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七七完全沒料到墨御會問她這個問題,心頭一顫,眼神不受控制地閃爍了一下。
她是心虛的,雖然一直都有想過告訴墨御布丁的真實身份,卻一直都在逃避。
到了今天,她怕是逃避不了了。
墨御自然也看得出來凌七七的心虛,就更加肯定,布丁的身份有疑。
只是,他今天問這個問題,並不是生氣,也不代表他對布丁的真實身份有什麼看法,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你說吧,不論什麼,我都能接受。”
凌七七知道這件事遲早是要面對的,在這最初的心虛和無措過了之後,這會一顆心反倒輕鬆了不少。
該說的,遲早都要說的。
緩緩垂下眼簾,凌七七一直低着頭,沉默了片刻,縹緲的聲音響起,“布丁是機器人。”
她知道墨御聽不懂什麼是機器人,所以不等墨御發問便直接回答了,甚至都不用看墨御的表情。
“布丁是人類發明出來的一種機器,由金屬和很多複雜的材質完成的,皮膚,也是人造的。”
話說到此,凌七七停頓了下來,卻依舊沒有擡頭看墨御。
她是不敢看。
墨御現在知道布丁的真實身份,知道自己愛着的,不是人類,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他會不會恨她一直瞞着他?
這件事,她確實有錯。
沉默了半響,凌七七才鼓足勇氣接着說道,“布丁是我的管家,與我互相牽制,並不是我師姐,她會醫術,是因爲她的腦是電腦,她不僅僅會醫術……”
“我只想知道,她……愛我嗎?”墨御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凌七七的話,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有些艱難。
凌七七心頭涌出一抹難過和自責,卻是毫不猶豫地點頭,終於擡眸迎上了墨御哀傷的視線。
“當然,布丁一開始是沒有人類感情,但是升級之後便有了,她有自主意識,和人類是一樣的,她愛你,這一點不容置疑。”
說完這些,凌七七才深吸一口氣,胸口有些發悶,想塞滿了棉花一般。
“當初,布丁就是因爲捨不得你,纔不想離開,她說……她說她馬上就要跟你成親了,她很期待與你的婚禮,很想跟你組成一個家庭。”
誰知道,就在與墨御成親的前一天,布丁死了,被大火燒死了。
凌七七甚至能感同身受,布丁在意識到自己快沒電的那一剎那,那深重的絕望,一定比真正的火燒還要痛上一百倍。
又或許,布丁根本沒有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知道會有那場大火在等着她。
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其實是凌七七心底的寫照。
“墨御,你恨我吧,我把布丁帶到你的世界裡,卻沒能保護好布丁……”淚水無知無覺間爬滿了凌七七的面容,她的聲音哽咽,最後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
相比之下,墨御卻平靜極了,可凌七七又何嘗不知道,無聲的痛,卻是最傷人的。
“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要布丁的骸骨。”
他想要知道布丁的真實身份,只是希望能夠更加了解布丁,不希望在布丁已經離開之後,他還是渾渾噩噩的,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不瞭解。
如今,他了解了,也就可以放下了,他現在,只想帶布丁回家,給她一個家。
凌七七小聲啜泣着點頭,啞聲說了句好,緩緩站起身,“你給我來吧。”
她將墨御帶到了琉櫻水榭,之前她的房間,布丁的骸骨還放在那裡,用一個大盒子裝着。
凌七七將盒子抱出來,將盒子遞給墨御。
“謝謝。”墨御接過盒子,一顆空蕩蕩的心,似是被這盒子填滿
他低頭看着盒子,欣慰一笑。
布丁沒有離開他,也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墨御……”見墨御向大廳門口而去,凌七七忽的喚住他,猶豫了一下,幾步上前,“布丁是機器人,其實……其實我也可以試着完成一個機器人,如果……”
“不需要,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沒人可以代替。”墨御看着盒子,眉宇間染上了一抹深情。
布丁就是布丁,不是誰都可以代替的。
緩緩轉身,墨御迎上了凌七七的視線,“王妃,其實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永遠都不會遇到布丁。”
……
墨御離開之後,凌七七便一直坐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發呆,吉祥上去勸了好久,凌七七都沒怎麼說話,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琉夏來了。
凌七七臉上的淚痕也幹了,琉夏卻依舊可以看得出她哭過的痕跡。
“怎麼了?跟王爺吵架了?”琉夏問。
凌七七搖搖頭,“沒有,你怎麼來了?好幾天都沒到我這裡愛,我以爲你把我忘了呢。”
“怎麼會?只是這幾天……”話說到此,琉夏微微頓了頓,垂眸淡淡一笑。
凌七七一眼便看出了琉夏眼角眉梢那抹春色,當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姐夫跟你表白啦?”
“……”琉夏有些害羞,半響才點點頭,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不好意思擡頭看凌七七的眼睛。
“那你這幾天沒來……”凌七七腦筋迅速轉動了一圈,音量忽的提高,“我知道了,我給夜梟的藥管用了是不是?你倆這幾天該不會……縱慾過度?姐,你是不是好幾天沒下得了牀啊?”
“你胡說什麼呢?”琉夏惱羞成怒,擡手狠狠拍了凌七七的肩膀一下,“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整天都把什麼話掛在嘴邊?”
“我可不是什麼姑娘啊,我是小媳婦兒。”凌七七被琉夏打疼了,委屈地嘟了嘟嘴。
不過夜梟和琉夏好上了,這個消息倒是能讓她開心一陣子了。
剛纔因爲墨御和布丁的事情,她心情已經低落到了谷底,現在一顆心終於輕鬆了不少。
試下的角落裡,一抹人影正從水上長廊過來,凌七七看過去,見是張廣房來了,便和琉夏一起,幾步迎了上去。
張廣房向凌七七和琉夏行了禮,慈祥地笑着,“王妃,王爺有事找你。”
凌七七點點頭,轉頭看向琉夏,“那我先過去了,你在這等我。”
琉夏應了一聲,目送凌七七離開,隨即轉身進了大廳。
凌七七則回到了書房,開門便問,“什麼事啊?”
楚霆翊薄脣輕勾,淺淡一笑,“剛剛接到消息,北延雪國的信號塔已經提前竣工了。”
凌七七又驚又喜,開心地笑了出來,“這麼快啊,看來我得回去一趟了。”
“明天我送你回去,另外,我也要去一趟王宮,見龍宿。”至於爲什麼不帶凌七七去,楚霆翊自然是不會允許凌七七和龍宿再見面的。
凌七七想到又要跟楚霆翊分開了,心情不是很美麗,不過她可不是一個黏人的女人,也就沒有表現出什麼。
“你找龍宿,有事需要他幫忙呀?”
“算是吧。”楚霆翊淡淡地說道,其實也不算是幫忙,龍宿舉手之勞而已。
再說了,神州大陸的王難道就是一個擺設嗎?
爲了天下太平,龍宿應該做點什麼的。
“就是讓他宴請四國皇帝。”
凌七七腦筋迅速轉動了一圈,立刻便明白楚霆翊的用意了。
他這麼做,是想要利用這次宴會接近南幽靈國的皇帝,藉此找出巫族的首領。
至於回北延雪國一事,她還是要問問琉夏,要不要一起。
琉夏當然是要與凌七七一起的,她害怕自己妹妹又衝動惹禍。
第二天一早,楚霆翊便帶着凌七七上船了,十天之後,達到了北延雪國。
隨後,楚霆翊便一人去了王宮,凌七七則休息了一會,帶着其他人去了北延雪國的修羅村。
之所以將信號塔建在修羅村裡,是因爲修羅村四周霧氣繚繞,不容易被人發現。
這裡是一個絕佳的保密場所,此刻,凌七七一行人就站在修羅村外,完全看不到信號塔的樣子。
看吧,多安全。
凌七七滿意一笑,帶着所有人進去了。
穿過了厚厚的霧氣,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座高高的信號塔,不得不說,楚霆翊手下的人不僅辦事效率高,出來的成品質量也是相當不錯的。
“七七,這是做什麼用的?”
“接收信號的。”凌七七答道,側頭又看向衛凝,“你去看看,能不能摧毀這座信號塔。”
衛凝有些不明所以,“信號塔纔剛完成,爲什麼要摧毀?”
“做實驗,雖然這裡很隱蔽,卻也不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如果真的被人發現,惡意破壞,那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楚霆翊雖然向她保證過,完成的信號塔不會輕易被摧毀,但她還是要親眼看一看的。
事關於她之後的大觀天下系是否統絕對牢固安全,不能嫌麻煩,一定要做到無堅不摧才行。
衛凝明白了,點點頭,足尖輕輕點地,飛身上前。
“我也來。”琉夏縱身一躍,追上了衛凝。
兩人在半空中向着信號塔放大招,周圍的樹木和山石都已經崩開了,信號塔卻依舊屹立不動。
凌七七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她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