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合道？”
當聽到陳沙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坐在主位上的小老頭兒笑吟吟的笑了。
他不緊不慢的先喝了一口茶。
對於陳沙這種從其他世界飛昇而來入地仙界的仙道修士，他所見的多了，這個時候能夠結交，以後必有好處。
於是慢慢悠悠的說道：“所謂合道，便是自身所修寄託於天地之間的某一具體道則之上。”
“具體道則？”陳沙若有所思。
小老頭兒笑道：“人常言，三千大道，條條皆可證道，事實上大道何止三千，這宇宙萬物，天地自然，茫茫無窮，自從開闢出來，便是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一盞一碗，其背後都是一條道則……便是這茫茫無窮無盡，萬物萬象的本質道則糾纏，才形成了如今的大千世界啊。”
陳沙如受醍醐，直言不諱問道：“那要如何才能合道？”
“不急不急……”
小老頭兒擡手示意陳沙，含笑道：“先喝茶，先喝茶，此中事情，便是跟道友說個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吶，道理千萬卷，論道不知年啊。”
陳沙沉吟。
便沒有再推辭。
這是宙光碎片之中，不介意會被別人暗算，左右不過是重頭再來便是。
咕嘟~
於是便輕輕喝下一口茶水。
募然。
當這口茶水入肚，陳沙眼睛微微一亮，只覺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融合在茶水之中，深入到了自己的身軀每一個細胞之中。
這股力量無法用言語形容其萬一。
彷彿……
它就是世間萬物運轉的真相，是宇宙的規矩，是天地的標尺，是一切一切的真相，到最後……帶着一些土腥氣。
“這是……”陳沙立即看向了小老頭。
小老頭笑道：“道友方纔喝下的茶水之中，便有小老兒所合的道則，是爲一方土地之道。”
“土地之道？”
陳沙眸光閃爍：
“還請賜教。”
小老頭說道：“土地之道，便是這地仙界的大地，小老兒修成福地仙人之後，將自身的一方福地，寄託在了地仙界大地的其中一隅之地上，便是合道於大地，是爲一名最普通的地仙。”
“地仙？”
陳沙頓時好奇：
“這便是地仙界的由來嗎？莫非合道便是指所有來到地仙界的仙人，都要選擇合道於一方大地的意思？”
“非也非也！”
小老頭連忙搖頭道：
“合道一路，非只有地仙一途，在久遠前一共有四條道路。”
陳沙接問：“哪四條？”
“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小老頭屈起四根手指，說一句落下一根：“是以域中有四大，是謂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四大……道、天、地、人嗎？”陳沙琢磨着說道：“此四者如何解釋？”
小老頭道：“第一者，無法解釋，乃因上古之神、神與道同，生來便是合道之靈。”
上古之神，神與道同。
陳沙立即想起了地仙界圖物志裡的關於“水神”“火神”的描述，也是如此。
但他沒有開口。
只是聽着小老頭喝了一口茶道：
“域中四大，是四條合道之路，但其實是三種合道方向，第一種是‘先天古神’，無法效仿，其先天爲道……後三種，簡而言之，便是天、地、人。”
“天、地、人。”陳沙又重複了一遍：“何謂天時、地利、人和。”
小老頭伸出一根手指來，道：“天者、天道也，乃天道運轉之時序，如春夏秋冬；如生老病死；如日升月落；如周天星斗；如水火雷電……合道之諸如此類者，便是天神，後來我們叫做天仙。”
“天神、天仙？”陳沙注意到了小老頭在話語末端，提到了時代分隔。
但他仍舊沒有開口打斷，而是等小老頭將話說完。
小老頭說完天時，舉起第二根手指，道：“而後便是地，地者、地所位置也，泛指地仙界之前的蒼茫元初大地，蒼茫大地其本質便是宇宙之中‘一條重要大道’的具象顯化，因此，即便是大地崩亂，散成四大部洲，碎片墜入諸天，合道之地仙界一方山河湖海島礁等任一處者，掌握一方權柄，便是地祇，後來我們稱之爲地仙。”
地祇、地仙。
陳沙心中再次一動，前面小老頭提到了天神天仙、現在又說到了地祇、地仙。
天神、地祇。
天仙、地仙。
這顯然是兩個時代，那爲何會分成兩個時代呢？
小老頭伸出第三根手指道：“最後便是人，人者，人心也，亦泛指衆生之心，人心變化無窮，人心生一念，若能秉持，念念不絕，便是修道，修自身的道，如天地五聖的五種思想道、佛、魔、儒、妖，道聖開闢道教、佛聖開闢佛教、儒聖開闢儒教，魔聖開闢魔教、妖聖開闢妖教……人之道，存乎一心，是人心之中的一種嚮往，一種執念，合道於心中規矩，廣播於天下，以人心壓天心，便是聖人，後來我們稱之爲修士。”
呼~
說完之後，小老頭呼出一口氣，認真地看向陳沙，道：
“這就是四種合道方式，其實是三道，是爲修行路上的第四關‘煉虛合道’。”
“煉虛合道？第四關？”陳沙問道：“那前三關是什麼？”
小老頭笑吟吟道：“雖說天道崩塌之後，碎片散成諸界萬天，不同世界天地之間的體系不同，但化繁爲簡之後，終究還是四步路，即爲引氣入體、練氣化神、煉神反虛、煉虛合道。”
“引氣入體、練氣化神、煉神反虛、煉虛合道……”
陳沙細細揣摩這四步路，果真是微言大義，一一對應上了他這一路走過來的諸多不同劫紀的繁雜修行之路。
從後天到大先天、破碎金剛都是在引氣入體，而後是練氣化神，分爲了陰神陽神元神、直至最後，元神經受淬鍊，化爲散仙……散仙之本源乃是虛無縹緲之劫雷，更是煉神反虛……由實轉虛……
煉虛之後，再進一步，更發現本質，便是宇宙本源的各種大道，是爲……煉虛合道嗎？
“原來這就是合道的意思。”
陳沙自語：
“卻不知，合道這一境，高下之分，又要如何確定，是看誰合之道的道更厲害，還是看合道的方向厲害，是天仙厲害，還是地仙厲害，亦或者人仙更厲害？”
小老頭使勁搖頭道：“道無強弱，只有深淺，合道這一境的強弱不在道上，而在次序上。”
“次序？”
陳沙挑眉：“怎麼個次序法？”
小老頭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各歸其位，便是順序。”
陳沙捫心思索：“此是何解？”
這句在諸天萬界都流傳極廣的話，他自然是不可能沒聽過，只是這和次序有甚關係？
小老頭則細心的解釋道：“道生一，道就是一切的根源，譬如那些先天古神，他們是這一道之最終也最初的源頭，如上古天庭的八位古神，以及後來的五位聖人，他們便是道的化身，他們的道在諸天萬界無所不在，所以他們的人也無所不在，既是大道無限空間延伸之一，也可稱之爲‘大羅神仙’‘大羅境界’。”
大羅，空間概念上的無止境，無所不包之意。
道之無所不在、無所不有，人便無所不在，無所不有，是爲大羅神仙。
陳沙眸光一震。
這就是合道最後的境界嗎。
大羅神仙？
所有修士的最高追求嗎！
陳沙簡單消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接着問道：“那‘一’呢？”
小老頭敬畏的說道：“道之源頭無所不在，無所不有，一是最接近道的那一次序，有一個傳說是，一就是道的另一種不具體展現，他具備道的各種特性，但終究不是道，是爲‘近道’‘離道最近的境界’，上古稱之爲大神、五聖之後，稱之爲大仙。”
陳沙略有所思。
小老頭呼出一口氣道：“我這麼說，道友你可能就能理解了，以小老兒合道的地仙之道舉例，我這一道的‘源頭’，在上古時代，是天庭八大古神之中的‘后土皇地祇’，在祂之下，誕生出了第一位大地上的神靈，名爲‘地母’，其即可看作獨立存在的先天神，也可看作后土皇地祇的另一種存在方式，便是最能夠代表后土皇地祇的那個‘一’。”
“后土皇地祇之下生出地母，是爲‘道生一’，地母之後，大地上又誕生出社、稷二神、是爲‘一生二’，社、稷二神，再將手中的道則衍化，又分出了山嶽、河海、五祀神等‘三等神’，是爲‘二生三’，而後山嶽、河海、五祀神等的神力之中，又衍生出了更多具體的地方神，便由出現了神職更分明具體的地方神，如一方之土地、門神、宅邸神等等。”
小老頭用手指着自己：
“小老兒我，將自身的福地，合道於這地仙界大荒東洲啓明國宣光道薊州山南府平湖鎮九萬里土地，擱着上古時期，便就是這平湖鎮土地公是也了。”
“不過可惜的是，天庭的古神們因水火之爭，打的天道崩塌，乃至天塌東北，地陷西南，其中作爲后土皇地祇的道源化身的蒼茫大地，崩裂塌陷，散成諸界，只剩下了四大部洲。”
“直至到了二、三劫時代，也就是道聖、佛聖崛起的時候。我們這一脈出現了一位地仙之祖，趁着后土皇地祇的大道崩塌，地母也逼迫沉睡之後，趁機奪取果位，合道四大部洲，徹地化走了上古后土皇地祇的果位，自此以後，地祇神明們的源頭，便不再是后土皇地祇，而變成了地仙之祖。”
陳沙一次性聽完小老頭的這番長篇大論，內心之中對於上古天地的好奇終於揭開了一絲。
一個隱隱的天地宇宙之間的真相對他露出了一角。
“也就是說，上古天地第一劫時候，是一批古神，生下來就佔據了一切的大道源頭，可惜這些古神最後產生了內訌，然後才讓天地宇宙崩塌，散成了諸天，開始了……一劫又一劫……”陳沙猜測問道，想從小老頭這裡得到確認。
小老頭道：“這就不是小老兒能夠知道的了，太過久遠了，我畢竟只是一方九萬里小鎮的土地而已。”
陳沙微微失神。
他剛纔沒注意到，地仙界的一個小鎮，居然就有九萬里之寬廣，剛好是他真身身軀的大小，而他的身軀足足是庚星的兩倍。
也就是說，地仙界的一個小鎮，便是外面神州五六倍大小的廣袤大地，更別說小老頭剛纔還提到了……
小鎮上面還有府縣、州郡、道、國……
陳沙記得那本地仙界圖物志裡記載着，光是大荒東洲，就有三十八個國家，可見一個大荒東洲……
那真正的四大部洲，有多麼龐大。
沒有崩裂爲四大部洲的大地呢，那時候，是否宇宙萬界的一切，真的就都只是一座無比龐大，無窮無盡的大地呢？
收回心神。
陳沙好奇的看着小老頭，問道：“如道友所言，你如今是地仙之中的一方土地，便是那道生萬物的‘萬物’一列了，那下一步的晉升、突破，該如何走呢？”
小老頭說道：“原來的上古天庭時代，從萬物晉升到三，是從土地公，晉升到城隍，從一鎮之道擴張到一府之道，如今到了地仙時代，便是從福地，晉升到洞天，同樣也是籠罩一府之地，但其中卻可以多出真正意義上的神權，擁有可以創造生命，制定自己所在洞天內‘天條’的力量，可以說佔盡地利，同級存在，不論是誰到了小老兒的這一畝三分地之中，既要被小老兒的大道壓制，還要被我這裡的天條規矩壓制，讓……”
話說到一半，突然看了一眼陳沙，笑了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陳沙卻沒甚在意。
他反而在內心完全與元聖兒說的一些東西對應上了。
九九散仙，就是洞天仙人，同樣可以創造法則，天條就是法則，唯一欠缺的就是，九九散仙相比較欠缺了最關鍵的一條……那就是沒有依附在天地間的一條大道上面。
如這小老頭所言。
他合道於地，走這條路的仙人，全都是在相當於合道這條大道的源頭，以前是后土皇地祇，現在是地仙之祖……從而得到這條大道上的一些權柄。
果位越高，大道越大！
“合道福地、洞天之後，是什麼？”陳沙繼續問。
小老兒道：“那就不敢想咯，果位就那麼多，福地、洞天之後，自然就是地仙界的五嶽三山了，你要知道那五嶽是哪五嶽，是當年蒼茫大地時候就存在着的大地五方象徵，那三山又是哪三山，一個是崑崙山，天庭入口；一個是不周山，蒼茫大地上最高的一座山，還有一座是最虛無縹緲的玉京山……”
陳沙明白了。
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界修士在上面，越往上爬，攀登，同次序的修士到最後，最後都成了攔路之人。
萬物之上，是三，大道份額相對還多一些。
三之上，便是金字塔的半山腰了，大道更大，果位卻也越少。
二之上……
便只有一，一個果位。
只在道之下。
而道……先天而生，基本上是生來註定的，是先天古神，就如同皇帝生來就是皇帝。
除非……
改天換地，萬界崩塌，從頭開始，一切重新推倒重來……
問題是。
除了地仙之祖外？上古之戰後，如今有幾位佔據了上古八神的果位？
也就說。
最源頭的那裡的位置……
還剩下幾座？
可夠其他人再去爲之修行！
若是都給人佔光了，那豈不是後來人無論如何，都只能攀附在他人的大道上，合道於他人之道……
不。
似乎還有一個自己走出來的人道。
以人道壓天道，以人心代天心，同樣可以成爲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