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女兒,從來都知道從哪裡最能夠抓緊人心,而王嫺雅,無疑將這一點學得很好,哪怕影子知道,她所說的話裡,只有半成是真的,卻也仍舊不願意讓她傷心。
他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好。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哪怕,他和她都知道,曾經的那些本就不多的天倫之樂,如今,已經徹底消亡,不存在了。
王嫺雅清楚地感覺到了影子心中的難過,卻半點兒也不在乎。
她根本不在意這些一切是不是在做戲,更不在乎影子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了,她只是試探一下主僕契約的規則和力道罷了。
如今從影子的意識海中的確沒有看到仇恨和算計,她原本熱切的神色,頓時便有些淡了。
她冷淡地看了影子一眼,輕聲地道:“我現在再來問你,那個鎖定你的高手,你當真不認識?”
影子搖了搖頭,沉聲道:“那個人很強大,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維護那個影衛的意圖很明顯。因爲,只有在屬下準備出來營救主子,攻擊那個影衛的時候,那個人才鎖定了屬下,之前,他根本無所動作。”
王嫺雅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她現在已經知道,影子沒有說謊了,但是,誰又能夠保證那個高手不是故意這般做,好撇清嫌疑呢?比如,保護她那位二叔的影子!
她二叔王德,如今可是家族的大寶貝,家中上到族長長老,下到旁支末系,哪一個不是唯恐這個天下少有的煉丹師出事,從此斷了他們進階的捷徑?
更何況,他二叔爲了保住他自己的面子,想讓那個影衛殺了她,才阻攔影子,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嗎?
想到了這個可能,王嫺雅止不住地越發仇恨王德。
她攥緊了拳頭,眼底閃爍着瘋狂的光芒:“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聯繫上我母親留給我的勢力,藉機殺光那裡面所有立場不堅定的,然後……”
她頓了頓,死死地盯住了影子:“我要知道九王爺墨九卿的所有起居習慣,每日裡固定的行走路線!去查!不要有半點兒錯處地把消息整理好了交給我,明白嗎?”
影子倏地擡頭,他記得,那個蘇家的影衛警告過大小姐之後,大小姐當時,分明已經心生放棄了,怎麼如今……
王嫺雅厲喝道:“我不需要你質疑我的任何決定,你只要去做就可以了,懂嗎?”
她當然記得那個折辱她的影衛給她的警告,讓她千萬不要撈過界,她也仍舊很害怕她,但是,她仍舊想要知道得更多,或許……
她的目光微微閃爍,將所有的情緒全部都深深地壓在了心底。
影子收斂了目光,點頭之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屋子裡。
王嫺雅看着空蕩蕩的屋子,陰沉沉地笑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陰冷至極地尖銳大笑:“得罪我的!我一個都不會叫你們好過的!
我想要的,我也一定要得到手!墨九卿,蘇暮離,你們敢下這種命令折辱我,那麼,便別怪
我讓你們兩個人都不得安生!”
她陰沉沉地笑了半晌,忽然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
她伸出手指一寸寸地輕撫那枚小瓷瓶,就像是在撫摸自己最喜愛的情人一樣,好半晌,她才呵呵嬌笑起來,柔情似水的表情讓人迷醉,然而言語中的瘋狂和陰狠,卻讓人不寒而慄。
“原本以爲,我王嫺雅這輩子都不會用到‘悠然香’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但是,現在想想,有什麼關係呢?蘇暮離,等我懷了墨九卿的孩子,我倒是想知道,墨九卿,還敢不敢這般折辱我!而你,還肯不肯再那般喜歡他!”
她揚聲大笑,就像是一個想到了最好的報復方法的瘋子。
“哈哈!對!就是這樣!就該是這樣!當年趙青芝就是用這樣的法子,噁心得你娘走了死路,如今,我也要用這個法子!
不!我還要做得更好!趙青芝只不過是用‘悠然香’設計了蘇晨風三次,而我,只需要一次,只要一次,我就將比‘悠然香’更厲害的情絲蠱種在墨九卿的身上!我要讓他離開我就會死!
到了那個時候,他的性命,孩子,都捏在我的手中,你蘇暮離又算是個什麼東西呢?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他的維護,他的寵愛,他的縱容,都會變成我一個人的!
而你,蘇暮離,你會爲你今天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你只會比你娘玄輕的下場更慘!成爲一個被人拋棄的,可憐的女人!哈哈,啊哈哈哈……”
王嫺雅尖銳地大笑着,倏地將手中的小瓶子收了起來,然後站起來,推開了門就大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她現在就要回去,她要與她的好二叔,好好商量一下,怎麼解決王彌的那件事情了!
她的清譽,絕對不能就這麼被毀了!
哪怕是那種掩耳盜鈴的遮掩,她也可以接受!
只有先把她的名聲洗白了,她才能夠有更多的理由和機會接近蘇暮離和墨九卿,然後,實施這個完美的報復計劃,不是嗎?
王嫺雅迫不及待地衝下了樓,卻與隔壁房間出來的一個人砰的一聲撞在了一起。
“沒長眼睛麼?你瞎了?”她惱怒地低吼一聲,然而定睛看去,卻看到了一張滿面風霜的臉,以及,一雙泛着冰冷血絲的眼睛。
最可怕的是,這個人,竟然還揹着一大口黑色的棺材!
密密麻麻的鐵鏈子纏繞着棺材,死死地綁在了他的身上,有的地方,甚至已經將他的身體勒出了深深地坑痕,而這種已經形成了固有形狀的坑痕,顯然絕對不是十幾二十年就能夠綁縛出來的!
天啊!
這是哪裡來的神經病?
他竟然揹着一口棺材到處亂跑?而且,還背了不下於三十年?
王嫺雅覺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可怕,臉上的怒色頓時下意識地收斂了起來,低低地罵了一句晦氣之後,轉身,飛快地就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然後,快速逃跑了。
客棧裡的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皺眉順着她來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樓
梯和走廊。
“掌櫃的!那位王家大小姐沒給房錢就逃走了!”
小二的咚咚咚地從二樓走廊的盡頭衝了出來,臉上猶自帶着憤怒之色。
“給她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足足三十八兩銀子呢!”
整個大堂先是一靜,繼而發出轟然大笑。
有人道:“掌櫃的你這小二忒單純不知事!人家八十萬金都敢賴賬,更何況是這區區三十八兩……還是銀子?”
另一人跟着大笑道:“正是正是!此乃家學淵源,連小城主那麼好脾氣的人,都被氣得當場甩袖子走人,更何況你這麼個年紀一點兒的小二?掌櫃的該找個耐氣的,日後遇到這種的,纔不會被氣死哦!”
緊接着,又是一羣唯恐天下不亂的慫恿了起來:“掌櫃的掌櫃的!你且去將這賬目詳細報給了咱們小城主,小城主不是秉承他家少主的命令,致力於維護城市和平麼?這事兒啊!他肯定管!正好,小城主要茶樓那八十萬金的時候,也幫你把這三十八兩‘銀子’,也給替你要來!”
……
衆人說得熱鬧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二樓的另一位古怪房客,就在衆人眼皮子底下走了。
自然,人家是留了銀子的。
此時,這位房客正行走在屋檐房頂之上,仿若漫步幽魂,又如幽靈厲鬼。
夜色遮蓋了他和他背後的棺材,也遮蓋了他臉上的神色,但是那雙在夜色中也隱隱帶着血色的眼睛,卻讓人忍不住覺得後脊樑骨發涼。
忽然,他的腳步微微頓住,卻只是因爲,他跟蹤的人已經到了她的目的地,而他,卻看到了一個他想象不到,卻又思念了幾十年的人!
輕兒?
他渾身顫抖地看着遠處房頂上那個盤膝而坐的丫頭,看着她那雙笑眯眯的鳳目,看着她伸手勾着腳踝,笑嘻嘻地側頭看着身邊男子的調皮模樣,仿若看到了當年承歡膝下的女兒!仿若看到了求着兒子說故事給她聽的可愛小孩兒!
可是他知道,那不是輕兒,他的玄輕,早就死了!
而就算是他的玄輕沒死,在遭遇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也再不會衝着他露出這般可愛無慮的笑容了!
他不自覺地攥緊了綁縛着棺材的玄鐵鎖鏈,鎖鏈在寂靜的夜色中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打破了一片寧靜。
“誰在那裡?出來!”
一聲厲喝陡然從腳下傳出,緊接着,有人破窗而出,直直地往樓頂而來!
玄冥遙遙地看着那個丫頭瞬間從軟萌可愛,變得精靈如狐的模樣,不自覺地便呆住了。
而那個躥出來的人,已經舉着劍,躥到了他的身後,劍尖,甚至已經刺破了他的衣衫!
“嗤!”
氣流夾裹着暗器,轉瞬間就飈飛到了那柄長劍之上,生生將長劍打歪,而發出了暗器的蘇暮離,也皺着眉頭,眨眼間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砰地一腳將那個攻擊者踹飛了出去。
“你爲什麼不躲?”
蘇暮離鳳目微眯,不知道爲何,忽然間,有些着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