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非子細細把事情說了出來,原來白天湖海派的一個女長老無意中見到王非子,看出她修行的氣有些基礎,問了她修行的時間後很吃驚,就讓她當弟子,王非子當時沒有答應,那女長老也沒有不高興,讓她考慮一天,天亮的時候給答覆。
“這是好事。”恆毅很爲王非子高興,他們這些師兄弟裡,那幾個天資算不錯的本來都不該埋沒,尤其是王非子,當雜役真是在浪費時光。
“大師哥,我們都還當自己是三元派的人呀!再說副掌門是湖海派的人殺的,心裡都恨他們,就是知道打不過沒辦法才呆着,這要答應了,就覺得真成湖海派弟子了……”王非子說出心裡的猶豫,眼巴巴的等着恆毅給個主意。
恆毅笑着撫摸王非子的頭髮,突然覺得她比自己更像孩子,當初剛到山谷的時候王非子什麼都會做,除了修煉都不用人教,還做的比別人都好,都快,懂的外面的事情也多,恆毅當時總覺得她像個大姐姐,常問她外面的事情。
“非子,咱們有恨那沒錯,但恨有對有錯,你不也說過村裡有個人,跟另一個人有仇,有天衝動把別人老婆孩子都殺了的事情嗎?殺二師父的人是李華,不是湖海派本來的意思,要不然當時在山谷就會把我們都殺了。因爲一個李華把湖海派整個恨上那是不對的恨。你也說,現在管你們的師姐人挺好相處,推想別的湖海派的人不一樣嗎?”
王非子心裡的烏雲散盡,臉上露出了笑顏,連連點頭說“大師哥我知道了,李華一定記着,將來咱們有機會非報仇不可!”
“快回去吧,讓好事之徒看見得說我們陰謀勾結,圖謀不軌了。”恆毅解開了王非子的心結,把她歡歡喜喜的送走。
恆毅覺得將來有機會再告訴大家李華的事情,以免惹來麻煩。
天亮的時候,惡狗師兄罵罵咧咧的催促他們起牀。
“一羣懶豬!快起來幹活!再不起來今天就不讓你們吃飯……”
恆毅帶着一羣師弟喝了些粥,扛着斧頭,拿上採集刀進了山林。
湖海派製作法符的主要材料是木頭,把木頭融成漿,加些別的東西進去,就變成一層層很難撕壞的紙,尋常沒有法術力量的利器都無法斬破。仙山上的樹木生長的速度特別快,砍斷的樹只要七天就能夠長起兩人高,兩臂粗。
每日的砍伐樹木都是必然的工作。
恆毅帶着身強力壯些的師弟們負責砍樹,其中幾個是練出了真氣的,力量強,耐力久,小半天功夫就能把一天的木材份量砍足,再幫着採集藥材,然後清理他們負責的一片區域衛生。
這些天總是早早完成了工作,惡狗自己也因此清閒,本來該高興有這樣一羣得力師弟,偏偏他看着恆毅一羣人就討厭,本身也是個充滿牢騷怨氣的人。
搬運木頭的時候,恆毅的一個小師弟腳下打滑,粗木滾落坡下。
惡狗一跳到他身邊,擡腳把他踹的坐倒地上。“你們這些三元派的乞丐!湖海派好心收留你們還不加倍感恩的幹活!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着,又一腳照那十三歲的男孩臉上踢過去,那孩子只是尋常人身子骨,早被嚇的說不出話,性子本木訥,求饒都不懂。
眼看一腳要踢中,惡狗眼前一花,腿被閃身擋在面前的恆毅一把拿住。惡狗哪想到這羣每日被他隨意辱罵的乞丐般的傢伙還敢反抗?憤然要抽回腿,卻怎麼也收不回來,氣怒下就那麼擡着一條腿竭力站着使勁揮舞雙拳去打,邊揮舞拳頭邊罵咧“你這破乞丐!還敢還手?老子一生氣隨便施法就能把你們全打飛了……快放手,放手!再不放手老子要你命!”
惡狗使勁揮拳也夠不着,恆毅沒什麼表情看着他胡亂揮拳,突然撒手輕推,惡狗頓時後退不止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惡狗站起來還想動手,卻見恆毅一跺腳,地上一塊石頭頓時成了粉碎,立即嚇的不敢上前了,他管這種差事本來就是派裡資質最差的,本來突破人尊境界就無望,又缺乏勤奮積極,混不了多久就等着回家,哪來多少本事?
“惡師兄,你管教我們當師弟的,責罵沒什麼。但門規沒說過當師兄能隨便毆打師弟,木頭掉了我們撿回來就是,絕不耽誤了今天的活計。”
“你等着!小乞丐頭子,別以爲練過兩天就了不起,敢對老子動手!你等着,看我找人來教訓你——”惡狗爬起來就跑,一路大呼小叫。“三元派的小兔崽子們造反啦,造反啦!”
“大師哥,都怪我,我今天不知道怎麼有點發暈,剛纔一不留神就……”
“沒事,都幹活,讓他叫嚷。我們真停下來了旁人還會當真。”恆毅招呼一衆師弟們繼續幹活,自己飛落下去抱起那根木頭上來,又喊了個在採集藥材的師弟。“他身體不舒服,今天你辛苦些替他扛木頭。”
“好嘞!”那師弟沒二話的扛起木頭就走,那個身體不舒服的師弟拿着採集刀忙不迭的鑽進林子,嘴裡猶自喊叫道“大師哥,下回我不硬撐,不舒服就早跟你說。”
“就該這樣。”恆毅回了句,繼續負責接別的師弟砍倒推下來的一根根木頭,輕放在等着的師弟肩膀上。
惡狗大呼小叫,喊來了八個相熟的湖海派弟子過來,看見一羣人還在各忙各的,憤然推倒了個搬木頭的人,把那木頭一腳踢滾落山坡,衝着恆毅叫囂道“乞丐頭子給老子滾出來!”
恆毅接住木頭,叫了個師弟替代自己的工作,讓其它人繼續幹活,一個人站到惡狗面前。
惡狗叫來的幾個人不屑的打量了他幾眼,他們壓根沒把恆毅放眼裡,惡狗資質平平又太懶惰,不過人尊一層的本事,那就是個勤奮用功天資中等的湖海派弟子入派三、五年的實力,收拾惡狗根本不算什麼。“三元派的臭小子不服氣造反是吧?你當湖海派是什麼地方!咱們李華師兄隨隨便便就把你們狗屁副掌門人殺了,你個小王八蛋還想在湖海仙山興風作浪?跪下認個錯,惡師弟也就饒了你,不然——打斷你的腿!”
“一個小師弟不小心把木頭弄滾了,惡師兄不問青紅皁白上去就打,我幫忙擋了一下,請各位師兄明鑑。”恆毅不卑不亢的姿態,在那幾個人眼裡,就跟張狂沒區別,其中一個人當即閃身出來,憤然一腳照恆毅臉上踢過去。“臭小子還詭辯……”
恆毅身體不動,微微偏頭,這一腳就落了空,他踏前兩步,攻擊的那人的腿被他肩膀駕着,踮腳跳了兩步才穩住姿勢,險些摔倒。“還敢還手?”那人憤然旋身,拳頭上灌注真氣,橫揮砸向恆毅左臉。
恆毅迅速前進半步,偏轉腦袋,那人的手臂內側就那麼撞上他額頭。
拳頭上的真氣立即消散,胳膊反而被撞的彷彿要斷了般劇痛。
那人按着胳膊,下意識的後退三步,恨恨罵咧“賤骨頭還真硬!一塊上,打死他!”
八個人一哄而上,惡狗見狀也壯了膽色跟上去,就想踢打幾下出口惡氣。
恆毅仍然沉着應對,攻過來的拳腳一概被他身體移動的同時,用手肘,手臂,膝蓋等部位去撞對方軟弱的地方,看起來他沒有揮拳踢腳的反擊過哪怕一次,但一會功夫,一個個圍攻他的湖海派弟子都抽着涼氣,揉着按着捂着身體劇烈疼痛的部位退了開去。
惡狗按着胳膊殺豬似的叫喊,感覺胳膊已經被撞斷了。
“幾位師兄如果沒事,我就回去幹活了。”恆毅沒什麼特別情緒的說罷,見這羣人都已經不敢動手,轉身就走。
“臭小子!別得意,這事沒完!”帶頭的那個師兄恨恨率衆而去,惡狗害怕吃虧連忙跟着一塊跑走,邊跑變喊叫威脅“乞丐頭子你等着!打了咱們,陳紹師兄絕不會饒你——”
一羣三元派的師弟們聽了都惴惴不安。
“大師哥,陳紹聽說很厲害,怎麼辦?”
“先幹活,咱們不理虧,鬧到賞罰大長老那也不怕。”恆毅的話讓他們稍感放心,可還是覺得憂慮。
“大師哥,他們湖海派肯定幫着自己弟子欺負咱們啊!”
“都是湖海派的弟子,我們乾的是雜活,但身份跟惡狗一樣。他把我們看的輕賤,不見得旁人眼裡就值得爲他無視門規道理。”
“嗯,大師哥說的在理!”一羣師弟們這才放寬了心,他們也明白,惡狗說白了也是湖海派裡沒什麼地位本事的人。
恆毅推想陳紹這種在門派裡有聲名的人不會爲惡狗那夥人來找他們麻煩,傳了出去也不會好聽。
果然,一天無事,惡狗也不見回來。
晚飯的時候,大元來了。
把恆毅叫到僻靜的地方,皺着眉頭問他“李華被你殺了?”
“是。”恆毅不敢瞞大元,也不擔心自己師父沒分寸。
大元淚光閃動,神態激動,連連點頭不止。“殺的好,殺的好……恆毅,你對得起二師父!師父昨天本來就想交待你趁機殺了他,又恐怕你不是對手白白送命。太好了……你乾的漂亮!李華怕人知道自己受賄,尋咱們的事情沒別人知道,誰也懷疑不上咱們!”
“是,弟子當時也這麼估計,覺得機會難得就下手了。”恆毅相信,只要那天遇到的陳自在不說,李華就成了神秘失蹤的人。
“好!咱們邁出了第一步!恆毅,相信師父,總有一天師父要讓湖海派後悔當初招惹了三元派!”大元說時,眸子裡燃燒着仇恨的火焰,恆毅看在眼裡,一時錯愕。“大師父,你,你是想把湖海派的人都殺了?”
“不該嗎?”大元沒想到恆毅問出這麼奇怪的話。
“大師父,弟子覺得二師父的仇已經報了。殺二師父的事情不是湖海派的命令,是李華個人的錯,我真不覺得該把湖海派全恨上。我記得大師父以前一直說做人要恩怨分明,對事不對人,也一直這麼責罵二師父和三師父的……”
大元悶不做聲的聽着,半晌,緩了語氣。“恆毅,滅派的仇恨呢?”
“大家都好好活着,滅派的仇恨算也得一樣算,肯定不該是把湖海派的人都殺了。”恆毅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大元恨不得抽自己十七八個耳光,當年是他自己裝聖人把恆毅教成這樣的,現在還能爭論什麼?但仔細想想他也覺得這話有道理,便平緩了些情緒,點頭道。“好,那師父將來就要把湖海派變成三元派!”
恆毅錯愕,萬沒想到師父有這種大膽狂想……雖然如此,可也覺得師父這種報仇的方式有道理,連忙抱拳道“弟子一定竭盡全力!”
“有你這話夠了!恆毅啊,做事別衝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我們還得小心做人,聽說你今天打了湖海派的幾個人,萬一鬧出事情湖海派要拿你問罪!讓師父將來還有什麼指望?”大元長嘆了口氣,三元本事有限,將來幫不上什麼,他的復仇大志如果要實現,大元很清楚,一靠自己;二靠恆毅這個資質驚人的徒弟。
“大師父,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可是我覺得,咱們現在就是湖海派的弟子,就算小心也不能太……”恆毅沒說下去,他怕會傷了大元的心,他已經不是過去那麼無知,雖然還有很多不懂,但已經明白有些話會傷人,更明白師父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大元哪能不明白恆毅的意思,苦笑道“恆毅啊,師父跟你情況不同。你年少,資質修爲將來肯定得被人發現,會備受矚目!仙門弟子幾乎都是年少開始修行,師父這樣的年紀現在不過法尊三層的修爲,在仙門的人眼裡算什麼?師父不得不如此騙取別人信任……師父知道你的性子,不能看着師弟被過份欺辱,凡事喜歡拿道理衡量,這都不怪你,怪師父過去太天真,教你這些天真的爲人之道!怪師父當初只顧自己形象,淨教你們這些!……恆毅,小心保護好自己,你是師父唯一的指望,三元派復興的唯一指望,你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師父就沒指望了,大概真活不下去了……老二死的慘,咱們辛苦建立的三元派亡的痛心吶……”
大元極力強忍,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涌出來,頻頻擦拭,四面張望,唯恐被人看見。
恆毅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大元一直充滿雄心壯志,很注意自己爲人師尊的形象,過去別說流淚,就是沮喪頹廢的模樣都沒讓人見到過,眼前卻如此不能自抑,可想而知他心裡多苦,這些天對身邊的人絲毫不敢流露內心真實情緒,一直壓着,無處宣泄。
“大師父,我答應你,往後做事一定多想,再多想!”恆毅跪地抱拳,信誓旦旦的保證。
大元無聲流淚一陣,好不容易收拾起情緒,拍着恆毅肩膀叮囑說“其實師父放心你,你做事慎密,經常比師父想的還周到。恆毅,保護好自己,但有機會發光發亮的時候就別錯過,別怕閃瞎了湖海派的那些狗眼!有了機會,你就得出頭,記得了嗎?你出頭了旁人才不敢欺負你的師弟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