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到那個人了嗎?”
在朱國旭的指引下,雷歡喜和安妮看到在君誠大廈的對面街道上,一個拄着柺杖的落魄潦倒的男人正在垃圾桶裡翻着什麼。
“這個難道就是……”
“他就是疤臉。”卓國旭確認了雷歡喜的猜測:“當年好歹也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大哥,現在卻落魄到了要靠撿垃圾爲生。”
疤臉被抓後,因爲他已經成了殘疾人,所以被特許保外就醫。
他的汽修店被封了,後來被人買了下來,而買下這家汽修店的正是莫小寶。
疤臉心存僥倖,想要投靠莫小寶,莫小寶居然也收留了他,並且什麼事都不用他做,每月還發給他一筆工資。
雖然生活上暫時得到了保障,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卻是很難承受的。
疤臉開始靠賭博來麻醉自己。
只是他的賭技實在差了點,十賭九輸。
每次輸了,莫小寶總是豪爽的借給他錢,只要疤臉出具一張借條而已。
最後越輸越多,疤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輸了多少。
終於有一天,莫小寶把疤臉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和他覈算了一下借條的總額。
47萬!
整整47萬。
“莫小寶,我現在暫時沒錢,等我翻本了我就還給你。”當時的疤臉還根本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
“疤臉哥,我現在狀況也不好啊。”莫小寶苦着臉說道:“你看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的。”
“你不才又投資了一傢什麼……什麼店來着?”
“4s店,疤臉哥。”
“啊,對,4s店,你說怎麼有那麼怪的名字?小寶。你疤臉哥不是賴賬的人,手裡有錢了就給你,你也不缺這幾個錢用。”
莫小寶還是非常爲難:“真的缺錢啊,我還準備再開一家4s店呢,所以疤臉哥,您無論如何得在一個禮拜之內把賬給我結了。”
疤臉是大哥當慣的人。更何況面前的是以前只會對他唯唯諾諾的傢伙?當時一拍臺子:
“莫小寶,我疤臉問你要幾個錢用,你還不樂意了?告訴你,錢,沒有,再問我要,我把你的店給拆了!”
“疤臉哥,你當現在還是你的時代?現在都是法制社會了。”莫小寶不動聲色:“您要再這麼威脅我,第一呢。我可以報警。第二呢,我也有些朋友幫我……”
隨着他的聲音,十多個人走進了辦公室。
疤臉一看臉色就變了,這些人都是原來跟着他的小弟。
“我有錢,我僱傭了他們,他們現在是我的員工。”莫小寶笑嘻嘻地說道:“您現在有兩條路,第一,再把您的手筋給挑了。第二。您不是還有套房子嗎?賣了足夠還我錢了。”
聽到這裡,雷歡喜忍不住問道:“後來呢?莫小寶把他房子搶了?”
“搶?”朱國旭笑了笑:“莫小寶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他打官司起訴疤臉了。”
“啊?”雷歡喜和安妮同時叫了出來。
打官司?起訴?莫小寶居然用了這個辦法?
莫小寶有借條在手。這場官司的勝負當然不用多說。
不但起訴,莫小寶還申請財產保全。
疤臉肯定還不出錢來,一到法院判決還款期限到來,莫小寶立刻申請強制執行。
“最後房子歸莫小寶了,法院要做的只是被執行人有最低居住面積。”朱國旭從窗戶那走了回來:“後來疤臉孤注一擲,賣了自己的一切開了一個小飯店。開業不到一個禮拜,不是今天有人在湯裡吃出死蟑螂,就是明天有人在菜裡發現蒼蠅。飯店開了不到一個月就關門了。關門的那天,莫小寶到了。他對疤臉說了一句話……”
“疤臉哥,您不管做什麼。我都會和一隻蒼蠅一樣圍繞在您的身邊,天天嗡啊嗡,嗡啊嗡。一直到您的精神崩潰爲止。”
這就是莫小寶對疤臉說的。
雷歡喜忽然想到了什麼:“朱總,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的?”
“疤臉後來徹底斷絕了生計,再加上他又是殘疾人,過去冤家又多,誰會要他?最終落魄到了現在這個樣子。有次我遇到了他,派人把他叫到了我的辦公室,給了他1000塊錢,讓他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朱國旭端起已經有些冷了的茶喝了一口:
“做生意,要儘量知道你的對手底細,我和莫小寶也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你們想,莫小寶從來是個有冤必報的人,而且他特別會忍,一旦被他找到機會,他是真把對方往死裡整啊。這次他兒子被綁架了,做老子的能嚥下這口氣?他現在實力不如江勝利,但他會等待,會設下圈套。沒準啊,早晚江勝利會變成第二個疤臉。”
雷歡喜簡直難以想象。
江勝利變成第二個疤臉?
“知道我爲什麼要和你說這個故事嗎?”朱國旭緩緩地說道:“歡喜啊,你早晚會和江勝利死磕到底,怎麼死磕?憑你十畝魚塘?一座仙女山?辦不到。你要學會利用自己身邊的關係,找到屬於自己的盟友。莫小寶的兒子和你是好朋友,他和江勝利之間肯定有矛盾,我看你什麼時候也可以和莫小寶交交朋友。當然一定要記得,和這樣的人交朋友千萬要小心,不然被他賣了你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在那裡略略沉默了一下:“第二,如果要對付一個人敵人,就不要給他活路。你給了他活路,沒準有一天你自己就會被逼到死路上。”
雷歡喜默默的點了點頭。
幸運的是,自己和莫胖子、朱國旭這些人都不是對手。
朱國旭忽然笑道:“好了,就說到這裡,不留你們吃飯了,反正你們和我吃也沒有意思。哎,對了,君誠大廈邊上看了家小飯館,味道還不錯,記得,一定要去那裡吃。”
“朱總,我懂了。”雷歡喜站起來的時候說了一句:“你肯定拿那家小飯店的回扣了,費力幫他們拉生意呢。”
朱國旭一怔,隨即笑罵:“滾。”
……
朱國旭說的那家小飯店很好找,飯店很有特色,民族風很強。
隨便點了幾個菜,在那等着上菜的時候,安妮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一個正在收拾臺子的男人背影上:“哎,歡喜哥,這個人背影好像挺熟的。”
“你又遇到什麼熟人了啊?”雷歡喜朝着那裡看去,也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當那個人端着狼藉的空盤子一轉身,六目相對,三個人全都怔在了那裡。
“我是大老闆,大老闆!我有兩家公司、一家廠!”
這個無數熟悉的聲音同時在雷歡喜和安妮的腦海中出現。
海山102號!龐世強!
那個開口閉口說自己是大老闆,最後爲了先逃生還把安妮推下大海差點送命的龐世強!
這個“大老闆”,現在成了一家小飯店打雜的勤雜工!
“叮噹”!
龐世強手裡的托盤落到了地上,殘羹碎片滿地都是。
“安妮小姐,我錯了,我錯了。”龐世強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我的公司沒了,我的廠也沒了,還欠了銀行的一大筆債,連房子都被銀行收了。我到哪去上班頂多做一個禮拜就會被開除,好容易在這找到了一份工作,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還要養老婆,還要養孩子,我求求你了啊。”
安妮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些事了?
雷歡喜卻一下就明白了。
朱國旭,這一切都是來自朱國旭的報復。
當龐世強把安妮推下海之後,朱國旭最慘烈的報復就來到了。
龐世強失去了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
而朱國旭特意讓他們來這裡吃飯,爲的就是要讓自己的女兒親眼看到對方的下場!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龐世強拼命扇着自己的巴掌:“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不該把你擠下海。可現在我得到懲罰了,求求你,看在我還有老婆孩子的份上,放過我吧。”
飯店裡那麼多人呢。
衆目睽睽之下,安妮尷尬不已,扔下錢,菜都不要了,急匆匆拉着歡喜哥就離開了這家飯店。
可是背後,卻依然還是不斷傳來龐世強的哀求聲……
“爸也不和我打聲招呼,那麼多人看着,難爲情死了。”安妮嗔怪着道。
“你爸故意這麼做的。”
“啊,故意的?”
雷歡喜點了點頭;“他想要告訴你,這個人差點害死你,他幫你報仇了。而且我猜這個人還會繼續在這家飯店做下去,因爲你爸要龐世強經常可以看到他,時時的讓他生活在恐懼裡。不過恐怕這也是龐世強唯一能夠做下去的工作了,就算將來想走,你爸也不會讓他走的。”
安妮有些發懵:“真的啊?”
“我猜的。”雷歡喜長長的嘆了口氣:“而且朱總也在告訴我一件事。他今天先讓我看了疤臉,又讓我看了龐世強,爲的就是要我知道,對待自己的敵人,要麼不動手,要動手就不要給他們任何翻身的機會。”
他終於弄清楚朱國旭今天爲什麼要這麼做了。
他其實是在用疤臉和龐世強血淋淋的現狀在那告訴自己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