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審訊室內。
顧晨也是將車牌號安排的明明白白。
爲了讓高健清楚知道，顧晨甚至還將道路監控拍攝好的照片取出，讓袁莎莎拿到高健的面前。
看着前後不一的車牌號，高健徹底懵了。
原本想着，如果車輛是相同型號，車牌又是如此相似，警方應該不會過多的注意。
尤其是自己趕到紅杉公寓附近的公廁之前，還經過了一番鋪墊。
車內與張嬌通話，加上道路堵車，這原本都可以成爲自己的掩護。
可偏偏在顧晨這裡，他早就發現了車輛的異常。
駕駛座位被菸頭燙壞的皮革，不一樣的公里數，還有那車牌的不同。
高健此刻心如死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顧晨則繼續說道：“你給我們使用這種障眼法，無非就是想讓自己跟這件事情撇清關係，但是，有時候你太自作聰明，就比如打給張嬌的電話。”
高建擡頭盯住顧晨，似乎感覺面前的年輕警察，早已將自己看穿一般。
尤其是顧晨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些異常，但他就是不說，一直放在心裡。
可見顧晨足夠沉穩，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他根本沒有揭穿的想法。
高健低下腦袋，像一直戰敗的公雞，無法擡起高傲的頭顱。
“爲什麼？爲什麼殺這些人？就因爲15年前你哥的死嗎？”顧晨調整了語氣，也是語重心長的問他。
高健默默點頭，眼淚開始不斷滑落。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劉志豪的弟弟，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哥當年死的有多慘。”
重重的吸了吸鼻子，高健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直接痛罵道：“那幫殺人犯，他們卻可以瀟灑的瓜分了我哥那100萬獎金，還可以瀟灑的生活15年，那我哥呢？他該怎麼算？”
“你冷靜一下。”王警官見高健如此抓狂，也是提醒一句。
感覺現在的高健，似乎換了另一番面孔。
而顧晨和盧薇薇也注意到，此刻的高健，似乎比二人在江心島古塔見到高健時，還要更加情緒不穩。
至少在江心島古塔見到他時，高健雖然有跳塔的行爲，但是狀態卻是非常平穩，看上去更加理性。
而現在的高健，完全就像換了另一番面孔。
如果說情景互換，那麼現在的高健，似乎更符合當初準備跳塔的高健。
“所以，你承認這些人都是你殺的？”顧晨努力平復下心情，也是一臉認真的問他。
高健默默點頭。
此刻證據確鑿，他的身份也徹底暴露，感覺所有的計劃，都好不保留的展現在顧晨面前。
高健並沒有像其他犯人那樣極力反駁，反倒是得到解脫一般，忽然冷笑着道：
“能幹掉那幾個傢伙，我已經很滿意了，但是不能幹掉梅士強和梅俊生，是我的遺憾。”
“你夠了，難道這些人死的還不夠多嗎？”盧薇薇看着面前亦正亦邪的高健，實在很難想象。
就在前兩天，大家還稱兄道弟，可現在，高健轉眼之間就成了殺人犯。
這讓盧薇薇有些難以接受。
但高健似乎並不在乎，也是冷笑着回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憑什麼老實人就該死？憑什麼這些壞人還可以活得很瀟灑？”
“這幫當年害死我哥的混蛋，他們不知道，這15年來，我們一家是怎麼過的？”
“哥哥是我們一家的頂樑柱，他死了，我爸媽也病了，所有的重擔，全部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所以這些年，我不敢有絲毫懈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努力，努力讓自己成爲同齡人當中的佼佼者。”
頓了頓，高健看着顧晨，也是一臉悲憤道：“可現實很殘酷，即便我做到副總又如何？這15年來，我受過比別人還多的苦，卻發現，有時候能力並不是你能獲得晉升的唯一法寶。”
“反倒是那些馬屁精，關係戶，他們憑什麼？這並不公平，就跟當年這幫害死我哥的人一樣，他們憑什麼就能活到現在還很瀟灑？”
“高健，這些並不是你可以殺人的理由。”顧晨右手轉筆，也是提醒他道：
“這些事情，完全是我們警方的事情。”
“呵呵，你們警方的事情？”高健搖搖腦袋，不由分說道：“交給你們來審訊，他們最多算過失殺人，在大牢裡待幾年。”
“可他們依舊可以瀟灑的生活，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要讓他們血債血還，也讓他們感受一下，那種失去親人朋友的痛苦。”
“而我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所以……所以他們都得死。”
高健的話，彷彿句句扎心。
但是話音落下，整個審訊室卻又突然安靜下來。
似乎大家都在給高健冷靜的時間。
片刻之後，顧晨也是搖搖腦袋，繼續問他：“所以，你是怎麼知道你哥當年的死，跟這些人有關的？”
“是因爲梅興文。”高健盯住顧晨的眼睛，也是惡狠狠的道：“當初我跟梅興文也算在工作上認識。”
“因爲部門合作的關係，跟他還算有點交情，可就在一次僅有我倆的飯局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無意中透露出，當年他們害死一名同事的事情。”
“繼續說下去。”見高健情緒略有波動，顧晨則提醒着說。
高健默默點頭，也是繼續講解道：“後來我趁着梅興文大醉，套他的話，才一步一步瞭解到，他們這些人的具體姓名，還有目前的職業。”
“而爲了確定這些東西，我還特地返回了海東市老家，去那邊他們之前曾經工作過的公司，還有那家彩票站覈實，最終確定了這些人的具體名單。”
“那你能告訴我，梅興文，梅旭峰，還有梅鑫這幾個人，是怎麼死在建輝集團的嗎？”顧晨又問。
“他們？”高健猶豫了幾秒，還是老實交代道：“因爲自從我知道當年害死我哥，並且瓜分了我哥那筆獎金的人有他們之後，我開始處心積慮的實施我的計劃。”
“因爲之前設備需要修理，而這幾個人都屬於維修班組，需要爬到設備上進行檢修。”
“瞭解到這點之後，我提前去踩點，險些在那狹窄的爬梯上摔了下去。”
“所以從那之後，我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在這爬梯上做手腳，讓原本粗糙的爬梯，變得光滑起來。”
王警官深呼一口氣，也是無奈說道：“所以你就在爬梯上做手腳？害死他們？”
“對。”高健肯定的道：“我就是在這上面做手腳，首先害死了梅興文。”
“由於是高空墜落，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說法就是，由於沒有按照安全生產檢修規則，所以，這被定性爲一起安全事故。”
“可畢竟那設備還需要修理，於是我藉着技術管理的身份，帶頭去到上邊搞調查，順便將這些痕跡清理掉。”
“就這樣，我成功除掉了第一個我最想除掉的人。”
“那後來呢？爲什麼後來梅旭峰和梅鑫會接連死去？”盧薇薇也很不能理解，爲什麼這一切會發生的如此頻繁。
但高健卻依舊是冷冷一笑，回答道：“道理很簡單，我通過技術管理的身份，趁着夜色，爬上設備，將設備內部的一些參數修改，導致設備再次停機。”
“而這次，我特地挑選了梅興文同一班組的梅旭峰來修理，而在他上去之前，我故技重施，再次在那爬梯上做了手腳。”
“就這樣，梅旭峰也‘不是所望’，也和梅興文一樣，從高空墜落，當場身亡。”
“而當時大家的關注重點，都在搶救梅旭峰身上，也就沒去管設備的維修問題。”
“就這樣，我又成功的幹掉了梅旭峰，並且將現場痕跡清理乾淨，這一次，依舊定性爲安全生產事故。”
“天吶。”袁莎莎聞言，有些不淡定道：“你們這家公司還真是夠奇葩的，就這還不展開調查？”
“呵呵，你以爲呢？”高健冷不防嘲笑袁莎莎，也是不由分說道：“對於建輝集團這種企業，最怕的就是安全生產事故被過度曝光。”
“所以這件事情，一直被公司壓了下來，而調查也非常粗糙，因爲沒人去碰他們，是他們自己在作業時，一個不小心，從上頭摔了下來。”
“而且我利用自己技術管理的身份，也提前清除了痕跡。”
“所以當那些機組維修人員爬上設備的時候，格外小心，但是他們的小心，並沒有出現意外，這隻能說明梅興文和梅旭峰，只是在攀爬過程中，沒有注意到安全，所以才造成了這種事故。”
頓了頓，高健也是深呼一口氣，似乎自己還頗爲滿意。
顧晨將這一切記錄在案後，又問：“那後來呢？梅興文和梅旭峰已經死了，你又是如何幹掉梅鑫的？”
“很簡單。”高健一邊扭動着脖子，好讓自己放鬆下來，一邊老實交代道：“因爲梅興文和梅旭峰從高空墜落之後，大家都曾上去過，發現並沒有問題。”
“也正是基於此，所以我在設備上，再次動了手腳，這一次，我把目標放在了梅鑫身上。”
“他就沒懷疑過嗎？”王警官問。
高健微微一笑，說道：“當然懷疑過，但是經過後來大家的反覆攀爬，他發現也並沒有問題。”
“所以在我的安排下，他再次走了梅興文和梅旭峰的老路，一個不小心，從高空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就這樣，我成功解決了這三個曾經害死我哥的混蛋。”
“你可真夠狠的。”盧薇薇看着面前的高健，似乎感覺，這還是自己當初在古塔認識的高健嗎？
現在的高健，簡直比惡魔還可怕，心都黑了。
顧晨則是搖搖腦袋，雖然這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從高健的嘴裡說出來，總感覺別有一番感觸。
擡頭盯住高健時，顧晨繼續問他：“那後來的趙鵬呢？他是怎麼死的？”
“是我約他來天台的。”高健重重的嘆息一聲，也是無奈說道：“當時的趙鵬，不在建輝集團，但是之前來我們公司上過班，跟他多少有些交集。”
“但是我知道他這個人好賭，就假借賭局，騙他來美食街天台，在那裡，趁他不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鐵絲勒死他，之後再用麻袋包裹在天台護欄旁，並且用繩索捆綁在天台大門的把手上。”
“這樣一來，只要有人進入天台，推開大門，那麼趙鵬便會從高空墜落。”
看着顧晨和盧薇薇那複雜的表情，高健也是冷笑着說道：“也就是你們後來在美食街看到的那種情況。”
“所以，之前那名推開天台大門的板栗店老闆，他說自己接到一個陌生號碼，告訴他去天台，而那通神秘的電話，就是你打給他的？”
“不錯。”高健並不想隱瞞什麼，直接承認道：“是我打給他的，我需要一個執行者，而這個板栗店老闆，我在這一帶經常吃飯，知道他的性格。”
“所以只要一個電話，我能確信他會去天台看看的，而這個時候，剛好就能實施我的計劃。”
“呵呵，所以那通電話，是你躲在廁所裡撥打的？”盧薇薇問。
高健肯定的道：“對，是我。”
“那張嬌……”
“也是我。”
還不等顧晨把話問完，高健直接坦誠着道：“張嬌接到的威脅電話，也是我打給她的。”
“我計算好相應的時間，讓她來美食街的指定位置。”
“我再去到廁所，給板栗店老闆打電話，讓他推開天台大門。”
“這樣一來，一個墜樓的男子，便會出現在張嬌面前，也預示着我給她的警告成爲了事實，也爲我接下來幹掉她，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
“所以我跟顧師弟都成了你的棋子？”盧薇薇想到這裡，似乎感覺，之前這傢伙熱心的來警局接自己和顧晨，去美食街用餐，完全就是事先的安排。
高健也是主動承認，點頭說道：“你又說對了，當我知道你們二人的身份後，我的確是在利用你們，引導你們去紅杉公寓。”
“因爲這樣，我就有了兩名貼身的目擊證人，證明我肯定不在案發現場，也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這樣一來，我就能實施我接下來的復仇計劃，也就是在紅杉公寓外頭的公廁裡，直接勒死張嬌。”
“你太可怕了。”聽到這裡，顧晨忍不住搖頭嘆息。
感覺面前的高健，簡直就是心思縝密。
從頭到腳，他就一直都在算計。
包括自己和盧薇薇，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高健利用的對象。
甚至爲了利用顧晨和盧薇薇，高健還熱情高調的開車來警局接送二人去吃飯。
這樣的操作，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夠幹出來的，但高健卻可以。
王警官聽到這裡，整個人也是一臉抓狂。
倒不是感覺這個高健有多牛逼，而是高健敢套路顧晨，利用顧晨。
可這傢伙聰明過頭，最終也遭到了反噬。
顧晨利用自己的大師級觀察力，在車內的時候，就發現了高建車上的種種疑點。
再加上各種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這讓顧晨很快察覺到異常。
常年在一線辦案，這讓顧晨有着天然的靈敏度，因此高健這些看似高明的小把戲，在顧晨這裡都算小兒科。
此時此刻，高健殺害這幾人的過程，顧晨都已經掌握，於是繼續追問道：“你既然殺了這幾人，那你是不是還準備對梅士強和梅俊生動手？”
“沒錯。”高健微微點頭，主動承認道：“解決掉之前那幫人，我就準備解決梅士強和梅俊生，畢竟這兩人，按理來說都逃不過我的掌控。”
“但是千算萬算，我萬萬沒想到，就在我解決掉梅興文，梅旭峰和梅鑫之後，在梅山鎮工業區上班的梅士強，竟然會捅傷當地的超市老闆，成了一名在逃人員。”
“因爲這個事情，徹底打亂了我之後的計劃，我沒辦法找到梅士強，你們警方也找不到。”
“所以，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梅俊生的身上，因爲他是建輝集團的副總，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地位。”
“而這幫人在江南市討生活，許多時候，還要仰仗梅俊生的幫助。”
“因此在這個時候，我猜想，梅士強的逃跑，梅俊生應該可以找到他。”
“所以，我準備放長線釣大魚，之前幾次都發現梅俊生偷偷前往梅山鎮，似乎是進山做些什麼。”
“那你當時知道梅士強就在山裡嗎？”一旁的袁莎莎問他。
高健猶豫了幾秒，還是老實交代道：“說實話，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清楚梅士強究竟藏在哪，又怕打草驚蛇。”
“所以我纔開始慫恿我們建輝集團的HR趙波，因爲梅俊生是他姨夫，姨夫形跡可疑，他也很慌。”
“因此，其實我之前的計劃是這樣的，假借跟趙波一起尋找梅俊生，然後發現梅士強的下落。”
“畢竟只有這樣，我們纔能有機會跟蹤梅俊生，即便發現也沒什麼。”
“這樣一來，一旦我們離開之後，我完全可以找時間，私自返回到梅士強的潛伏地點，然後再殺掉他，最後再來解決梅俊生。”
……