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敬涵聽說陳家灣那個文創村的投資方項目總監方欣雨想來學校幫忙代課，心裡又是喜又是憂。
喜的是，學校裡確實缺人，而童鄉長介紹說，這位方總監也是正規二類本科院校畢業的，還在江城電視臺做過主持人，基礎是有的。
而且，方總監身份不同，也許能因此爲學校帶來一些來自上級額外的關注呢？
但這也正是馬校長擔憂的地方。
代課老師……這樣兼職着怎麼搞？
何況陳家灣方總監美若天仙……鄉里都傳得像模像樣的了，馬校長感覺頭很大。
等在辦公室裡，馬敬涵竟有些拘束。
這種感覺就很複雜。
他看了看時間，9點半應該會準時吧？還要趕去縣裡找領導喊難要人。
馬敬涵準備委婉拒絕掉算了的。
讓縣裡領導重視巖屋坪的難題，儘快調派些老師來纔是解決之道。
他腦子裡琢磨着該怎麼向領導反映問題，因爲去喊難的也不止他一個，現在的問題就是願意到這邊來的老師少。
鄉下學校，各種問題都難啊！
馬敬涵一直皺着眉頭，聽到敲門聲才擡頭，只見一個穿得挺整齊的漂亮姑娘抱着一隻貓站在門口了。
他趕緊站了起來：“……是方總監吧？快請進。”
眼睛只是一掃，就有了第一印象。穿得還挺正式的，不過是電視上常看見的女白領職業裝。就是抱着只黑貓過來，讓他覺得挺古怪的。
方欣雨笑着說：“馬校長，您叫我小方就行啦。”說完進屋坐在了墊子都沒有的木沙發上。
看馬敬涵還一副要泡茶的樣子，方欣雨連忙說：“馬校長，不用了不用了，我是來面試的啊！您看看該怎麼考覈一下？”
馬敬涵還是給她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涼白開端了過去放在茶几上，然後坐在一旁，有點爲難地說：“方……小方啊，我非常感謝你對我們學校工作的關心，很感動你對教育的熱情，也相信你的文化水平和教學能力。不過說實話，現在確實不是你一腔熱忱過來幫幫忙能解決的問題啊。”
非爺聽得一樂，挺好，這馬校長並不糊塗。
誰知道方欣雨點頭說道：“我知道，您就把我當做義務支教的人，應一下急也行。學校的困難，我也會幫着向縣裡和州里爭取支持的。”
馬敬涵眼睛一亮：“哦？方總監可以在州里爭取到支持？”
非爺忍不住開口了：“給你講清楚了那麼多困難，是讓你想解決辦法的嗎？”
兩人都看了一眼非爺，方欣雨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們餘總的貓，擱在這邊有些拍攝任務，我不放心把它留在灣裡，就帶來了。”
馬敬涵的關注點根本不在這裡，試探着問：“方總監，和州里的領導認識？”
方欣雨搖了搖頭：“不是我認識，是餘總認識。”
非爺很煩躁，就妞是有點憨了，你自己想去噹噹老師就行了，還要現在就用項目的影響力去幫學校解決這些問題？
他決定回去就讓餘秋堅決制止她。
事情不是這樣乾的。
馬敬涵卻很心動，不過仍然是很誠懇地說道：“方總監，你知道現在學校缺老師。但是鄉下條件差，縣裡的老師數量不夠、也不願意過來。我知道這個問題是很難的，就算有州里領導幫忙說話，實際情況縣裡也不好落實。這恐怕會讓你們餘總也很爲難，所以我得問一句，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們餘總的意思？”
他是想問餘總幫學校，是想得到什麼、有什麼條件？只不過這樣問太露骨了，他還比較矜持。
方欣雨楞了一下，有點回過味來。
餘秋好像是很反對她到學校來代課的，還提了很多條件。
她剛纔也是順着馬校長的話多了一句嘴，現在意識到不妥了。
餘秋可不一定樂意啊，看他給自己發的郵件裡，分明指出來了鄉村教育的問題是個難題，只要靠鄉村發展起來了，纔有可能解決。
所以……他不一定會願意現在就牽扯進這樣的問題吧？按他說的，把文創村做起來，帶動周邊發展，纔是正途。
馬敬涵看她神色變幻，心裡嘆了一口氣說道：“方總監啊，確實感謝你的熱忱。老實說，我在鄉下搞教育這麼多年，當然希望能有你這樣文憑好、有熱忱的人願意進學校來。不過，學校裡的工作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即便是支教，也不是來隔三差五來晃一晃就行的。方總監你貴人事忙，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方欣雨沒想到這位馬校長連讓她試一試的想法都沒有，一時無言。
非爺讚許地看着這位頭髮已經開始白了的校長，頭腦清醒！不惹方欣雨這種麻煩！
她就不適合！
瞧瞧馬校長說得多麼條理分明，只差明講你別來玩了，別讓學校變得招蜂引蝶了。你在學校裡，鄉里的閒漢混混天天來趴圍牆，豈不是干擾正常教學？學校人手本來就不夠。
就衝他這麼明理，非爺覺得後面可以支持一下學校！
馬敬涵看了看還有點時間，站起來說：“要不，我帶方總監看一看正在上課的班級吧。”
方欣雨點了點頭，跟着他出了門。
校長辦公室也就是在教學樓裡用了一小間房，教學樓也就是一棟3層的小樓，每一層有4間教室。
3樓這邊，初二初三都在，初一那一個還在上課的快班也在。樓下兩層，就是小學部分的教室和剩下的兩個初一班了。
馬敬涵帶着方欣雨，一邊走一邊說：“一個班上，五六十個孩子。有乖的，有鬧的。有家長明理的，也有家長根本不管或者人在外地沒辦法管的。備課、上課維持秩序、佈置作業、批改作業，這些事情就不簡單了。”
方欣雨跟在他旁邊走，眼睛也看着教室裡面。只見老師上課，往往講不了幾分鐘，就要制止一下調皮的學生。
老師辦公室空無一人，似乎都在上課。但是辦公桌上，堆的都是一摞摞厚厚的作業本。
馬敬涵說道：“當老師的話，分心就很難當好。當不好，就可能耽誤孩子的將來。都是十來歲的孩子，正是打基礎的時候。方總監，你要是有心，在陳家灣那邊村裡的低年級小學幫着帶一帶學生，培養一下他們對知識的興趣，可能更合適一些。”
方欣雨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馬敬涵笑了笑，帶着她簡單看了看簡陋的學校條件，也是存了個心思。如果她真的有機會對上面的領導說一嘴，憑他們在這邊投資的影響力，說不定上面的領導對這邊傾斜一下支持力度呢？
重新回到了辦公室，方欣雨問道：“像現在初一兩個班上課不穩定這種情況，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馬敬涵嘆了口氣說道：“要等溫老師出院，才能多一個人，至少看住他們在學校裡自習。溫老師的病，還得要一個星期吧。我等下要到縣裡去找教育局領導，三個老師突然走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縣裡總要想辦法幫着解決問題的。至於說孩子們學業的問題，倒是不用太擔心，後面抽空補課就是了。”
方欣雨沉默良久，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了1000塊錢說道：“我也不是老闆，在這邊拿的是工資。這是我一點心意，給溫老師買一點營養品吧。我等會跟縣招商局的餘局長也打個電話說一下，就說學校老師走了，孩子沒辦法上學，請的一下鄉里的工人受到影響，請他幫着說句話。”
馬敬涵連忙推辭：“這真的不用，溫老師的病有醫保負擔。方總監能請餘局長幫着說句話就已經幫了大忙了。”
“收下吧。”方欣雨說道，“之前是我想得簡單的，可能還給您添了些麻煩。餘總說得對，我把心思花在項目上，把項目做好帶動鄉里富起來，才能真正解決學校的問題。”
馬敬涵有些敬佩地說：“小方，你們餘總說得對，你也是個好姑娘。我盼着你們的項目能真正做起來。”
方欣雨笑了起來說：“那我就不耽誤您工作了。”
她把1000塊錢放在了茶几上，就告辭離開。
馬敬涵一直把她送到了校門口，就見等在門口的司機接上了車，看方向是回灣裡去了。
他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鄉里只有往外走的，很少有回來的，更別說外來的。
希望這個項目，是真的能夠成功，讓這裡稍微變一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