠手辣慣了的,趙合歡既然把話說到了這裡,那接下來,大家和和氣氣的走人,讓人家自己玩兒自己的,正好。
“既然如此,那麼我等便告辭了,樓主自便。”
“好說好說。”
衆人匆匆告別,走得很快,幾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整個大廳裡,就已經只剩下了趙合歡的人,以及蘇暮離和玄霄了。
蘇暮離眯眼看着趙合歡淺笑的模樣,若有所思地擁着玄霄,淡定地將他扶着,坐在了一旁的靠椅上,然後緩緩解開了他的喜服外袍。
一股血腥味兒沖鼻而來,蘇暮離眯眼看着玄霄身上那條穿透了衣裳,正在往外冒血的鐵鏈子,手指不斷摩挲着,一雙眸子,倏地變了顏色……
趙合歡爲了防止玄霄在今日給她帶來麻煩,索性直接用玄鐵鏈子穿透了他的琵琶骨,爲的,就是就算今日有人來搶人,這樣的玄霄,也只會成爲那個人的拖累。
她沒想到的是,暗室藥堂那邊那麼鄭重其事地要求她安排這,算計那的,真正來了的,卻竟然只有這麼一個十六七的少年。
一個小少年,能做得了什麼?
恐怕斷奶都纔沒多久吧?
這樣的小東西,除了送上門來給她送菜,還能夠有什麼用?
不過,看到蘇暮離脫了玄霄的外衣的那一瞬間,身上倏然爆發出來的冰冷氣勢,趙合歡明明覺得自己絕對勝券在握的,卻不知道爲何,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而這絲不好的預感,讓她皺了皺眉,繼而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化作了下流的慾念。
“我說你!束手就擒吧!你這細皮嫩肉的,若是傷了,怕是不美。何不和和氣氣地討好討好我,說不得伺候好了,我便能夠放了你和你弟弟呢?”
趙合歡狎暱地打量着蘇暮離的渾身上下,那目光,像是恨不得扒了蘇暮離的衣服一樣。
蘇暮離卻理都沒理她,而是拿手輕輕撕開了穿透了鏈子的那部分的衣裳,露出了他掛着鐵鉤子的後背。
一模一樣的東西,甚至連勾進去的手法和角度,竟然都與墨一當日身上掛着的鐵鉤子,是一模一樣的!
蘇暮離看着這絕對是昨天才多出來的傷口,眼中厲芒閃現,身上的氣息卻始終沉穩至極。
她擡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玄霄仍在不斷流血的傷口,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頂。
她溫聲問道:“怕不怕疼?”
玄霄一直在努力地歪頭看着她,此刻看到了她眼底的心疼,正有些失落着自己的無能,見她問自己,立刻便搖了搖頭:“我不怕。”
他的聲音很低,顯然,又有很久沒有說過話了,無論是語
速還是發音,竟像是又恢復到了最初見到他的那時候的樣子。
自己千辛萬苦纔給弟弟養出來的幾兩肉,經過了這麼久的折磨,算是徹底白養了。
蘇暮離心疼地摸了摸他滿是骨感的臉頰,看着那深深凹進去的臉窩,目光中的冰藍色,幾乎有些壓抑不住。
可是面上,她不肯給玄霄半點兒壓力,反而露出了他最喜歡的溫軟笑容,讚賞地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她拿出了墨盒,將盒子放在了玄霄的掌心中。
“會用嗎?”她問道。
玄霄點了點頭,熟練至極地撥弄着盒子:“會。九王爺教過我。”
他在九王府的那段時日,蘇暮離閉關或者回蘇家的時候,墨九卿就會教他一些暗器,並且沒少給他保命的東西。
他也有一個墨盒,只不過,沒有蘇暮離的這個這樣強勁兇狠罷了,畢竟,這墨盒的材料,實在是太難找了。
墨九卿教他的那些東西,都是旁人從來沒有細心教導過他的,所以他每一項都學得很認真,而且極有天賦,他與蘇暮離差的,大概就是時間和實踐了。
蘇暮離見他動作嫺熟,便點了點,再一次摸了摸他的頭頂:“我要幫你將這鐵鏈子弄掉,你看着他們,無論是誰,只要他們敢動一步,你就攻擊趙合歡這個老女人,懂嗎?”
老女人趙合歡此刻已經被氣得臉色發青,她最恨的就是旁人拿她的年齡說事兒了,可是,無論她用怎樣兇狠的目光看着蘇暮離姐弟,無論她說什麼樣的兇狠話語,這兩姐弟,根本就不甩她。
玄霄更是半點兒也沒有將趙合歡看在眼中,清澈的目光中從始至終都只有蘇暮離一個,聽到蘇暮離的交代,他便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纔將目光落在了趙合歡的身上。
他微微擡手,將墨盒精準地對上了趙合歡的……眼睛。
從他發現姐姐開始,他就想這麼做了。
這個趙合歡看着姐姐的目光,讓他不喜歡極了,所以,他可以先留着她的手,她的舌頭,先射瞎她的眼睛,讓她再不敢這樣放肆。
至於那兩樣,她的舌頭和手,他可以留着,日後慢慢玩兒啊。
趙合歡被玄霄眼中那種將人命看做螻蟻的淡漠和涼薄驚得後脊背發涼,一直以來,玄霄一直都是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模樣,甚至是被自己折磨到無數次昏厥過去,都從未傾瀉過任何情緒,所以,她一直不知道,這個小孩兒,竟然會有這樣的眼神!
這種淡漠的眼神,她這麼多年來,只從一種人身上看見過——那就是,殺人如麻的邪修!而且,還是那種已經徹底被心魔掌控了,只知道殺戮,心中沒有任何人性的邪修!
如果不是玄霄眼中的清明太過明顯,趙合歡一定會以爲,這個人,已經被自己逼瘋了,徹底墮入了邪道,被心魔徹底吞噬了!
這,這個怪物!
趙合歡忍不住稍稍後退了一步,反應過來之後,頓時爲自己剛剛被嚇到的行徑,感覺到無比的羞恥和憤怒。
她咬了咬牙,頓時便惱羞成怒了:“上!把這兩個小崽子給我抓了!”
她還想加一句“留半條命就行”的,卻沒想到,她不過剛剛下了命令,自
己的人甚至都還沒有動,玄霄竟然就已經扣動了墨盒!
崩!
單單是這聲響,就讓趙合歡瞬間變了臉色——那緊繃到極致的力道,絕對不是她能夠抵抗得了的!
這個小盒子竟然這樣可怕!
趙合歡心中倏地滑過了不可抑制的驚恐,想都不想地轉身就逃,卻還是晚了一步,她雖然躲開了迎着眼睛而來的鋼針,抱住了自己的眼睛,卻竟然還是被那鋼針給刺穿了耳朵!
她太低估那個墨盒了,更想不到,這鋼針的速度,竟然會快到這種地步,連她這個築基四段的人都躲不開!
而且,那鋼針上……有毒!
“啊——”
趙合歡忍不住顫抖着手伸向了耳朵,痛得尖叫連連。
不過,還不等她的手觸碰到耳朵,就驚恐地感覺到一股可怕的灼燒感,以一種令人心驚的速度,順着她耳朵上的傷口,就往腦子裡飛速蔓延!
這一瞬間,趙合歡寒毛倒豎,顧不上手上層層包裹的傷口,一轉身便拔出了身邊下屬的劍,想也不想的,擡手就是一刀!
她將自己傷了的耳朵割掉了!
啪嗒!
殘耳掉落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間,就化成了一灘黑紅色的濃稠血水!
趙合歡看着地上那堆還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濃血,嚇得兩條腿都軟了,她幾乎不敢想象,要是剛剛自己稍微遲疑半個呼吸的時間,現在,她的腦子是不是也變成這種可怕的模樣了?
“樓主……”
趙合歡的下屬們也跟着驚呆了,有人忍不住關心的想要上前詢問,卻被趙合歡一聲尖叫給嚇得僵住了身體。
“別動!誰再動!我就殺了誰!”
趙合歡口中衝着自己的下屬們大喊,目光卻在看着玄霄,只因爲,剛剛那個下屬動彈的時候,玄霄的墨盒,又一次衝向了她的眼睛!
這一刻,再不是她能夠恣意把玩玄霄的時候了,這個小小的少年,手中拿着的那個東西,她已經試過了,並且絕對不再想要嘗試第二次。
萬一,萬一她躲不開呢?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裡?
這怎麼可以?
“你!你放下你手中的那個盒子!我,我沒叫他們動!真的!別殺我!殺了我!你們也走不了的!”
趙合歡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要太顫抖,但是,這種來自生理上的恐懼,顯然並非是她自己能夠控制的。
玄霄看着她眼底的恐懼,眼底卻半點兒波動也沒有。
趙合歡之於他,就像是一個恰巧滾到了他的腳下,然後擱着了他的腳的石子,只要一腳踹開,又或者隨意碾碎,就對他再無半分妨礙,哪怕換了任何一個人,被趙合歡那樣對待,也會被當做發誓要弄死的仇人,但在玄霄這裡,也僅僅只能如此罷了。
所以,即便此刻趙合歡如同喪家之犬,玄霄的臉上也仍舊沒有半分因她而起的波動。
他只是慢慢地、緩緩地道:“我說過,會有人,替我討回來的。看,現在就是。”
他平鋪直述,也只有說到那“有個人”的時候,眼底才終於浮現出了屬於“人”的特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